22 神機妙算晏半仙(三)

這天上午,晏良和龐昱來到酒樓照舊拿桌椅去擺攤,龐昱熟門熟路地跟掌櫃打了聲招呼就跑去後院搬桌椅,晏良站在門口等他,順便和酒樓掌櫃唠嗑兩句。

掌櫃看了看龐昱的背影,笑道:“你這個夥計不錯。”

龐昱畢竟被嬌生慣養了十六年,言談舉止間透露出有錢人家獨有的氣質——比如說艱難地吃雜糧粗餅,連很簡單的活計也做的一塌糊塗之類。

酒樓掌櫃年輕時走遍大江南北,見多識廣,猜測他是家中突逢變故才流落街頭被晏良撿到,這種人他見多不怪,卻驚奇于這落魄公子竟然在努力地适應。

多數富家子弟一朝落魄,往往不能接受現實,怨天尤人忿忿不平者占多數,很少有人能認清現實。

晏良笑了笑,正想開口,一陣馬蹄聲響起,三匹馬帶着陣陣塵灰停在門口。為首的青年騎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皺着眉打量着這酒樓,掌櫃見狀立馬迎了上去:“這位客官……”

青年器宇不凡,目若寒潭,但惹人注目的是右額一道蜈蚣疤痕橫亘其上,為他添了幾分煞氣,顯得不近人情。掌櫃心中一凜,更加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姿态。青年看夠後下了馬,把馬的缰繩甩給另一個人,大步往酒樓裏走,吩咐着掌櫃:“你這裏有何招牌菜,都上一道。”

青年的聲音獨有特色,有如玉石之聲,卻冷冰冰的好似冬日西風。

晏良站在門口打量着這個青年,看他往二樓走去,恰巧龐昱扛着桌椅跑過來,聽見這聲音後腳步一頓,心頭茫然一瞬,覺得這聲音似乎在哪聽過。

待走至晏良身前,龐昱反應過來,臉色一白,想起他是在何處聽到這聲音的。

——那個把他打暈塞進馬車裏的人。

那青年上了樓,跟着他的兩個人牽着馬去了酒樓不遠處的客棧,而他坐在二樓,恰好對着對面樓下擺攤算命的晏良。

龐昱坐在晏良身側,低着頭,祈禱那人看不見他。晏良玩着銅板側頭看他:“你怎麽了?”

龐昱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沒,不怎麽。”

晏良:……你當我傻啊。

晏良不是傻子,他當然看出龐昱此時的古怪和那突然出現的青年有關,只是不知道兩人能有什麽聯系,還讓龐昱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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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良在看龐昱,龐昱在盯桌面,二樓的青年在看“神機妙算,一卦五文”的旗幟。

那算命先生年紀也不大,卻做着這麽個騙人錢的事情。

青年眉頭一皺,見店小二端了菜過來,便問了幾句。

“那樓下之人是何人?”

店小二道:“那人名為晏良,我們都稱他為晏先生。”

青年居高臨下地望着樓下串銅板的晏良,意味不明道:“先生?”

“他算命很準的,人也很随和。”店小二對晏良印象很好,說到這裏不由多說了一句,嘆息之情言溢于表:“只可惜是個跛子。”

青年瞥他一眼,讓他離開了。

晏良握着銅板對龐昱的反常若有所思,猛然察覺到人的視線,擡頭看向視線來源,恰巧和那重新看來的青年對上眼。

确認過眼神,是不好惹的人。

晏良“咻”地轉移了視線。

青年眉梢一揚,拿了根筷子灌注真氣,直直地朝晏良丢了過去。

晏良盯着插在桌面上的筷子,想起了宮九,對這如出一轍的找茬默然無語。

這年頭江湖人都是這樣來搭讪嗎???

龐昱正心神不寧的糾結,被這根從天而降的筷子吓得從椅子上跌了下去,捂着腰一臉懵逼。

那青年朝晏良招了招手,顯然是叫他上去。

“你先在這裏待着。”晏良看了那青年一眼,俯身拉龐昱起來。“我上去一趟。”

龐昱捂着腰坐在椅子上看晏良慢慢地向酒樓走去,心裏忐忑不安,他不知曉那青年是否認出了他,也擔心着晏良被叫過去的理由。

晏良則淡定得很,進了酒樓,和目睹筷子從天而降的而白着一張臉的掌櫃打了聲招呼,慢悠悠地上了二樓。

那青年自己一個人坐在桌邊,桌面上已先擺了兩盤菜。晏良掃了一眼,全是這酒樓奇貴無比的招牌菜,頓時一腔羨慕嫉妒之情油然而生。

青年朝他揚了揚下巴,示意晏良坐他對面,晏良從善如流,坐了下來。

“你會算命?”青年問他。

“是。”

晏良心想你這不是廢話麽他樓下這麽大個旗幟不明擺着是算命的嗎。

“那你幫我算算,我家中父母兄弟幾人?”青年直視着晏良的雙眼,眼底含着諷意。

晏良淡定自如:“公子家中沒有兄弟,父母雙亡。”

青年臉色一冷:“你咒我?”

晏良無辜反問:“我說的可有錯?”

青年冷哼一聲,沒否認。

“再來一個。”青年又道,“我正在找一個人,你可知他在何處?”

晏良沉默片刻,艱難道:“你既未告訴我你的名字,也未告訴我你找的那人的名字,讓我如何去算?”

青年冷笑:“不過如此。”

晏良:……這人有病哦。

啊,好煩。比宮九還煩啊這家夥。

晏良伸出手來:“承蒙惠顧,一卦五文。”

青年被晏良的不按常理出牌驚了一下,看他一眼,從錢袋裏拿出一粒碎銀丢給晏良,道:“你倒是挺有趣的。是叫……晏良?”

“對。”晏良估摸着他是找了店小二問過了。

“我叫徐一為。”青年終于做了自我介紹,但神色仍然很冷淡。

“你好你好,徐公子。”晏良樂呵呵地把碎銀子塞進了自己的錢袋。

“我要找的那人你定然知曉。”徐一為拿着筷子指向晏良,語氣冰冷。“安樂侯,龐昱。”

晏良看着那根筷子:“嗯——”

“安樂侯逃出陳州,如今下落不明,懸賞金有一千兩,你若是能算出來,也不怕窮到如此地步。”徐一為道,“還是說你算不出來?”

晏良幹脆利落地點頭:“我又不是神,當然算不出來,你若是把人家的生辰八字給我我說不定能算出來。”

徐一為冷漠地看了他一眼,開始趕人:“你倒實誠,行了,走吧。”

晏良從善如流,站起身做了個揖,嘴上說着“多謝公子”,看徐一為冷淡地應了一聲,便識趣地下了樓。

到了一樓,掌櫃神色緊張地問道:“那位客官找你何事?”

“看我算命技術好,找我算個命。”晏良拍了拍錢袋,笑盈盈地道:“賺了不少。”

掌櫃松了口氣,江湖中人往往二話不說就能找理由打起來,一言不合就開始挑刺找茬。還好這個客人沒找事。

晏良又道:“那桌子被樓上那位公子給戳穿了。”

他的桌椅都是向酒樓借的,這下弄壞了也不知該算在誰的頭上,只是看掌櫃這副對徐一為敬而遠之的态度,想來是不敢找樓上那客人要賠償的。

果不其然,掌櫃聞言,擺手道:“你且先用着吧,我是不敢找那位客人的,不過是一個小孔,不礙事。”

晏良覺得好笑,道:“一會兒我讓于耀把那根筷子給你送過來。”

掌櫃抽了抽嘴角,看向酒樓對面晏良的攤子,那根竹筷堅定地插在桌子,吸引了無數路人的目光。

“……行。”

晏良又同掌櫃說了幾句之後才穿過街道走向龐昱,他面上還是帶着春風般溫和笑容,讓忐忑不安的龐昱更加緊張。

“那人說了什麽?”龐昱有些心急。

晏良原話照搬:“找我算命,給了不少銀子。”

龐昱似乎是松了一口氣,這之後整個人顯得心不在焉,晏良讓他把筷子拿過去給酒樓掌櫃,也顯得十分抗拒,但想着晏良行動不便,還是拔起筷子跑着把筷子還給了掌櫃,又急匆匆地跑回來坐回椅子。

晏良心想這孩子還真是不會掩飾啊。

徐一為一直坐在二樓,同他一道的兩人後來和他彙合,三人慢悠悠地用完了飯菜,上午來的酒樓,午後才起身去了客棧。

徐一為出了酒樓,正好對着晏良的攤子,瞥見在晏良身側低着頭的龐昱時,眯起了眼。晏良向他揮了揮手,道:“徐公子,慢走呀。”

跟在徐一為身後的兩人朝晏良看去,神情古怪。

徐一為看到晏良的笑臉,冷漠地移開了視線,大步向前,三人漸漸走遠,消失在晏良的視野之中。

龐昱舒了口氣,趴在桌子上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晏良戳了戳他,龐昱心中一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表現的過于明顯。

他僵硬地轉過臉看向晏良,有了會被追問的覺悟。

晏良問他:“今晚想吃些什麽?”

龐昱:“……???”

“吃、吃肉可以嗎?”龐昱呆滞地提出要求。

晏良冷酷無情:“沒錢,別想了。”

龐昱委屈巴巴:“那你就別問啊……”

盡管晏良殘忍地拒絕了龐昱的要求,但下午收攤之後還是找酒樓掌櫃買了些剩下的熟肉,掌櫃還挺近人情,多給了一些。

“給于耀多吃點兒吧。”掌櫃憐憫地打量着龐昱,對晏良說:“我瞧着他是越來越瘦了。”

龐昱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深有同感。

“所以我這不是來改善夥食的嘛。”

晏良掂了掂肉,份量很足,笑着道了謝,便和龐昱向小破屋走去。

小破屋在鎮子的最外緣,一個屋孤零零地伫立在山腳。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十分安靜。

龐昱看着晏良的後背,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預感,心裏不由得忐忑起來。

夜風驟起。

“于耀……”

晏良的話被夜風吹得支離破碎,龐昱聽見他語氣平淡地問。

“還是說,我該叫你……安樂侯,龐昱?”

作者有話要說:  提問——

(單選題)上一章所說的,龐昱正面臨一個大問題,指的是什麽問題?

A:遇見打暈他的徐一為。

B:被晏良指出身份。

C:A和B

D:其他(可評論區補充)

“答對的人沒有獎勵,答錯的人同樣沒有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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