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不勝人生一場醉(九)

洛陽城, 綠竹巷。

東方不敗下了馬車,彈了彈衣袖才擡眼望向前方這片綠油油的竹林。

前方有一老翁站在竹林小道深處遠遠地與他相望,望見他時微微躬身,迎接他的到來。

這老翁是綠竹翁, 他師父喚任我行為師叔, 他則叫任盈盈一聲姑姑。任盈盈與他關系好, 下了黑木崖便直奔洛陽來找他。綠竹翁居于綠竹巷,雖然是神教中人卻從不過問教中事務, 一直隐居在此。即使在任我行還是魔教教主時,他也甚少在教中露面。

東方不敗與他關系一般, 只是日月神教的聖姑下山, 他作為教主于理于情都需來探望一番。因此在處理好教中事務,藏好辟邪劍譜與葵花寶典後,東方不敗也下了黑木崖, 特意來了趟洛陽。

“教主。”

待東方不敗走至他面前時, 綠竹翁不鹹不淡地喚了他一聲。

綠竹翁性子冷淡, 随心所欲, 對東方不敗這個日月神教的教主也冷冷淡淡。

東方不敗毫不意外,神色自如地點了點頭,接下這聲招呼, 與綠竹翁并肩走入了綠竹林後的院子之中。

院中地上擺着幾個竹器,東方不敗掃了幾眼,發現是些竹簍子, 随意地贊嘆了一句:“你手藝不錯。”

綠竹翁淡淡道:“多謝教主稱贊。”

東方不敗聽到琴聲,旋律悠揚,看向聲源處,問道:“是盈盈在練琴麽?”

“是。”

東方不敗站在原地聽了一會兒, 又問:“她平日裏練習多久?”

“兩個時辰。”

東方不敗若有所思,笑了起來:“整日呆在這裏練琴,未免太無趣,不若陪我出去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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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盈盈看到推門而入的東方不敗後驚喜不已,忙離開琴前,道:“東方叔叔,你怎來了?”她又嗔怪地綠竹翁說道,“為何不對我說呢?”

“你突然下了山,我當然會擔心你了。”東方不敗親切道,“莫怪綠竹翁,是我讓他不對你說的。”

他對着任盈盈的時候十分親切,任誰也不會想到他把面前這姑娘的父親、日月神教的前任教主囚禁于杭州西湖地牢底。

随後東方不敗邀任盈盈一同去洛陽城中走走,任盈盈歡喜應下,告別綠竹翁後與東方不敗一同上了街。

她年紀不大,不管看起來如何成熟,到底還是好玩的;綠竹翁不能陪着她四處亂跑,如今東方不敗一提出來她便十分開心。

東方不敗在黑木崖上思考多日,雖然幾近明透,卻始終覺得有所不通;此次下山一是為看望任盈盈,二是為散心一事。

他因修煉葵花寶典而心思轉變時,最初羨慕的女子便是任盈盈。任盈盈彼時正值豆蔻年華,如今仍是青春靓麗,所有東方不敗曾希望卻不能得到的事物,她都有。

可縱使她是名女子,卻仍然受制于身為神教教主的自己。

東方不敗望着前方任盈盈的背影,想通了一件事。

無論性別,有權有勢、能力充足才不會受制于人。

如今再想想,他的那些羨慕嫉妒之情簡直毫無意義。

正當東方不敗為想通了此事而愉悅時,他察覺到有人自上方朝丢了東西。

東方不敗偏頭躲過,順勢夾住那粒暗器(據手感來看是粒花生米),擡眼望向丢東西的人——

酒樓二樓,兩人探着腦袋看着他。

從武功水平來看,丢花生米的是王憐花沒跑了,晏良笑眯眯地将手伸出欄杆對他揮了揮,聲音不大:“東方兄。”

東方不敗挑了挑眉,沒料到這世間竟然會有如此巧合之事。

“上來嗎?”晏良笑如春風,十分親切,“好久不見了上來喝一杯?”

王憐花在一旁嘲諷他:“你喝了一杯便倒,竟然還敢邀人喝酒。”

晏良:“我不喝夠一杯便好了。”

東方不敗看向任盈盈,小姑娘看看晏良又看看他,看起來有些不可置信。

“随你東方叔叔上去一趟?”東方不敗笑着問,“那兩位是我朋友,此次相見是意外之喜。”

任盈盈驚奇不已,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晏良看見樓下東方不敗叫住任盈盈轉身進了酒樓,他又轉眼瞅了瞅王憐花,道:“你總玩這個好玩麽?上次是我,這次是東方。”

王憐花收回視線,對着晏良道:“好玩,特別是砸你的時候。”

晏良:“我也覺得好玩,你現在下去一趟,讓我也玩玩呗。”

王憐花:“想得美。”

啧。

武功高了不起啊。

晏·弱雞·良哼了一聲。

東方不敗帶着任盈盈上了樓,徑直去了他們那桌,看着桌上的飯菜揚了揚眉,“說是要請我喝一杯,怎麽只有這麽點兒菜?”

“等你上來自己挑啊。”

晏良回答他,看了眼任盈盈,笑着打了個招呼:“還記得我嗎?”

任盈盈一下看見兩個陌生男人,一時之間有些羞澀,但聽了晏良的話還是認真地回答了:“我記得你。”

“她是盈盈,任盈盈。”東方不敗慢條斯理地說,“你們見過?”

王憐花眯了眯眼,他記得日月神教前任教主叫任我行,也姓任。

“見過,有過一桌之緣。”晏良将之前和一老一少拼桌的事說了說,道,“果然是有緣千裏來相會,沒想到東方你和任姑娘是叔侄關系。”

任盈盈察覺到面前這兩人大概是知道東方不敗的身份的。

東方不敗不置可否,叫來小二點了幾個菜,小二離開後他才道:“你們為何會在洛陽?難不成是特意來等我的?”

他看着王憐花說的這句話,之前他在福州聽人禀報信息,那人說了任盈盈去往洛陽一事。那時王憐花便在一旁偷聽,東方不敗相信王憐花是聽到了這件事的。

王憐花聞言冷笑一聲:“你想太多了,只不過是我家在洛陽罷了。”

東方不敗不氣不惱,道:“有緣千裏來相會,這句話不錯,我還當咱們再也見不到了。”

“只要你不做賊心虛便好了。”

王憐花意有所指,東方不敗聽出對方說說的是《辟邪劍譜》,但他不可能把秘籍掏出來給王憐花,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怎會做賊心虛呢?畢竟大家都是一路人。”

江湖上傳言,王憐花已投入日月神教麾下,和東方不敗同流合污。

這個傳言還是出自于處于傳言中心的兩人,除了結果,起因過程都是假的。

王憐花覺得自己為了看熱鬧而使出的這一招似乎把自己也給坑進去了。

晏良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故作深沉地慨嘆:“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自作自受罷。”

自作自受王憐花冷飕飕地瞥他一眼。

任盈盈心思通透,将前前後後聯想到一塊,頓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這人便是王憐花。

而且和她東方叔叔關系不錯。

任盈盈十分意外,東方不敗和晏良與王憐花交談時很随和,在教中時甚少顯露出這般随意的姿态。即便是與童百熊相處時也有着些距離,她一眼便能看出相處模式的不同。

東方不敗獨自一人爬到如今這般地位,身邊除了童百熊偶爾相助別無他人。童百熊是恩人,是大哥,是下屬,卻不是朋友。

王憐花是近年來江湖上的大人物,東方不敗則是神教教主,這兩人認識倒沒有什麽。任盈盈想通之後,看向晏良,目光在他身側的算命幡上停留片刻,有些不解——晏良此人不會武,還是個算命先生,到底是如何和這兩人認識的?

晏良注意到她的視線,對她微微一笑,任盈盈忙收回視線,腼腆地笑了笑。

王憐花看着她若有所思。

四個人用過飯,東方不敗又陪着任盈盈逛了一圈,送她回綠竹巷後又去了趟王憐花在西郊的宅子。

綠竹巷在東城,而王憐花的宅子在西郊,一來一回耗費時間不短,東方不敗登門時王憐花與晏良在院中擺好了幾桌小菜,還有些酒。

“果酒是誰的?”

東方不敗嗅見兩種混雜在一起的酒味。一種是女兒紅,一種是普通的果酒。

他當然知道這是誰的,是晏良的,問這話是明知故問。

“我的。”

晏良盯着王憐花,幽幽地承認。

“別盯我,是誰之前喝了杯竹葉青便倒了?還是我把你架回去的。”

王憐花看都不看他一眼,朝東方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坐下。

東方不敗道:“還有我。”

晏良:“…………即便如此,歧視也是不對的。”

王憐花橫他一眼:“若是歧視可是連酒都不會給你準備。”

晏良徹底沒話講了。

他開始反思,是什麽讓這兩個一開始還有點互相看不慣的人開始合夥嘲他了。

三人坐下喝酒,間或吃點小菜。圓月高懸,月光如水,夏夜之風徐徐吹來,攜着院中的花香,樹木的清香,令人沉醉。

幾人談起白天跟在東方不敗身側的任盈盈。

“她是任我行的什麽人?”

王憐花直白地問道。

東方不敗坦然道:“女兒。”

王憐花諷刺道:“我若是你必定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東方不敗想到至今仍被關在西湖地牢中的任我行,沒有計較王憐花的語氣惡劣,而是贊同道:“你說得不錯。”

王憐花:“……???”

他縱然有人手收集江湖之中的各路信息,他也不知道任我行還活着的消息。王憐花因意外來到這邊的世界時,東方不敗已将任我行囚禁于西湖地牢,消息緊封,少有人知曉任我行還活着。

晏良在一旁笑了起來,東方不敗看他一眼,兩人對視片刻,東方不敗率先移開了視線。

他果然知道。

東方不敗飲了口酒,心裏卻并不感到意外。

東方不敗一路與晏良相處,不止受晏良影響,心境發生了些變化;還看出此人一直念叨着的算命一事大概是真的。

晏良為人處事的方式在不知不覺中給予了他些許啓發,對方有種奇特的魔力,将四周的一切都拉入自己的節奏之中,給予人影響。東方不敗對晏良觀感很好,若是能做朋友自然是好的,只是他知道的太多了。

東方不敗甚至摸不準此人是否知曉他一直隐瞞之事。

若是知曉……

東方不敗一下止住了如同脫缰野馬般的思路,心道若是他知曉,自己也沒辦法殺了這人。

他也舍不得殺這般有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br />

番外的話,等這個世界完了就更番外,七五番外肯定得寫,話說有想看第一個世界番外的嗎?

想要的話說一下~到時候都放出來w

話說今天早起的時候,打開手機一看,推送的全是武漢新型肺炎的消息,浙江新疆後來還有韓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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