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西瓜跑到主院去了。

我是看着它跳上了院牆然後不見的。

它除飯點和那天在三少爺頭上小便，平時都跟年過花甲的村頭大爺一樣，不僅懶還耳背。不是趴在院子裏曬太陽就是躺在樹蔭下睡覺，你喊它名字半天沒有反應。

我現在有兩個選擇。

一，我在這裏等它回來。

二，我出去找它。

如果我選一，就全靠西瓜的造化了。萬一它被沈夫人看見，運氣好讓人攆出沈府，運氣不好被亂棍打死。

如果我選二，就全靠我的造化了。萬一我被沈夫人看見，運氣好讓人攆出沈府，運氣不好亂棍打死不至于，抽兩三個嘴巴子再攆出沈府。

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冒着風險和秋霜兩個人去找它。雖然沈夫人告誡我絕對不能踏入主院一步，但除了沈夫人，沈老爺和三少爺其餘人也不見得認識我，到時候說是新入府的丫鬟就行。

這是我來沈家之後第一次去主院，我的左腳立在別院的土地上，右腳立在主院的土地上，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升起一股別樣的滄桑。

我和秋霜分頭去尋，雖然知道喊它的名字也沒反應，但死馬當活馬醫也得試試。

還好取得名字叫“西瓜”，不太聽得出來是貓的名字。這個時候要是喊聲“咪咪”，結局就只是抽幾個嘴巴子的區別了。

我剛和秋霜分開，就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我根本不認識路。

沈府是園林式的府邸，到了主院周圍是錯綜複雜的小路，樹木繁盛，沒有人領着走很容易把自己繞進去。

平日裏沈家人也很少會往這邊走。

Advertisement

我一邊小聲喊西瓜一邊在林間穿梭，突然有人在我右肩輕拍了一下，我向右後方一望，根本就沒有人。

等我轉頭回來，三少爺做了個猙獰的表情，臉離我只有幾根頭發絲的距離，但我并沒有任何反應，而是兩眼死勾勾盯着他。

三少爺明顯在等我表現出驚恐的樣子好證明他的奇襲成功了。

但我一直沒說，我除了讀書這個興趣，另一個興趣就是夜探兇宅。

畢竟這個不花銀子。

鳳城周圍大大小小的兇宅一大半我都去過，我弟一到晚上讀書就特積極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不想被我拉着出門。

但我看三少爺維持一個表情也挺累的，我還是決定配合一下。

“啊！”

我驚叫了一聲，然後用手捂住眼睛，故作害怕狀。

“柳絮，你當我傻子嗎？”

我不害怕顯得你是傻子，我害怕晚了也顯得你是傻子，那你說怎麽辦吧。

“三少爺，您看到西瓜了嗎？”

我趕緊轉移話題問了西瓜的事情，再說下去他就會發現我的确把他當傻子。

三少爺有些詫異地看着我，問道：“昨天不是被你吃了嗎？”

剛聽到的瞬間，我真的以為我的記憶被纂改，在我沒有意識的情況下，西瓜已經被我吃下了肚。

“不是這個西瓜……"

"哦哦，你說那只在我頭上撒尿的貓啊？"

“三少爺，您小聲點。”

“沒事，這兒沒什麽人來，還有你怎麽走到這麽深的林子裏來了？”

“那三少爺怎麽也到這來了？”

“我昨天明明在這裏掉了塊兒玉佩，今天來找了半天都沒找着，真是奇怪。”

我看三少爺也不像是做事仔細的人，這麽個地方丢個東西，找起來确實難為他。

忽然一陣風刮過，吹得人背脊有些發涼，這片日光都照不明朗的林子靜得有些可怕。

三少爺打了個寒戰，我隐約看見他額頭滲出了幾滴冷汗。

“柳絮，你說是不是鬧鬼了啊……”

我看他神經兮兮的樣子，讓他不要自己吓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況且有錢能使鬼推磨，萬一鬼來了給點銀子打發了就行。

鬼也不會說話，這可比明知道你窮，還硬要你買驅邪避鬼符咒的江湖道士好對付多了。

不過我倒是真動心過一次，因為道士說那符咒是趕窮鬼的。

三少爺顯然對我這個敷衍的說法不是很滿意。

“我聽我娘說早期沈家窮，沈宅這片地并沒種上樹，而是整整齊齊埋着先祖。後來發跡了，自然有能力将先祖們遷往風水更好的地方，這地方就空出來了。不适合改陽宅，就謝土種植了。”

他這一說我倒是來了興趣。

“三少爺，謝土重種、敬還萬物生，這種做法我翻五行陰陽論看到過，也許真的會因為風水不錯吸引到孤鬼游魂。”

“你提起玉佩和鬼，我倒是想起來了，書上說有女鬼名叫蓮香，修行時采補過幾人，雖都是一夜風流不曾致死，但可能也算造成孽緣，遇了天雷。後來她便到處尋有靈氣的玉佩附身，等着被人送去佛寺洗業、入輪回……按說破多人命格這樣的罪孽，洗業是要去地獄的，十八層地獄每層都不同……”

我講得正歡，就見三少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身體緊繃，像被人抽了魂兒似的。

我怕再說下去三少爺會暈過去，趕緊閉上了嘴。

“三少爺，三少爺？”

我喊了他幾聲都沒有反應。

我哪裏知道三少爺堂堂八尺男兒會怕這個，是又覺得好笑又不知如何是好。

“什麽？柳絮你剛說什麽……”

三少爺這才回過神來，慌亂用手抹去額頭的汗珠，我扶了他一把才勉強站穩。

“柳絮，你不要誤會，我剛才就是晃神了，絕對不是害怕。”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我相信了。

三少爺怕再說下去，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情就要暴露，便撿起一根木棍遞給我，讓我和他一起找玉佩。

我兩把他指的這塊草叢足足尋了三遍也沒見着玉佩的影子。

眼看太陽就快落山了，我得趕緊先去把西瓜找回來，便跟三少爺說，明日再陪他尋玉佩。

我剛準備走，就聽見三少爺凄厲的喊叫聲。

“柳絮，有鬼，有鬼啊！”

忽然一個黑影從我們面前竄過。

那個黑影有些肥碩，估計是平日裏吃多了，跑起來稍顯吃力。

“三少爺，那個方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