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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我試着走了兩步路就徹底失去了方向。

說起這方向感差，平時倒也不會有什麽不方便，反正也就在別院芝麻大點的地方走來走去，閉着眼都不會走錯。

只是在夜探兇宅的時候，必然會有不少麻煩。

宅子不大的，幾乎只有一條路的，走到黑就是，來來回回頂多累點。

但偏偏有那種宅內錯綜複雜，門還特別多的，我經常會把自己繞糊塗，走不少冤枉路。

“繞糊塗”和“鬼打牆”的區別在哪，我也不知道，都是怎麽繞也繞不出宅子，每次當我遇到“鬼打牆”，就幹脆就找個地方靠着睡覺等天亮。

等白天了，出去一看草地塵土，都像是我其實就是我一通瞎走，實際上在原地繞圈。

雖說我不認識路，加上晚上又黑，都可能是原因，哪裏來過，哪裏沒來過，根本分不清楚。

但到底是不是“鬼打牆”，我是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平日裏行得正，自然也不怕這些有的沒的。

那些行得歪的，也許随身不缺銀子，碰見個好說話的、願意推磨的鬼，也不會怎麽樣。

畢竟我遇過的所謂的“兇宅”什麽的，一大半都是胡扯。

比如那麽一回，說什麽宅內有厲鬼索命，進去了的活人就沒有出來的。

待我滿心歡喜進去了一宿，連只老鼠都沒見着，卻發現了一堆金銀財寶。

第二天我就報了官，一查說是附近的盜賊把那地方偷藏贓物，故意散播宅內有厲鬼作祟，好讓常人不敢接近。

只可惜，我不是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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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窮人。

人間很殘酷，

留給窮人的，又不花銀子，并且還有趣的活動，甚至偶爾還能撿到銀子，真的不多。

有“假”兇宅，自然也是有“真”兇宅的。

平常點的就是被仇家、盜賊滅門，離譜點的還有一道雷把房子點着了，屋內人無一幸免都葬生火海。

遇上這樣的，我進去前總會在門前點一炷香，算是祭奠一下亡魂。

宅子的主人若執念未消，就會給去過宅子上過香的我托夢。

溫情點的也就是什麽哪個櫃子裏有信物，托我交給還在世的故人。不過也不知道是物主記錯了，還是早就被老鼠拖走了。反正至今他們提的什麽玉佩，簪子，荷包我是一個都沒見着。

怨念大點的就是讓我給他們報仇。你說要是什麽附近的強盜，山賊，我倒還能報個官，也算為民除害了。就剛剛提的被雷劈死的那戶人家吧，托夢要我找掌管雷電的雷神報仇。

這不是存心難為我嗎？

但我實在是拗不過，只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我畫個雷神的畫像，先用腳踩爛，再撕成碎片，最後一把火燒了，也算給他們個心理安慰。

就是當時的我根本不知道雷神長啥樣，我弟的書都是科舉用的四書五經，沒有這類鬼怪傳說的。

我只得照着我爹的樣子，添油加醋一通畫了個雷神。

我爹看着我把他畫下來，又是腳踩又是手撕又是火燒的，以為我對他心生怨恨，還找我促膝長談了好幾次，搞得我苦不堪言。

等到來了沈宅讀了不少奇聞異志的書籍，我很後悔沒加幾把大胡子，糊得認不出來是我爹了，能讓耳朵少好幾個繭。

還好托夢之人大多也算通情達理，之後便沒有再來找我。

你要問我沒遇見過胡攪蠻纏的嗎？自然有的。

城外稍遠的一個大戶人家，主人生前是前朝本地的大官。朝代的更替，歷史的洪流，哪是一己之力能夠抵擋的。他就被義憤填膺的農民起義軍抄了滿門。

既然是前朝，那他的仇人當然就是當今聖上的太爺爺。

我在夢裏是嘴皮子都磨爛了，跟他說開國皇帝早就西去不知道多少年了。你要是早些時候搬個板凳，在奈何橋口守着，指不定還能見着，抽他幾個大嘴巴子。

但這人是個死腦筋，硬說什麽父債子還，不行就孫子還，再不行就曾孫子還，硬要我幫他找當今聖上報仇。

我是欲哭無淚，我不幫他，他就天天來夢裏找我，攪得我不得安寧。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了，我便跟他說，刺殺皇上需要周密的計劃，怕是要上個十年二十年。情況我一個女子，更是難上加難。

但好在我弟弟，以後是要三元中第的蓋世之才。

到時候等他考上了，我們一家人去了京城，到了天子腳下。我再進宮從秀女開始努力，一步步登上皇後的位置就有辦法了。

他有些懷疑地看了看我，見我素面朝天，只穿了個麻布衣，身形消瘦，一看就是沒吃飽飯的，估計他也不信我能當上皇後。

但反正一時半會兒有沒有比這更可行的辦法了，他便答應我，等我當上皇後之前不再來打擾我，好讓我專心于提升自己。

我也不是存心想騙他，只是也得體諒體諒我的情況。

況且當今聖上算是明君，每次逢年過大節，都會召集各地官員扶貧。

雖然層層克扣，到我家這裏一般就只有一丢丢米和幾個雞蛋，但也是雪中送炭的恩情，我可不能恩将仇報。

我想着想着這些往事不禁就笑出了聲，雖然都是些說出去沒人信的啼笑皆非的事情，但總歸也算樂在其中。所以我才孜孜不倦的一次又一次半夜爬起來，頂着沖天的睡意提着個燈就出門去了。

我有那麽一丢丢的責任感，怕我要是不去了，他們的故事就永遠被淹沒在宅子裏了。沒人記得、無人知曉何其悲涼。

所以我還想着等哪天，能把這些經歷都整理成書，書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鳳城兇宅實錄》。

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了，剛才就不應該吓三少爺，現在我一個人走不回去，只能找個牆根靠着睡覺了。

不知道三少爺有沒有順利帶着西瓜跑回別院。希望他當心點不要摔跤了，等明日緩過來了知道是我吓他的了，還能記得有我這麽個人，因為不認識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