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孽緣

沿着山路緩緩地向山下走去,初春時節,路兩旁的植物已經恢複生機,新綠舊綠摻雜,柳樹長長的枝條冒出嫩芽。清脆的水聲在山澗徘徊。若瑾一手挽着竹籃,一手拿着一根長長的藤條,藤條劃過草叢,轉過一棵三人才能抱住的樟樹,眼前呈現繁榮的市井。

擡手壓低帽檐,臺階上的青苔鮮豔茂盛,腳踩在上面絨絨的像地毯。路越走越開闊,遇到的人也越來越多,今天似乎與往常有些許不同。

若瑾謹慎的注視周圍的氛圍,官道上的馬匹揚起的塵土四散開來,她捂着鼻子加快步伐,遠遠地就看到城門外積了許多人。

走近,一排排士兵把守着正門,檢查要比平日嚴格許多。跟随着隊伍進城,熟悉的街道人來人往,兩年不見,變了許多。冰涼的手握緊,手指的刺痛感傳到大腦,變成麻木。

低頭向前走,穿過一個小巷子,米店就在眼前。嘈雜的馬蹄聲,米店門口的衆人四散開來,若瑾踉踉跄跄間被人推到牆邊,從帽檐下看到的白衣男人漸漸的遠去。

“唉,北元就不能安生幾天,看,現在又要征兵。真是苦了老百姓。”

一位買米的男人,不滿的發着牢騷。

若瑾眼睛裏的思緒被撥動,北元、燕王的番地。走過米店,提着空籃幽幽地沿着街道漫無目的的走着。北征是多麽兇險的事,皇上一定會派他去。

突然頓住,擡頭看着周邊的環境,熟悉的門匾‘方府’就在眼前,思緒萬千。從方府出來的景清一眼就看到立在府前身穿粉色衣服的女人,黃色草帽下那張魂牽夢繞的面容,“若瑾,是你嗎?”問出的話沒有答案。

難過又慚愧,若瑾轉身離開。身後的那雙眼睛久久的不能移開,“你過得還好嗎?”

壓制住心痛,臉色越來越難看,身旁的小厮不安的關心道“公子,您還好吧。”

附在心口的手顫抖的放下,“沒事,萬安去把馬牽過來。”

就像你說的,若是緣分到了,自然會在一起。現在,你的腳步在我面前停留,我卻只能放你離開。心一片片任其撕裂,不知道流的是血還是眼淚。

走回米店,安靜的店面只剩幾個婦人,量鬥裏嘩嘩倒出稱過的米,裝好放進籃子裏。伸手解下腰帶上的荷包,摸出幾個碎銀交給老板。

眉頭的憂愁一直未解開,原路返回。城門前的士兵越來越多,整齊的陣容,光亮的铠甲在陽光裏閃閃發光。

一小隊人騎着戰馬威風地進城,為首的黑衣男子蓄着胡須,一雙劍目冷冽的掃視過人群,事出突然,注視着的視線突然被帽檐擋住。若瑾伸手整理帽子。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心。”

拉着她朝安靜的地方走去,單薄的背影映入眼簾,若瑾瑟縮了一下,景清回頭微笑着道歉,“對不起,弄疼你了。”

張開嘴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若瑾苦笑,卑鄙的自己還是不能狠心放手。

馬上的人盯着白衣人離開,低聲說“去查她。”

手指落下,屬下抱拳“是,王爺。”駕馬離開。

回頭望着他們離去的方向,兩年前被欺騙,現在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可以等待。

策馬遠去。

“若瑾,臉色好了許多。”

不敢看他的眼睛,呼吸着卻感覺自己的胸腔快要窒息,“景大哥,今天謝謝你,我必須回去了。”

想要馬上逃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也許自己才能喘幾口氣,重新活過來。

“去吧,路上小心。”

若瑾轉身急步離開,出了京城。面對廣闊的天際,自己的心還是不能恢複平靜。閉上眼深呼吸,一馬平川的草原上,曾經有三個身影,一個不知去向,一個不能靠近,一個逃避現實。銅鈴般的笑聲變成嗚咽。

命,就是這樣充滿曲折波瀾又難以停下。

起風了,撥去吹到面上的發絲,突然感覺手指粗糙了許多,手指上的銀戒指熠熠生輝。

“禀告王爺,兩人的信息已經查到。”

站在窗前的人靜靜聽着下屬的彙報,一如多年前聽到方家降生龍鳳胎時,內心的恐懼與篤定已經深藏多年,當時的情愫越發的洶湧。超出自己的想象,愛上棋子的女兒。

“去領賞吧。”

打發掉手下,回到桌前,桌子上的人物畫像那樣美麗。靜靜的微笑,你恨我,我知道。手輕觸她的眼睛,陽光裏的人和陰影中的畫像被隔在兩個世界。

竹林裏的小徑上出現粉色身影,坐在院子裏的老嬷嬷眯着眼清理着架子,聽到腳步聲,擡頭慈祥的看向她,“回來了,怎麽樣,外面的世界還是很精彩吧。”

“嗯,王嬸,我都不想回來了。”放下竹籃,走到她身邊。

若瑾裝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抱住她的胳膊,“王嬸,我被囚禁在這裏這麽長時間,你怎麽補償我!”

“呦,我的大姑娘,出去一趟就把所有的罪過安在老嬷嬷身上,真的太冤枉了。”

嬉笑着幫王嬸清洗着竹架子,“王嬸,這麽長時間辛苦你了。”

“你給了我那麽多銀子,就是在這裏住上十年也夠了。”

兩年,時間。忘不了,放不下。暫時抹平傷口,會傷的更深。眼睛黯淡了許多。

端起水倒進菜地,在井口打上幹淨的水,“王嬸,我來就行了,你去休息吧。”

老嬷嬷感嘆着,放下手中的東西,“已經好了,再用水沖一下就可以了。”

“好,我知道了。”

風吹過,竹影搖曳,竹葉嘩嘩的響着。

突然想起一首詞,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自己已經做了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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