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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闵恭果真沒有失約。他遣人送了五百金到樊城,完完整整地送到了崔錦的手中。見到金燦燦的五百金,不僅僅是崔錦,連向來視阿堵物為俗物的崔湛也不禁瞪大了雙眼。

崔錦将自己如何得來五百金的前前後後告訴了崔元與林氏。

兩人聽後,反應各不相同。

崔元說:“有智謀!有膽量!阿爹給你的二十金不虧!”林氏則擔憂地道:“阿錦你一個女孩家家的怎能跑去這麽遙遠的地方?若是那個闵恭心懷不軌又該如何是好?”

崔元道:“我們女兒有智有謀,自是懂得該如何應付。”

林氏看看女兒,又看看兒子,輕嘆一聲。這一雙兒女性子若是掉過來那該有多好,別人家的女兒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偏偏她家則是兒子不願踏出家門,成日關在房中看書。

林氏見兒子轉身回房,也不知該如何管教女兒了,索性睜着眼閉着眼,讓珍嬷扶着她回房歇息。

崔錦笑眯眯地與崔元說道:“阿爹,有了這筆錢,我們以後的生活定能無衣食之憂。即便是搬去陽城,也能置辦房屋了。”

崔元道:“錢財不可外露,我們即便去了陽城,也是外鄉人,始終不如樊城。我們在樊城落腳多年,有了這五百金,以後也不愁吃穿,還能給你置辦新衣裳還有新首飾,畫紙也能買好一些的。”

崔錦道:“阿爹,我明白錢財不可外露之理。如今除了我們家人之外也無人曉得我得了五百金,大家不說,我們也像平常那般過日子,也斷然不會有人起疑。到時候即便起疑了,還能拖出汾陽崔氏吓唬吓唬……”

說到這兒,崔錦面色一變。

她說錯話了,阿爹平日裏最不喜歡提起汾陽崔氏。

果不其然,阿爹面色一黑,道:“吓唬什麽!”

崔錦連忙軟聲哄道:“阿爹阿爹,女兒給你買酒吃可好?酒肆裏最上好的花雕。”崔元面色有所松緩,伸出兩根手指。

崔錦點頭。

“好,兩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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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元又說:“錢是你得來的,便由你拿主意。”

崔元的話是這麽說,崔錦自是不會全都花在自己身上。她取了一百金藏在大兄的床底,作為應急的錢財。之後又給了母親五十金,作為家中日常開銷,又分別給了大兄和父親二十五金。

剩餘的三百金,崔錦另有打算。

崔錦有了錢,施展手腳的時候感覺也沒那麽束手束腳了。她喚來了那個少年乞兒,這一回她以真面目示人,委實将乞兒驚豔了一番。

之後崔錦雇他當跑腿的,每月給他兩金。

少年乞兒之前為崔錦辦事,得了金後頓覺自己也是個有本事的,再當乞兒實在不劃算,本想着如何另謀出路的時候,崔錦便給他送來了枕頭。

少年乞兒高興應允。

崔錦給他起了個名字,喚作阿宇。

崔錦覺得生活一下子變得美好起來。

然而,她也知道不能守着這五百金度日。闵恭能迅速成為人上人,靠的必然是軍功。而晉國很久沒有戰事了。假如五年後闵恭因軍功而平步青雲,那麽也就是說将來五年之內晉國必有戰事。

若是外站還好,可若是內戰,天曉得會在哪個州打起來。

戰事一起,當受其害的必然是平民百姓。

崔錦仍舊是未雨綢缪。

樊城如今可以待,但倘若戰事起了,樊城這種連城門都沒有的小城,要被占領那是輕而易舉之事。崔錦深以為要尋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所以在戰事起之前,她要賺更多的金,儲備充足的幹糧。

崔錦在街上行走。

她四處環望,想着賺金的法子。

她這幾日也畫了不少的畫作,只不過卻沒有一個是能幫得上忙的。崔錦愈發覺得上天賜她的神技并非時時刻刻都能顯靈,她要靠的還得是自己,不能完全依靠上天所賜的神技。

此時,崔錦注意到一處不妥。

街邊的路人見到她時,神态有異,指指點點的,随後又與身邊的人交頭接耳的。

崔錦蹙起了眉頭。

沒多久,在崔錦經過茶肆時,阿宇忽然出現了。他對崔錦擠擠眼,又招招手。崔錦左右環望了下,疾步走向一處小巷。

阿宇小聲地道:“大姑娘,不好了。”

崔錦鎮定地問:“出什麽事情了?”

阿宇道:“今早開始就傳出了流言,說……說大姑娘你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是個薄情的勢利之人。”

崔錦的眉頭蹙得越來越緊。

阿宇問:“大姑娘,這該如何是好?”這樣下去,不用幾天,整個樊城都會布滿這個流言。到時候大姑娘的名聲肯定就毀了。

崔錦道:“你去查一查到底是從何處流傳出來的。”

阿宇應聲。

沒多久,阿宇就打探出來了。崔錦聽後,不由愣了愣,問:“當真是齊家?”

阿宇拍胸口道:“肯定沒有錯的!”

崔錦是知道齊家的,在樊城裏而言,只算得上是小家小戶,不過卻也比他們崔家富有,好歹齊家有五畝田地,衣食不缺,齊家的大姑娘與她同歲,每次見着她了總要得瑟下她的新衣裳。不過齊家大姑娘的衣裳再美,也敵不過她龐大的身軀,興許是吃得好且吃得多,崔錦八歲的時候長得跟竹棍似的,而齊家大姑娘則像是一頭小熊,胳膊能當崔錦的兩條大腿。

直到如今,還是如此。

因此齊家姑娘也有個稱號,喚作熊姑娘。

當初她心悅趙家三郎,而趙家三郎也心悅她的時候,有一日,這位齊家大姑娘忽然跑來她的家中,說想嫁給趙三郎。她自是不願,勸走她之後沒幾日又來了,這一回倒是降低了要求,說自願為妾。

崔錦又好言好語地勸走了她。

她一直覺得為情所困的姑娘太可憐了,所以對着齊大姑娘也說不出狠話來。

于是後來她是能避着她就避着她。

如今從阿宇口中得知流言是從齊家傳出來的,她頓時就火氣直冒。她本想直接沖去齊家,質問齊大姑娘。可是剛邁出一步,她又冷靜下來了。

不對。

齊大姑娘雖然癡心于趙家三郎,但是她這麽貿然損害另外一個姑娘的名聲,若是有心人說了出來,無疑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事沒有這麽簡單。

她說道:“阿宇,你再去查查,齊大姑娘這幾日可有見過趙家的人?”

“是。”

阿宇很快就回來了,悄聲與崔錦說了幾句話。崔錦聽罷,露出深不可測的笑容。阿宇無意間一瞥,心中登時一寒。明明只是個年歲跟他差不多的姑娘家家,可方才的眼神冷如冰,讓人心底止不住發抖。

崔錦說:“你且替我向齊大姑娘傳話。”

“郎君,崔家的大姑娘送了木牍過來。”

一小厮打扮的小童雙手呈上木牍。

趙平問:“是親自送來的?”小童說:“是一個喚作阿欣的姑娘送來的。”趙平擺擺手,讓小童退下。待廂房中只剩他一人時,他看向木牍。

是崔錦的問候,寥寥數語,雖有關心,但也能見敷衍之意。

趙平幾欲要捏碎木牍。

最近他過得很不好,那狠毒的婦人郭氏不知從哪兒尋來一個巫師,在阿爹耳邊也不知說了什麽,沒幾日阿爹看他的目光便有了厭惡。又過了幾日,他的身子竟大不如以前了,好幾次在鬼門關裏打轉,所幸上天庇佑,他熬下來了。

他知道一定是郭氏的詭計。

大郎才華不及他,所以她怨恨了。

趙平咬緊牙關。

府裏的下人侍婢都是些勢利眼,侍候他也不像以前那般盡心了。若非他身邊還有個自己買來的小童,怕是事事都要自己勞心勞力了。

還有崔氏阿錦!

他一失勢,竟然連問候的一句也沒有。

不過不打緊,舉薦的位置算他讓給了大郎,崔錦卻是他一定要得手的。倘若連個姑娘也娶不回來,阿爹必定會更加看輕自己。

趙平喚來小童。

“阿欣還在外頭?”

“是。”

“給她家姑娘傳句話,三日之後相約在茶肆,還是老地方。”

三日後,崔錦如約而至。

趙平早已到了,見到姍姍來遲的崔錦,他心底添了幾分不悅。若是以往他得勢時,崔錦哪次敢這般怠慢他?原以為她是個不一樣的,豈料還是跟凡夫俗子一樣,眼睛只懂得往高處看!

實際上,崔錦并未遲到。

她是剛好踩點到的,與以前并沒有相差,無奈趙平一朝失勢,心境也變了,只覺周遭人人都看輕他。

崔錦自是不知趙平心中所想。

她笑意盈盈地喊了一聲:“趙家郎君。”

趙平斂去不悅,又變回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他含笑道:“阿錦,你來了。這些時日我卧病在床,心中實在想念你。如今見着了你,只覺那點病痛也不見了。”

崔錦仍舊是笑吟吟的模樣,心中卻是在冷笑。

以前只覺他的情話纏纏綿綿悅耳動聽,如今只覺可笑之極。他哪裏是歡喜着她,若是歡喜她就不會一邊說要娶她另一邊又派人去殺害她爹!

“是麽?”

“自是真的。”趙平對她招招手,溫柔地說:“看你神色疲倦的,想來是出門匆匆。來喝杯清茶,解解乏。阿錦,我想通了,納妾不納妾的其實沒所謂,我有阿錦便足夠了。我願意答應你爹的要求,以後我們琴瑟和鳴,一輩子和和美美的,你覺得可好?”

崔錦坐了下來。

她瞥了茶杯一眼。

趙平的手心微微冒汗。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菌:作為一個小怪而言,趙平,你還真的蠻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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