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崔錦應聲上前。

她站在離謝五郎只有手臂之長的位置上,興許是方才謝五郎出了點小差錯,又興許是他對着虛空皺眉冷眼的模樣,讓崔錦意識到謝五郎雖為巫子,但也并非事事皆知曉。

若當真事事知曉,方才他就不會站錯位置。

也就是說謝五郎未必會知曉她有上天所賜的窺測未來的神技。

崔錦暗中松了口氣。

“崔氏阿錦,你不怕我了?”

她吃了一驚。對了,險些就忘了,就算謝五郎不會事事知曉,可他有着非同尋常的洞察力。崔錦連忙說道:“貴人是天上的雲端,高高在上,阿錦心中對貴人恭敬有加。貴人抖一抖,阿錦身上都會出冷汗。”

修長的手臂驀然一伸,帶着涼意的手掌觸碰到了崔錦的臉蛋。

她倒吸一口冷氣。

謝五郎反問:“冷汗在何處?”

崔錦呆了下,又道:“風……風大,冷汗幹了。”寬大的手掌此時此刻緊貼着她的臉,以一種極其親密的姿勢。

方才她還是呆了下,如今則是完完全全愣住了。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像是銅鈴一般。

“啊……”

她的反應似乎愉悅了謝五郎,他難得輕笑一聲,修長而冰冷的手指開始摩挲她的臉蛋,一下又一下,像是有情人之間的愛撫。

“為何你如此驚訝?不是傾心于我麽?既然傾心于我,此刻你該是欣喜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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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傾前身子。

灼熱的鼻息噴灑在她的臉上。

崔錦的呼吸一下子就變得急促起來,連胸腔裏的心也跳得飛快。

“緊張了?”謝五郎眉頭舒展,仿佛她越緊張越害怕,他便越快活。他又說:“崔氏阿錦,你的伶牙俐齒去哪兒了?你一本正經說胡話的本事呢?”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微微咬牙,猛地後退了一步,脫離了謝五郎的魔掌。

她泫然欲泣地道:“貴人莫要給予阿錦希望。阿錦知曉自己配不上郎君。郎君這般調……調戲阿錦,阿錦不知所措。這段時日,阿錦在家中垂淚數日,想通了一事,既配不上郎君,便不再見郎君。若郎君能安好,便是阿錦最大的心安。郎君贈阿錦的衣裳,阿錦于此歸還郎君。阿錦明白衣裳只是郎君随手所贈,郎君毫不在意,可于阿錦而言,卻是唯一能借此思念郎君之物。”

她抽泣數聲,打量着他。

他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崔錦琢磨不透,繼續說道:“阿錦尚有自知之明,卑微如我即便是思念郎君,也只會侮辱了郎君。郎君是天邊的貴人,阿錦不敢有一絲一毫的玷污,特此歸還郎君,以表阿錦虔誠之意。”

她擱下包袱,跪在冰冷的地上,磕了一個響頭。

随後她沒有站起來。

謝五郎久久沒有吭聲。

崔錦頭貼地,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他究竟會如何回應,只知過了許久許久,久到她的雙腿發麻時,頭頂方響起了謝五郎的聲音。

“崔氏阿錦,阿墨方才可有跟你說我謝五郎是蠻橫霸道之人,在燕陽城裏我即便是橫着走也沒人敢管。你既然傾心于我,沒有我的命令,你便不能停止。”他低笑一聲,說:“敢當着我的面糊弄我的,你是第一人。如此有勇氣的你,我自然不會傷你半分。”

他甩袖轉身。

須臾,有悠揚琴音傳來。

謝五郎說:“帶上我贈你的衣裳離開,我謝五郎送出來的東西從來都不會收回。我會在樊城待數月,作為糊弄我的獎勵,我允許你在樊城橫行霸道。”

此話一出,崔錦只覺心驚肉跳。

貴人口中的哪裏是獎勵,分明是懲罰!

他只待數月,那他不待了呢?她豈不是四處受敵了?

崔錦咬牙應聲。

謝五郎好生小氣,不過是小小地糊弄他一下罷了!

崔錦離去後,阿墨端着茶水走進。謝五郎仍舊在彈琴,彈奏的是時下燕陽城最流行的奢華之音。說起此曲,裏頭倒是有個故事。數年前,謝五郎攜親友弟兄踏青,彼時五郎身乏,便卧在坐地屏風前,酣睡了片刻。五郎夢中遇仙音,醒後呼小童呈桐琴,彈奏出夢中仙音。

此曲一出,衆人皆醉。

不到半月的時間,燕陽城便已是人手一份曲譜,以彈出此曲為榮。

曲名是什麽,如今也未定,謝五郎遲遲未取名。燕陽城人便稱之為巫曲。不過阿墨卻曉得大多數人不知道的一事,便是郎主在愉悅快活的時候才會彈奏巫曲。

他奉上一杯清茶,待琴音停後,方含笑道:“郎主今日心情不錯。”

阿墨的眉毛笑得彎彎的。

崔氏果真有一套。

崔錦疾步離開了趙府。

阿欣在後面小跑跟着,直到出了趙府後,崔錦的步伐才放慢下來。阿欣氣喘籲籲地道:“大姑娘大姑娘,你怎地跑這般快?莫非後面有吃人的狼?”

沒有吃人的狼,有吃人的貴人!

簡直是霸道之極!

“咦,”阿欣驚奇地道:“大姑娘,你的臉怎地這般紅?”

崔錦懊惱地道:“凍紅的!”她将包袱塞到阿欣的懷裏。阿欣又驚訝地問:“大姑娘不是要還給貴人麽?怎麽還拿出來了?”

崔錦說:“我心情不佳,你莫要再說話。”

阿欣打量着崔錦的臉色,連忙捂嘴嘴巴,死勁地點頭。

崔錦大步往家中走回。

一路上,有不少人的目光都在悄悄地打量着崔錦。但有了之前的傳言,鬼神所庇佑之人,衆人也不敢放肆了,只敢不着痕跡地打量,也沒有人敢圍上去了。

畢竟崔錦剛剛可是從趙府裏走出來的。

崔錦簡直是氣得七竅生煙,可生氣之餘,又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那一句——“我會在樊城待數月,作為糊弄我的獎勵,我允許你在樊城橫行霸道。”

他說得那般随意,仿佛她真的可以打着他的名義在樊城裏随意作為。

可她知道他說得輕巧,她卻不能輕信。

越是權勢高的貴人,人情便越難還。

崔錦苦惱地嘆了聲。

崔錦回到家時,已經是接近傍晚時分。一進門,元叟便走來,小聲地道:“大姑娘,老奴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将事情辦好了。”

崔錦颔首,又問:“找的都是可靠之人?”

元叟道:“還請大姑娘放心,都是信得過的人。”

崔錦取出二十金交給元叟。

“去買一輛牛車,再顧二牛當車夫。”

元叟驚愕地道:“可……可是以前大姑娘不是說買牛車太過張揚了嗎?”

崔錦說:“今日不同往日。”似是想起什麽,她的語氣頗有咬牙切齒之意,“橫豎都是要還人情的,不如先撈一筆。”

元叟聽不明白。

崔錦正色道:“去吧,此事辦得越張揚越高調便越好,最好讓整個樊城的人都知道我們崔家要買牛車了,還要雇得起車夫。若是有人問起,你便神秘一笑,什麽都不要說。”

元叟應聲。

之後崔錦一如往常地用晚飯,和家人有說有笑的。崔湛掙了金買了衣裳後,便沒有出去教人識字了。他始終不太愛出門。

也正因如此,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有關崔錦與貴人的事情,崔湛絲毫也不知道。

崔錦用過晚飯後,便回了廂房作畫。

她想知道謝五郎更多的事情,興許能找出謝五郎的軟肋。到時候在緊急情況之下,還能派上用場。今日謝五郎的行事風格,委實讓她難以捉摸。

翌日,元叟帶着牛車和二牛回來了。

他禀報道:“大姑娘,事情已經辦妥了。”

崔錦誇道:“你做得很好。”

阿欣驚喜地道:“我們家有車了呀。”

崔錦笑道:“是呀,以後有車了。”崔湛此時走出房門,見到牛車,倒也不驚訝。反而是見到崔錦身上穿着自己買的衣裳後,笑眯了眼。

崔錦笑嘻嘻地走前。

“大兄,我給你找個陪讀可好?”

崔湛微微一怔,也沒拒絕。

崔錦說道:“他手腳靈活,就是不識字,以前還當過乞兒,但勝在頭腦聰明,懂得舉一反三。有個書童在身邊,大兄以後辦事也方便。”

“好。”

作者有話要說: 崔錦:報告大王!boss好難征服!我要投訴!不公平!!!為什麽其他女主都是男主攻略女主!現在反而是我攻略男主!!!

謝五郎:我都許你橫行霸道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崔錦:報告大王!我覺得boss有受虐傾向!

謝五郎:等洞房花燭夜你便知誰被虐了……

崔錦:報告大王!我說不過他(┳_┳)我能請求換boss攻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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