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約會地點竟然是……
二班班主任是個身高八尺的中年人,臉上挂着副斯文的金絲眼鏡,長久的辦公室生活将他養的白白胖胖,一說話胸膛上的肥肉就跟着起伏,配上他嚴肅的表情顯得有些滑稽。
這樣妄圖樹立威嚴手段卻不夠的老師,并不能激起學生的敬畏之情。張岑總能聽見其他人班主任身後調笑的議論,久而久之,心态也怠慢了。
班主任洪亮的聲音在教室裏回蕩,興起時語句激昂頓挫,教室就那麽點空間,後排的竊竊私語卻沒停過。
張岑支着身子堅持了十分鐘,終于忍不住蜷回了課桌上。
他的胃實在難受,一天都沒吃多少東西,現在又困又餓又想吐,額頭簌簌冒着冷汗。
班主任瞥見開小差的張岑,不悅地皺起了眉,他放下粉筆,另一只手以三根手指捏鏡片的架勢,将眼鏡戳回了鼻梁上。
然而,也許是突然想起張岑的月考成績不錯,他的臉色稍霁。
學生嘛,聰明些的總有點小毛病的。他這樣想着,便松了口氣,睜只眼閉只眼地過去了。
張岑并不知道他已經在班主任心裏溜了一圈。
他臉色慘白地挨到了放學,實在沒有精力奔波回家了。跟霍棋打了聲招呼,張岑逆着人流往宿舍走。
周五學生正迫不及待地往校門湧出,偌大的校園很快變得空空蕩蕩。
張岑艱難地爬上床,将自己裹成了隆起的山丘。
窗外是寒風嗚嗚的嘯聲,室內是難耐的寂靜。他默默忍受了一陣,實在難以消磨,他側過身打開了手機,迫切需要着能轉移注意力的事物。
然而,恐怖電影并不如宣傳片精彩,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不是鬼魅斷肢,而是女主角白花花的胸。
“砰砰砰”,宿舍門突然被敲響了,張岑一驚,差點脫手把手機摔出去。
緩了緩,程飏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過來:“張岑,你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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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岑松口氣,随即如海的女兒般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爬下了床。
程飏并不知道他給這位病患帶來了怎樣的困擾,看着張岑幽怨的眼神,還以為自己做了什麽欺男霸女的惡事。
張岑将人迎進來:“稀客稀客,快請進。”
程飏:可你的表情似乎一點也不歡迎……
他見張岑面帶病容,開門見山道:“霍棋說你身體不舒服,我來看下。”
張岑慢吞吞坐回凳子上,擡頭看他:“你帶水果了嗎?”
程飏有些跟不上他跳躍的思維,頓了頓問:“你想吃水果?”
張岑搖搖頭,道:“看望病患怎麽能不帶水果呢?”
程飏無語:沒見過嘴巴這麽溜的病患。
張岑其實對程飏的貼心探望很受觸動,他沖程飏笑笑,勸慰道:“沒事兒,我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程飏平時挺幹脆的人,看着他強撐的樣子卻有些放心不下,忍不住道:“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張岑一想到路途的颠簸就皺起了眉,嘆氣道:“去醫院還要排隊,好麻煩,而且我走不動了……你是要陪我去嗎?”
張岑擡頭看着他,眼睛亮閃閃的。
程飏別開臉:“你一個人,是有點不方便……”
張岑并不覺得胃痛嚴重到需要去醫院的地步,只是他很難拒絕別人的好意,好像不接受就是一種辜負。
他套了件外套,跟着程飏往外走。
周五傍晚的校園脫離了枯燥與壓力,忽略身體的不适,這是很難得的悠閑時光。
路邊攔車時,張岑興致忽起:“等下有時間的話,我們去看場電影吧?”
程飏盡管無語,卻依舊展現出了對待病人如春風化雨般的包容與耐心。
張岑滿意了,稍稍回複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上車後。
出租車裏沉悶的氣味加重了他的病情,張岑想吐又吐不出來,跟師傅打了聲招呼,将車窗搖了下來。
然而,出租車一發動,猛烈的寒風灌了進來,張岑整個人一哆嗦,頭發被吹成了超級賽亞人。
他打着顫,又默默地将車窗搖了上去。程飏瞧見他慫慫的動作,忍不住笑出了聲。
張岑十分敏感,目光幽幽地看向他:“你是在笑我嗎?”
程飏抿着嘴不說話了。
張岑大度地沒有追究,閉上眼睛仰靠在了椅背上。
出租車又是急轉又是猛停,張岑皺着眉安靜了一會兒,飽受折磨的胃終于再也經受不住,一股酸意湧向喉頭。
程飏見他捂住嘴,忙讓師傅停下車。
他打開車門,沖至就近的垃圾桶幹嘔起來。
程飏緊随其後,見他痛苦地嘔出了胃液,擰着眉問:“沒事吧?”
張岑無力地扯住他的衣袖,勉強支撐,看上去脆弱又可憐。
程飏一愣。
張岑緩了緩,聲音虛弱地問:“可以幫我買瓶水嗎?”
程飏聽話地去了。
司機師傅怕他們跑了,也下了車在一旁盯着,張岑如芒在背,吹了陣冷風回車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嘔吐排盡了身體的污濁,胃部沉甸甸的感覺終于消失了,張岑按摩着自己脆弱的胃,有種死裏逃生的不真實感。
程飏建議道:“還是去檢查一下吧,吃點藥會好一點。”
張岑無痛一身輕,再加上對程飏陪他白跑了一趟的愧疚感,十分溫順:“好,聽你的。”
程飏看了他一眼,又別扭地側過了頭。
周五醫院人并沒有很多,張岑悠悠然尋找着排隊人數最少的挂號窗口,然而轉頭一看,只見程飏一步不停地要往電梯走。
張岑叫住他:“你要往哪裏去?”
程飏疑惑道:“不是要去找醫生嗎?”
張岑露出老父親般慈愛的眼神:“大哥,看病要先挂號的。”
程飏老臉一紅。
張岑手把手拉着他站在挂號窗口,如同領着一只大齡兒童。
程飏鎮定地為自己辯解:“我只是不怎麽生病,沒有看醫生的經驗。”
張岑點點頭:“四肢發達嘛,我知道的。”
看在他還是個病人的份上,程飏默默吃下了這計悶虧。
排隊半小時,看病兩分鐘。經診斷,張岑僅患有慢性腸胃炎,并無大礙,醫生只給他開了些腸胃藥。
回去的路上,張岑一改來時的精神不濟,語出成章妙語連珠,程飏對他的調侃十分無語,覺得他還是虛弱的時候更可愛一些。
愉快的道別後,張岑漫步而歸,行至宿舍前,卻發現宿舍門沒鎖。
他心下疑惑,緩緩推開了門。
只見許亦揚正站在他床前,兩只手伸進床單下,不知道在摸索什麽。
張岑的表情凝滞了,整個人僵立當場,他聽見自己以平靜的聲音質問道:“你在幹什麽?”
許亦揚猛地轉過頭,臉上閃過一瞬的驚惶無措。
他的手還放在張岑床單上沒有收回。
張岑的心髒砰砰跳動着,眼前的一幕讓他的臉頰因激動憤怒迅速充血發熱。
他帶上門,門軸吱呀的轉動聲格外清晰。
許亦揚後退了一步,急促地喘了口氣,鎮定解釋道:“你的床單亂了,我幫你理了理。”
他僞裝得毫無破綻,張岑束手無策。
自從将抽屜櫃子上了鎖,張岑就沒怎麽丢東西,還以為終于絕了小偷的念想,沒想到今天就被他撞到了。
看來許亦揚是無從下手急了,想乘這個沒人的周末幹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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