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喜悅

“他跳進子衿湖裏找我了。”我悵然道。

本來只聽蘇得意講起,還覺得沒有那麽嚴重,現今聽到二哥這樣說,我就發現姜初照應該是在泥中也搜尋了,想到那個髒兮兮的場面我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随之而來的愧疚就更深了一些。

似是看出了我的低落,二哥捏起擀面杖,戳了戳我的手腕,賠笑道:“怪二哥不該提這些,惹我家小太後傷心了。不過別難受,你這不是在給他做桃花酥嗎?今晚讓他多吃幾個。”

中午,喬正堂下朝回家了。

上下審視了我一遍,然後以一種差強人意的臉色道:“雖然比六月份回家那次削微瘦了點兒,但跟二月份出嫁的時候相比還是長了幾兩肉的,繼續努力吧。”

說這話的時候,話裏話外都透露出折中,妥協與認命。像是送養半年的豬回了家,雖然沒長太多膘,但是也沒掉肉,再加上本來期望就不高,所以也沒有很失望。

我點頭哈腰,表示會再接再厲,争取下次回家胖成六月時的巅峰狀态。

喬正堂白了我一眼,去他卧房換了常服,出來叫上二哥,說親自下廚去給我做飯,臨去之前還想起一件事,問我:“你回家之前可見到了陛下?”

我點頭:“見過,今日晨間還見過。”

“晨間的時候他還正常嗎?”

當然不敢跟喬正堂說傻狗跳腳的事,于是更加賣力地點頭:“正常,可正常了。彬彬有禮,溫雅得體,一舉一動都透露出皇帝的威儀,還很懂禮貌,祝我長命百歲,快樂無虞,”擡眸悄咪咪地觀察,“他是又在朝堂上發火了嗎?”

喬正堂眉心皺成川字,臉上挂滿問號:“今日上朝,陛下神采飛揚,合不攏嘴,是回帝京半年以來在朝堂上最開心的一次,還以‘愛卿們近來辛苦,特賜明日休沐’給我們放了一天假,”說到此處,眼眶也跟着縮起來,認真分析,“是不是哪宮的妃子有了喜,他要當爹了?”

娘嗳。

這可真是個和現實背道而馳的猜測。

我更加不敢和喬正堂說姜初照其實不太行的事,于是模棱兩可道:“孩子會有的吧,爹也是能當上的吧……兒媳們可能害羞還沒跟哀家、沒跟女兒說,可能還在努力中吧?”

喬正堂擺擺手:“行了,晚上問問就知道了。散朝的時候,他留了我,說今夜要來喬家吃飯,一起為太後過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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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問?

這怎麽能問!

我慌得一哆嗦,雙手薅住喬正堂的衣袖,烙在心髒上、刻在骨頭上、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已與我整個人渾然一體的肌肉記憶,促使我差點兒就順勢跪下去:“父親大人,不要提孩子的事兒吧?若是真的有了,陛下自然會說的。”

老謀深算喬正堂。

他竟然從我這神态、動作、話語裏,精準地捕捉到了确切的信息:“不能提孩子?陛下該不是患有隐疾吧?”

“……尚未到如此地步,當下只有些力不從心而已。”

他搓了搓下巴颏,了悟道:“哇哦,怪不得楊丞相一邊找陛下的茬頂陛下的話,還一邊往陛下那兒送人參鮑魚鹿茸虎鞭,大概是從娴妃那兒知道了些什麽。”

“……”

喬正堂拍了拍我的肩膀,長籲短嘆,卻語重心長:“作為太後,我兒日後要多關心關心陛下,叮囑他按時吃藥,現在醫理醫方都進步很快,宮裏還有陳太醫,相信他會好起來的。”

我讪笑之餘,忽然發現了一個略有些奇怪的地方。

如果真的如姜初照最初的猜測,放暗箭的人是楊丞相,那他為什麽現在又擔憂姜初照的身體,怕他不好,還送這些補品給他呢?

若是為了他女兒,那更說不通了,姜初照和姜域遭遇暗箭時,他女兒已經是娴妃,與現狀沒什麽不同。況且,如果他介意女兒沒成為皇後,應當對姜初照更差勁一些才對呀。

等待做飯的空檔,大嫂把我叫到她的房間裏,讓我試穿她給做的新衣裳。

今年是一身堇色的裙子。

清淡又舒緩的紫,像四月末爬滿我家後廳回廊上的紫藤一樣,也不知大嫂從哪裏買來的布料,那紫還是漸色的,從肩頭到裙尾逐漸轉濃,像是紫藤花瓣乘風各自飛來,最後相遇彙聚于裙擺。

好看得叫我心都化了。問了問,才知道這是她自己動手染的。

我忍不住贊嘆:“大嫂這手藝,可以去開商鋪了,京城的小姐夫人要是看到這種裙子,肯定要排起長隊來買。”

大嫂的葡萄眼驟亮,握住我的手激動道:“阿厭也這樣覺得對嗎?實不相瞞,大嫂我自己也是這樣想的,連店面都選好了,就在西市西街!”

說着還給我詳細講述起來:“那條街可幹淨了,斜對面就是一個酒肆,裏面的酒也好喝,跟之前你買回家的差不多。可惜那酒肆沒名字,不過每次上新酒,老板就挂上‘新酒來’的旗子,也好找呢!”

實不相瞞。

這條街,不才已經熟悉到,閉着眼睛從街口進入,二百一十三步能到新酒來,六百零五步能到醉花樓,六百六十一步能到墨書巷——這種地步了。

大嫂又想起一件事,歡快地補充:“商鋪的主人也很好說話,租金已經比旁的街低不少了,又在此基礎上給減了三成,要求只有一個,就是每天開門前要跟其他商戶一樣,把自家門前的街道給打掃出來,尤其是夏天和雨後,要用清水擦洗青石板,不要見泥窪。”

這規矩我是知道的。

因為它幹淨,所以詐屍回來這兩年,我才忍不住常常去,并且從未感覺到厭倦。

現在就更加喜歡了,一來雲妃也是這街上出租商鋪的老板之一,還是墨書巷的主筆,二來是這街上有了我家裏人開的鋪子,我大嫂做衣服的手藝,終于可以讓京城其他的姑娘看到了。

忍不住抱着她,在她臉上親了好幾口,直到推門進來的大哥看到,以冷冽的目光淩遲我千百次,我才戀戀不舍地松開。

穿着嶄新的裙子,跑去二嫂身邊,問她好不好看。

二嫂的笑容比二哥做的紅豆糯米團子還甜軟:“阿厭穿這身太漂亮了,大嫂的手藝好,阿厭生得也好,”說着就笑出小白牙來,捏着衣袖舉起手臂讓我瞧,“我這身也是大嫂做的,你看手腕這邊還繡了藍色的小蝴蝶,我真的太喜歡蝴蝶了。”

說到蝴蝶,就轉身去裏間拿來一個十寸見方的錦盒,滿眼期待地遞給我:“這是我做的一套妝戴,你看看喜不喜歡。”

我打開。

華勝步搖,發冠鬓釵,梳篦抹額,耳環項戴,每一個嵌了或刻了蝴蝶,但都因材施宜,完美融合。

我難掩欣喜,但還是替她肉疼了一下,悄悄問:“二哥若是知道你送我這些,不會心疼哭嗎?他得寫多少冊《深海食游記》,才能攢這一套首飾呀?”

二嫂嘻嘻笑着,一副無所謂甚至還很放心的樣子:“除了不讓他進我卧房時他會哭,其他時候沒見過他掉淚哎。銀子花完了他随時可以再寫書嘛,阿厭的生辰每年可只有這一次。”

我抱住她嬌軟的腰,把臉邁進她香香的肩窩:“二嫂真好,回家真好。”

回家确實好。

在宮裏,我看到那些美人,都沒法這麽親親抱抱呢。

申時末,姜初照就來敲我家門了。

他今日穿的,和他生辰那天穿過的紫色流彩錦袍差不多,只是沒有龍紋。被喬正堂請進來的時候,我倆對視了一眼,又各自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這顏色怎麽還一致起來了呢?

姜初照負手而立,喜悅滿鋪了臉龐,似是對此很滿意,甚至揚眉吐氣道:“朕與太後,心……心在一處啊!”

我跟着他一塊笑,還往他嘴裏填了一塊桃花酥:“雖然是巧合,但偶爾穿穿母子裝,好像也不錯哎。”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不笑了。

大哥請他入上座。

我還是和未出嫁時一樣,坐在兩個略有些緊張的嫂嫂身旁。

也不怪她們緊張,畢竟是第一次跟當了皇帝的姜初照同桌吃飯。

其實京城很多官員家裏,都不許女眷上桌吃飯的,只能吃殘餘的飯菜。以前喬正堂每次去別人家做客,都生一肚子氣回來。因為娘親年少時就遭遇過這種對待,幾乎沒吃過幾次完整的好飯,所以喬正堂對這個規矩非常之痛恨,得在院子裏跟小灰對叫好一陣子才能消氣,後來幹脆誰請他他都不去了。

“去他仙人板板的不讓上桌!”喬正堂罵罵咧咧,提前訓斥大哥二哥,“以後你倆娶了夫人,都要讓她們上桌吃,哪怕皇帝陛下來了,也要坐下一起吃!”

姜初照也很喜歡大家圍在一張桌上吃飯的氛圍,打他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如此。因為他生得好看又白嫩,大嫂二嫂都很喜歡他,每次吃飯都會多擺上一道筷子,專門給他布菜用。

他本不是計較規矩和座次的人,但今日這個安排卻讓他稍微有點不滿意:“太後應該坐在朕旁邊才對。”

“太後”二字被他叫得還有點兒重。

喬正堂立馬起身,誠懇請求,一副我不坐過去他就撞牆的姿态:“請太後上座。”

姜初照也跟着起身:“請太後上座。”

兄嫂們便也起身附和:“請太後上座。”

我:“……”

哀家就這麽被安排了?

不好在家裏人面前和姜初照計較,于是就坐在他旁邊了。但我分明聽到這條傻狗笑了一聲。

“太後今晚這身衣裳,也超級漂亮,”他掩唇悄悄道,“吃完飯朕帶你去月西河放焰火吧?朕讓蘇得意都準備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

#閑觀随記#

26.

【假如「豔照」在現代】

【浴缸】

賭氣,本科畢業,放棄了保研,出國讀書了。

碩博連讀第四年,老爸的生活秘書兼私人管家蘇得意,一天十個電話往他這兒打,他一個也沒接,後來直接設置了靜音,撈過被子就睡。

夢見了他和喬不厭的第二次。

在浴缸裏。

她緊緊攀住光滑的壁面,哭得細聲細氣,嗚嗚咽咽,讓他慢點兒,可等他慢了,她就哭得更兇了,質問他之前不是挺行的嗎,緊接着從喉嚨裏發出壓抑又委屈的哼哼聲。

什麽動靜都敢放出來,什麽話都敢說。

完全只顧自己爽,就是個妖精。

他輕咬她玉一樣的耳垂,覺得這樣微不足道的力道,完全不能抗衡她對自己的折磨,于是貼于她後背,行于她至深。

“姜初照,”她咬住橫在她身前的,他的手臂,眼淚與浴室霧水混為一體,“你動的時候,就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嗎?”

妖精的要求還挺多。

一覺醒來,懵了半晌,妖精早就随夢離去,某處卻僵硬得不可忽視。

操。得趕緊忘了這妖精,不然白天都沒法去上課。

胡亂揉了揉頭發,雖然昨晚才洗過澡,但感覺現在還得再沖一下。

摸過手機想看看時間。

界面一點亮,蘇得意的短信和微信就輪番轟炸過來。

【少爺!老爺去了!你趕緊回國繼承x億財産吧!!!】

【手快有,手慢無!!!】

【收到請回複!!!】

【對了,少爺,老爺還娶了個新的夫人,你……快回來看看吧!!!!!】

——

調查一下:如果真的寫現代版作為《閑觀2》,大家會想看嗎?

可以評論告訴我,我看看有多少,然後決定是在随記裏寫寫過過瘾,還是以後把它形成一個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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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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