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你是蠢貨嗎？”

吳常勝發自肺腑地問道。

哪怕吳愛國是他的親兒子，他也忍不了了：“不認識的人都敢跟他走, 那是不是下一步, 你就要喊他爹了？”

“這倒不至于……”吳愛國謙虛道，“不過也不一定, 如果有需要的話。”

“滾犢子！”吳常勝用空出來的那只手，往桌子上一拍, 狠狠地罵道，“別扯那些有的沒的, 給老子麻溜地滾回來！”

“……”吳愛國苦着一張臉, 想了一下, 還是把自己覺得奇怪的細節，說給了吳常勝聽。

聽了兒子的解釋後, 吳常勝算是消了氣。只是消過氣後，還是有些拉不下臉來, 只能語氣生硬地威脅道：“那你就給我好好幹, 我會找人協助你的, 別給我丢臉。”

馮遠山說的話, 吳愛國并沒有全信。雖然對方的确是救了他，但是吳愛國也覺得, 對方在救自己的時候，和那些人販子說的話并不像假的。

基于這一點，他就覺得自己不能錯過這條線索。萬一錯過了，就不一定什麽時候能再次抓住這個機會了。

吳愛國放下電話，又去大廳找馮遠山。吳常勝則是致電給了當地的公安局, 拜托對方派出一個經驗豐富的人來，先跟在吳愛國他們後面，保證吳愛國的安全。

關于兒子會不會遇上危險，吳常勝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選擇了支持，并且發自內心的為吳愛國感到了驕傲。

只是這件事不能拿去和家裏人說，所以吳常勝在派人去接應吳愛國的同時，又順便想了個借口，準備拿去和家裏人扯謊，說吳愛國是去部隊裏鍛煉了。

挂下電話，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吳常勝擡了下頭，就見魏致遠繃着一張臉走了進來。

“喲！”對這些少年英才，吳常勝的态度一貫都很好，所以他随意地揮了揮手，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他得找個最合适的人，去把兒子給安全的接回來，然後順道把那個連吳愛國都察覺出有問題的“大山”，給抓起來好好地審問一番。

魏致遠進來後，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站在辦公桌前，等吳常勝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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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常勝吩咐找人的時候，沒有避諱他，所以一開始只是為了吳愛國被拐的事才來的魏致遠，立馬就猜到了對方已經安全的事實。

等吳常勝又放下一通電話，兩個人才有功夫說話。面對吳常勝的問詢，魏致遠沒有遲疑，當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領導，我申請去接應吳愛國同志回家！”

“你？”吳常勝糾結地看了魏致遠一眼。

說實話，對這個少年的前途，他絕對是期待的。但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不能輕易地拿着對方的前途開玩笑。

“這種事就算了吧，我已經派了專業的軍人去了，你就老老實實地待在這裏，等自己的高考成績吧。”

吳常勝的意思很明顯，他不希望魏致遠去。如果要是一般的人，可能就順從的接受了。但是魏致遠卻不是，他的眼睛一直炯炯有神地看着吳常勝，嘴裏固執地說道：

“人生需要磨煉，我知道您也是想磨煉吳愛國同志，才同意他的計劃。但是需要磨煉的，不僅僅是吳愛國同志。”

“吳愛國同志身上，佩戴有我送的手表，該手表裝有攝像系統，可以從我們這裏看到他們那裏的影像。”

攝像系統其實出現得并不算晚，但早期卻并沒有用于監控。魏致遠之所以會想到送吳愛國這樣一個東西，也是從對方之前的被拐經歷中琢磨出來的。

如果吳愛國打開了這個功能，那麽他們就能準确的得知，對方現在的處境和位置了。

吳常勝一聽，又高興又遺憾：“唉，你怎麽不早說啊！”

“等我再打個電話過去，讓吳愛國那小子立馬打開。”

“可是……”魏致遠還想說什麽，但看吳常勝這麽高興，他只能先閉上了嘴巴，等着對方聯系那邊。

然而可惜的是，這次的電話響了好幾聲，卻并沒有人接通。

因為此時的乘警值班室非常的熱鬧，吳愛國拉着馮遠山的胳膊，來到了這裏。然後值班室裏除了他們兩個和值班的乘警之外，還有那幾個人販子也在。

“公安同志，我們真的是無辜的！這孩子是我們家的，和家裏人吵了架才跑出來的，而且我家孩子性格執拗，這不一直不肯認我們嗎……”

說話的人姓邢，是正是這次的接頭人。而且不只是接頭人，他還是管理那些人的老大。

所以和那些人比起來，他的心理素質無疑是很強的。

其實邢某也認出了馮遠山，但是鑒于對方欺騙了自己的手下，所以他直接把馮遠山放在了對立面。

仗着自己這邊人多，可以互相“作證”，邢某便開始胡攪蠻纏起來。

不得不承認的是，邢某編故事的功力真的很強，而這也正是他用來拐騙別人的手段——假裝受害者的親屬，并且用強硬的态度告訴圍觀群衆，受害者是個任性的人，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把求救無門的受害者給拐走。

馮遠山一直覺得這種人很狡猾，所以并不想和他對上。但問題是對方已然把自己放在了對立面，所以哪怕是再不情願，他也得打起精神來和邢某對峙。

然而這兩方人都不清楚的是，吳愛國已經當着乘警的面兒，給吳常勝打了電話。像他們這種執勤的乘警，是需要把各個領導部門的聯系區號都給背熟的。

所以在吳愛國剛撥了前四位數字的時候，乘警就已經明确了他的身份。

于是在邢某言之鑿鑿地說着吳愛國“兩三歲”的故事時，乘警就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看着他。

“這孩子真是我們家的，就是從小腦袋不怎麽靈光，見誰都叫爹。這不，這小孩就又給自己認了個爹嗎……”

“……”吳愛國無語地看了邢某一眼，扯着馮遠山的袖子不肯放手，“你才腦子不靈光呢，連初中數學題都不會吧！”

“我看你說的就是你自己，所以你是跑着來認爹的嗎？”

論擡杠，吳愛國同志還沒怕過誰。

自從兩年前被拐過一次後，他就飛速的成長起來。哪怕年紀并不是特別大，說起話來也有條有理的。

另一邊，乘警已經聯系了當地的公安，就等着把這群自投羅網的蠢蛋給一網打盡了。所以他們并沒有說出真相，只是靜靜地看着吳愛國和人販子們互噴。

因為得先把人販子們給安撫住，所以乘警還故意有偏向地道：“這件事吧，我們的确很同情，所以大家能不能先坐下來，咱們和平的讨論一下，到底哪邊說的話是真的。”

“什麽真的假的，這人一聽就是在編瞎話，有本事讓他說出我身上一共有幾個痦子啊！”吳愛國嚣張地說道，因為即便是他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少痦子。

但邢某顯然也不是什麽普通人，并不接他這話：“你這孩子怎麽那麽沒良心啊，不就是因為你考得不好說了你兩句麽，怎麽這麽記仇啊！”

邢某一邊說話，還不忘了看馮遠山一眼，想要借此來警告對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即便是不知道馮遠山到底有什麽目的，但他們兩個畢竟是同行，要是一個翻了車，另一個必定是跑不了的。

所以邢某在編故事的同時，也不忘了給馮遠山使眼色。

馮遠山接到信號後，眼睛連眨都不帶眨一下，他冷冷地看着對面的邢某：“不是說孩子是你們的嗎，那就做親子鑒定好了。正巧濟城的醫院在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也不怕沒有這個技術。”

因為某些個人原因，馮遠山對親子鑒定技術并不是很陌生。他曾見證過無數次親子鑒定的結果，所以說這句話的時候，才會無比的坦然。

他的罪在沒有贖清之前，是不能被抓起來的。但也并不代表，他還要繼續和這群人同流合污。

“你……”

“你什麽你！都把手舉起來！”

公安終于到了，包括邢某在內的幾名人販子，全都被抓了個正着。因為值班室有些小，幾人甚至連躲藏的空間都沒有。

見公安進來，馮遠山依舊安穩地坐在椅子上，只是手指卻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

但幾名公安似乎是收到了什麽特殊的命令，并沒有把多餘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等等，你們為什麽要抓我們！”

“為什麽？”吳愛國猖狂地笑出了聲，“那是因為我老子是吳常勝！”

也不知道把吳愛國拐走的人是怎麽和邢某說的，但是看他的反應就能知道，對方對吳愛國的身份毫不知情。

但這并不代表他就是無辜的，人販子沒有一個是無辜的，也絕不能被原諒！

“那，那他……”邢某想要指馮遠山，卻因為兩條胳膊被公安死死地摁在身後，根本無法動彈。他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被堵上了嘴巴。

看到他的這副樣子，馮遠山默默地松了口氣，兩只蜷縮起來的手掌，也慢慢地舒展開來。

吳愛國見狀，連忙抓着他就往外走：“爺爺，咱們走吧！”

“走……”出了值班室，馮遠山回過神來，看着自己被抓着的手，疑惑道，“你怎麽跟出來了呢？”

“害，我這不是見你要去港城，所以特地買了張去港城的票，陪你一起麽。”

吳愛國不動聲色地瞥了馮遠山身後不遠處的一個位置，那裏站着的人，就是濟城公安在接到他爹的電話後，派來跟着他們的人。

“你？陪我？”馮遠山哭笑不得地摸了下自己的胡茬，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小朋友，你就不能放過我，乖乖地回家嗎。你爸媽應該挺擔心的吧！”

“哼，他們才不擔心我呢。”吳愛國一邊在腦海裏回憶着親爹對自己的“磋磨”，一邊憤憤地跺了下腳，“我就是因為和他們生氣，才離家出走的。”

剛剛馮遠山因為太過緊張，所以沒有聽清吳愛國說吳常勝的名字，陰差陽錯之下，就這麽錯過了得知真相的機會。

所以他只是嘆了口氣，蹲下身子，對着吳愛國勸導起來：“你啊，都被拐了還不知道天高地厚麽？還是乖乖回家吧，回了家，你才明白有家的感覺是多麽的好。”

“我不管。”吳愛國當然知道有家的感覺是多麽好，可他現在還沒扒出馮遠山的身份，又怎麽能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呢。

當然，他們也不是不可以現在就把馮遠山抓起來，但如果這樣的話，那對方去港城的目的，他們可能就永遠也搞不明白了。

吳常勝曾經教過吳愛國怎麽識人，像馮遠山這樣的，就是那種有着強大意志的人。如果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完成，那麽他就會把自己封閉起來，直到事情做完，他才會把自己的行為全部公之于衆。

可惜現在時機不對，要不然吳愛國他們也就不用這麽費勁了。

帶着一個孩子走，肯定會不方便，可馮遠山又不能就這麽放着他不管。于是趁着車子還沒開，他又強硬地把吳愛國帶回了乘警那兒。

并告知對方這孩子是離家出走的，讓他們務必把人看好，然後聯系對方的父母。

做完這一切後，馮遠山才安心的上了車。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吳愛國和乘警根本就是一夥的。

他前腳剛走，吳愛國和來協助他的人，後腳就上了火車。

“一會兒您就坐在離我們不遠的地方，這樣下了車也好互相照應。”

和吳愛國相比，對方明顯要更有經驗，所以根本不用多說，人家就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吳愛國看着對方隐藏在人群中，站在離自己不遠也不近的地方，松了口氣。他整理了下自己的頭發，開始朝着馮遠山的位置走去。

“爺爺好。”

“你怎麽在這？！”

※

“你怎麽在這？！”

魏婷婉的頭垂下，看着車座下面的空間，臉色非常難看。

她把自己要和顧驚蟄一起去海城的消息告訴大家後，很快就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贊同。

尤其是陳興國，一邊對着兩人擠眉弄眼，一邊把自己列的清單，交到了魏婷婉的手中：“這下我就放心了，有些東西不方便讓那群臭小子給我買，正好小姨也要去，就順道幫我捎點兒東西回來呗~”

魏婷婉低頭一看：什麽電視機、洗衣機、冰箱……

全是大件的東西，還“捎點兒”……

沒有多想，她直接把紙糊在了陳興國的臉上：“臭小子，你這是把我當成了代購嗎！”

“什麽代購啊？”陳興國将紙從自己臉上拿了下來，不解地問道。

然而可以想象，魏婷婉根本沒有搭理他。

顧驚蟄随手将陳興國的清單接了過來，算是答應了他的請求。兩個人把身邊的人給問了個遍，看看還有沒有沒人需要幫忙捎帶東西。

畢竟，海城可是要比他們這邊發達得太多了。許多稀奇好玩的東西，有的人甚至連見過都沒見過。

問到魏晟睿的時候，小家夥正蹲在地上生悶氣。

魏婷婉無奈地搖了搖頭，蹲下身子和他說話：“幺幺，你怎麽了嗎？是有人惹你生氣了嗎？可以告訴小姨嗎？”

“……”魏晟睿搖了搖頭，将臉埋在自己的兩個膝蓋間。

雖說他是重活一世的人，但可能是受到了這具身體的影響，魏晟睿總覺得自己的思維，被幼化了好多。

之前魏婷婉因為要考試，所以和顧驚蟄都是住在外面的，根本沒多少時間和他說話。本以為考完試了，兩個人就能好好的陪着他了，但是現在卻說要一起去海城！

魏晟睿有些委屈，最喜歡的兩個人能夠在一起，他當然很高興，可是……

有些事情，如果魏晟睿想要憋着，那就沒人能從他這裏得到确切信息。

魏婷婉又試探着問了一句，但小家夥只知道搖頭，就是不說話。沒有辦法，魏婷婉只能退下，換了陳科技同學上來。

陳科技老早就看出魏晟睿不高興了，所以在魏婷婉沒得辦法的時候，他立馬自告奮勇地跑了過來，蹲下身子和魏晟睿悄聲說道：

“小叔叔，我知道你為什麽不高興。”

臉埋在膝蓋裏，但是并不妨礙魏晟睿偷偷斜眼看陳科技。他看着這人一副故弄玄虛的樣子，在憋悶的同時，也忍不住想看對方到底要搞什麽事。

“姨奶奶和姨爺爺去海城，你不高興，那你就跟着一起去呗！”

“……”魏晟睿擡起頭來，對着陳科技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沒有想過嗎，我早就問過小姨了，她沒有同意。”

“不同意，就不能去了嗎？”

“诶？”

魏晟睿猛地被陳科技的這句話給點醒了，他古怪地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心裏琢磨着，以前也沒見這人有這種歪主意啊。

所以這就是自己上輩子失敗的原因嗎？

魏晟睿咂了下舌，對陳科技說道：“不管怎麽樣，還是謝了！”

可能是當乖寶寶當久了，魏晟睿都快忘了自己之前的模樣了，他可是無法無天的張寶兒，又怎麽會被這種小困難給難住呢。

就算不讓去又能怎麽樣，大不了就偷偷的嘛……

所以當魏婷婉在後車座下面看到魏晟睿的時候，臉立馬黑了下來。

“小姨，你聽我解釋……”等到被魏婷婉發現，魏晟睿才後知後覺的感到了害怕。

他張了張嘴，就聽見魏婷婉憋着氣，從那裏說道：“先給我出來，窩在這裏說話不難受嗎！”

此時，他們正在把車子停靠在加油站裏休息。顧驚蟄來的時候是開的車，只是之前停在了陳興國那兒，現在要走了，自然也是要開車離開的。

聽到魏婷婉的聲音裏帶着火氣，顧驚蟄和英子走了過來，至于英子為什麽會跟着他們，是因為魏婷婉得帶着個人一起去海城考察市場。

本來是想帶魏芬的，但是對方不敢，說自己年紀大了早沒那個心氣了，讓魏婷婉帶着更年輕的英子一起去。

沒有辦法，對方既然這麽說了，魏婷婉只能把要帶的人換成了英子。

見魏晟睿從後車座下面爬了出來，英子的臉上滿是驚訝：“幺幺，你怎麽在這裏？！”

剛剛坐在後座上的人是她，什麽都沒有感覺到，所以在魏晟睿爬出來的時候，她才會如此吃驚。

魏晟睿臉色尴尬地低下頭，老老實實地鑽了出來，捏着兩只耳朵站在了魏婷婉的面前：“姨，我錯了……”

“不不不，你沒錯！”魏婷婉皺着眉頭，把臉撇到一邊，“你怎麽會有錯啊，你這麽厲害！”

魏婷婉明顯是氣急了，要知道她以前教育孩子，是從不會這麽挖苦人的。

顧驚蟄知道魏婷婉的脾氣，忙走過來攬住了她的肩膀：“別氣了，既然都走到這兒了，不如帶着他一起去海城吧。”

“不行，要是這就順了他的意，以後一有事情做的不合他的心意，他就玩這招，那還有什麽道理可講！”

不是不讓魏晟睿跟着一起去海城，但是魏婷婉并不想給他養這個壞毛病。

“這樣吧，這次我就不去海城了，我帶着這熊孩子去坐火車，一會兒我們就回家！”

“……”即使魏晟睿低着頭，也能感受得到有兩雙灼熱的視線，同時看向了自己。他連忙麻利地舉起手來，“別，我發誓，我以後絕對不會這麽做了。”

“小姨，你不能回去啊！你要回去了，那我……”

那我該怎麽看着你和老大的感情日益親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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