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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顯然,顧麗娘的背部果然有顆紅痣。出來的時候,楊氏的臉色很不好看,見大家都看向她,她僵着臉,硬擠出一絲絲笑容,“背部是有顆紅痣。”
老太太一臉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衆人沉默,一時之間沒了主意。老太太可不管別人怎麽想,見了顧麗娘就忙忙拉住她的手,“麗娘,坐這坐這,坐我旁邊來。”待她坐下後,老太太眼睛直便瞅着她瞧。
顧麗娘低着頭,對突然冒出來的娘家人有點不适應。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以前倒是幻想過娘家人找來。但那是未出嫁前,那時都快揭不開鍋了。嫁人後,日子漸漸好過了,她也就沒再想了。
這事顧蘊升之前已經查得七七八八了,加上這有力的證據,無一不證明眼前這位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人。
“你是我顧家五小姐,這點毫無疑問。”顧蘊升臉色凝重,“不過,接下來該如何,我得回去請示一下族長。”
顧麗娘點頭,的确,今兒這事給衆人的沖擊不小,大夥都需要靜下來緩沖一下。
“娘,咱們先回去罷?”顧蘊升去扶老太太。
老太太點頭,“好,回去,麗娘也回。”老太太一直拽着顧麗娘的手,生怕一眨眼,她就不見了。
顧蘊升他們走了,老太太鬧脾氣,死活不肯回去。按顧蘊升的意思,便是顧麗娘跟着一道回去。可她哪裏能丢下這一大家子,更別說還有個吃奶的兒子。老太太明顯有點老年癡呆,和她講道理是講不通的。老太太犟起來,顧麗娘他們誰也勸不住。于是,老太太便留了下來。顧蘊升他們剛離開沒多久,便有顧府的丫頭送了老太太的換洗衣物過來。本來那丫頭秋容想留下來伺候老太太的,但許家實在沒有地方給她住下了,再說顧麗娘也不習慣睡覺時有人在旁邊打地鋪伺候。顧麗娘讓她把老太太身上的一些瑣事做完後,便把她打發走了,叫她明兒一早再過來。
“今兒你幹嘛帶老太太去許家啊,不去後面就什麽事都沒了。”楊氏埋怨道,她想着即将飛走的宅子和鋪子,心窩子一戳一戳地疼。
顧蘊升認回妹妹挺高興的,聽到她說這麽掃興的話,當下瞪了她一眼,“好好的,你擺臉色給誰看呢。我勸你,還是好好哄着老太太才是,她若高興,沒準給暄兒添妝時出手能大方些。”
“老爺,你就甘心?那兩處産業可是極好的。”楊氏壓低了聲音道。
甘心不甘心又如何?左右老太太手中的私産也不是他們顧家的,便是不給顧麗娘,老太太百年後也會被程家派人來拉回去。他前頭還忘了這茬。
他是個知恩的人,老太太為這個家操勞了幾十年,顧家的東西她基本沒碰過,而且他爹臨終前,叫他好好孝敬她來着。如今她唯一的女兒嫁人了,也沒拿顧家半分嫁妝。所以老太太手中物什再好,讓他拉下臉皮去算計養母的私財,他自認做不來,傳出去他們顧家幾輩子的名聲便沒了。
“你也別盡出幺蛾子了,暄兒的嫁妝已經夠體面的了,難道你還想把整個家都搬空了給她當嫁妝不成?”顧蘊升沒好氣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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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她難不成留着給你那些個庶出的女兒?不過楊氏只能在心裏诽腹,面上可不敢多說什麽。
家裏多了個人,本就小巧的宅子更顯擠了。沒法,許強只好去跟許老爹擠了。
晚上睡覺時,老太太拉着顧麗娘絮絮叨叨說着話,一直追問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苦受罪之類的。顧麗娘感受到老太太真心實意的關心,伺候她睡着,顧麗娘出了屋。
“現在這情況,咋辦?”顧麗娘心裏亂亂的,活了兩輩子,才有了一個真心實意關心她的長輩,讓她放棄,她着實不舍。而且今天看顧蘊升等人的穿着舉止,家境應該不差。她想到小石頭,起了一些心思。認了,随之而來的一串麻煩,又讓人頭痛,今天那楊氏,明顯就不是善茬。但這情況又似乎容不得她不認,唉。
“且走且看罷。”許強看得比顧麗娘遠,他自然也看出了顧家家境不俗。但那又如何,再大的好處,不過是補給顧麗娘一份嫁妝罷了。
原本他們一家子就過得安安樂樂的,靠着這醋和田産,自己有手有腳的,努力一點,還怕過不來好日子?而且現在的形勢,當今也不知道得花多長時間才能平定這叛亂,在這種人人自危的時候,多一個親戚也多一份牽連。他也不知道顧家人品性如何,在這個動不動就誅九族的時代,像他們這樣的小家,或許更安穩,也不必受旁人的牽連。但現在這情況,恐怕也不是由他想不認便不認的。
顧麗娘沉默,她的小心思也不方便與他說。而他的顧慮亦不便說,連她的娘家人都不想有牽扯,說出來會傷着她罷。
兩人圍着孩子聊了幾句,便各自回屋了。
整整兩天,老太太一直圍着顧麗娘轉悠。只要顧麗娘不離她的視線,她都是樂呵呵地哄着她的兩個小外孫,一錯眼見不到顧麗娘,便十分焦急。
老太太拿着一盒點心,朝顧麗娘招手,樂呵呵地道,“麗娘,六合居的點心買回來咯,娘知道你最愛吃的了,快過來吃。省得一會你哥回來搶你的。”老人仍舊記得女兒搶不過她哥哥哭鼻子的事。
顧麗娘走過來伸手拿了一塊,吃了,“讓小石頭和妞妞吃罷。”她素來不怎麽愛吃甜食,點心鹹的還可以。
“麗娘大了不愛吃這個了啊,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愛吃的。”老太太癟癟嘴,聲音裏難掩失落,拿着一盒子點心不知所措。
“那麗娘喜歡吃什麽,娘叫人給你去買。”老太太聲音裏帶着一絲絲讨好。
顧麗娘沒想到老人這般敏感,當下蹲□,又拿了一塊吃了,“哪有?麗娘還是很愛吃的,只不過這點心那麽少,得留給你的兩個小孫孫吃啊。”
老人這才笑了,摸摸她的頭道,“麗娘喜歡吃就多吃點,不夠再叫秋容去買,不會餓着小孫孫的。”
顧麗娘的鼻子有點酸,這就是母愛嗎?不管她多大,是不是已經當了母親,當娘的還一直拿她當孩子寵着。
“姥姥,姥姥,剛才你說了,給小石頭和妞妞每人三塊點心的,你說話不算話。”小石頭搖着老太太的手,嘟着嘴抗議。
妞妞在一旁點着頭附和。
顧麗娘笑笑,投給兒子一個贊賞的目光,小家夥的臉立即紅了。
老太太急了,生怕小孫孫誤會了她,“哪有不算話,小石頭,妞妞,你們拿,一人三塊!不過只能拿三塊喲,剩下的,我要給麗娘留着吃的。”
顧麗娘抿嘴一笑,看來,老太太最着緊的還是她啊。
老太太在他們這住了兩天,就被顧蘊升親自來接走了。走的時候,走的時候她不放心,再三叮咛顧麗娘要是得空了,便去看她。然後就像只被遺棄的老年狗狗,一步三回頭地看着顧麗娘。
顧蘊升這回來,還帶來了一個消息,就是讓她準備一下,五天後,顧家接她回家拜一下祖宗。再怎麽說,她也是他們顧家二房正正經經的嫡女,而且還是唯一的嫡女。
許強夫妻倆對視一眼,沒多說什麽,只得默默準備。若不然,這不認祖宗的罪名壓下來,旁人的唾沫能将他們湮死。不過這事也不是沒好處的,至少顧麗得得了一個疼愛她的長輩,不是嗎?
自打戰事進入了僵持階段,糧食問題得到了緩解,再得知廣安王被阻斷在韓城,一時打不到京城來時,京城恢複了七八分生氣。對許家來說,便是吃肉的機會多了。不過這肉也貴,尋常人都舍不得買。
只是小石頭苦夏,一個夏天下來,身上的肉都給瘦沒了,顧麗娘看着他那風吹了便跑的身子很是心疼。現在天氣涼點兒了,胃口開點,她就尋思着給他補一補。
一日,顧麗娘早早便挎了籃子去到街頭,想買些肉和大骨回來。她起得早,朱屠夫攤上的人不算多。很快便輪到她了,人們買了肉都各自家去了。
“妹子,要啥?”朱屠夫笑吟吟地看着顧麗娘,目光掃了她鼓鼓的胸前幾眼。
他的目光讓她不舒服,顧麗娘板着臉,指了最邊的那塊夾子肉,“給我割兩斤。”這夾子肉是豬身上最好吃的肉了,帶了點肥肉,或蒸或炒,都極美味。一只豬身上就那麽幾斤夾子肉,懂貨的人遇上了都會買,有些個更是早早便和屠夫打好了招呼。遂今兒能撞到,是極難得的,于是顧麗娘一口氣要了兩斤。
“朱大哥,給我割兩斤夾子肉。”一道嬌媚的聲音自顧麗娘身後響起,朱屠夫的手一頓。
顧麗娘一聽這聲音,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柳寡婦扭着腰袅袅婷婷地走過來。
朱屠夫一臉為難,“夾子肉就剩下兩斤了。”他那對小眼睛不時地偷瞄這個偷瞄那個。
“是我先到的罷?”顧麗娘看着朱屠夫道。
柳寡婦朝朱屠夫抛了個媚眼,“先到又如何,這夾子肉我早早便向朱大哥要了的,朱大哥,你說對不對?”
朱屠夫看着柳寡婦,一臉陶醉地點頭,“對對。”
柳寡婦得意地瞟了顧麗娘一眼。
朱屠夫給她稱了肉,又搭進去幾根骨頭,讨好地笑道,“這骨頭不值幾個錢,你且拿回去吃。”遞肉的時候,還摸了柳寡婦的手幾下。
顧麗娘只冷眼看着。
朱屠夫家的在屋裏聽見動靜,忙起身出來,出來就見到她當家的那色眯眯的樣兒,氣不打一處來,肥手直接就擰上他的耳朵,“好你個朱笑天!俺拼死拼活給你兒子攢家私,你倒好,見到個騷娘們就送這搭那的,真當這銀子是風刮來的是不?”
“劉翠花,你嘴巴放幹淨點!”柳寡婦不樂意了,這骨頭是她家男人給的,關她什麽事?
“喲,敢做還不敢承認啊?柳豔娘,你的騷味我大老遠就聞到了。”
顧麗娘見他們就要鬧将起來,自已站這也不體面,遂轉身想走。
卻被朱屠夫家的叫住了,“許家娘子,且等等,你不是要肉嗎,這兩斤給你了,一百文錢。”
顧麗娘指了那幾根骨頭道,“還有那幾根骨頭,我也要。”
“一并送你了,不要你錢。”
顧麗娘掏出一百文錢,遞了過去,接過肉便走。身後還傳來朱屠夫娘子訓人的聲音。
“你個色鬼,見着個娘們你就管不住你身下的那根了是不?也不管這娘們是香是臭,就上趕着送這送那,你是不是不想好好過日子了?”
“你剛才不也把幾根骨頭送了人了?”
“我看她順眼,就送了,那又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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