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慈祥
莊別詫異地看着盤旋在面前的龍。
他可不是謝小山和那位姓劉的老先生,從莊別的角度來看, 這頭號稱第一龍的黑玉龍佩簡直亮的刺目。
不過下一秒, 莊別眼前刺目的光就消失, 盡管黑玉龍佩依舊很亮,可是這種蒙蒙光的亮度和剛才剎那閃過的光輝相比, 簡直如螢火與日月。
莊別了然:“怪不得你要跟着小重。”
黑玉龍佩甩了甩尾巴,他慢條斯理地說:“巫器不跟着巫,就只是裝飾品而已, 就好像……”
就好像號稱國之氣運的九州結界不跟着大氣運之人, 那就只是張普通的煉妖圖而已。
莊別眨眨眼, 他的眼神很清澈,在微光中好似透明一樣。
他微笑起來:“你剛才說, 是你将我從庫房裏賣掉的?”
黑玉龍佩嗤笑:“不将你賣了, 留在庫房裏落灰嗎?”頓了頓, 他居高臨下地盯着莊別:“你這樣太醜了, 變回去。”
莊別一愣:“變回去?”
“你能變成雞仔樣,變回去。”黑龍玉佩一副你別想騙我的表情:“這樣真醜。”
莊別:“………………”
他是真的好奇了, 這黑龍玉佩似乎知道很多?
吧唧一下, 紙片人變成了紅豔豔的雞仔, 圓滾滾的小雞仔趴在宮千重的臉上,翅膀上的絨毛正好湊到宮千重的鼻孔,即便宮千重在睡覺, 也還是被蹭的條件反射打噴嚏。
阿嚏。
男孩閉着眼打噴嚏,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臉, 然後摸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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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沒察覺到危險,宮千重抱着毛茸茸的雞仔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莊別被男孩抱了個滿懷,他軟趴趴地将腦袋靠在男孩胳膊上,正露出個鳥頭對着龍腦袋。
“你見過我這個形态?”
黑玉龍佩呵呵笑:“自然見過,若是沒什麽奇異之處,你覺得夜華會收嗎?”
當初在浩瀚的庫房裏,黑玉龍佩覺得日子過的太沒勁,眼瞅着自己身上殘存的靈性就要消散,再不能通天感地,悲傷之餘反而和倉庫裏的某個東西發生了微妙的共鳴。
黑玉龍佩一眼就發現那百妖圖不對勁,稍微用靈力刺激一下,就冒出了一個全身火焰形狀的小雞仔。
可是這雞仔沒有絲毫靈性,就真的是個傻·雞仔。
黑玉龍佩也算見多識廣了,他覺得畫卷繼續留在庫房八成會廢掉,還不如扔出去看老天爺的心情。
于是黑玉龍佩将那張畫卷順走,不僅弄了點錢,還給自己弄了個黑戶身份,搞了個手機。
他時睡時醒,大部分時間都是睡過去的,結果前段時間他居然被吵醒了。
每天晚上博物館閉館後精怪們都會竊竊私語,各個展館其實挺吵的,黑玉龍佩早就适應了那種吵雜的環境。
唯有前幾天,博物館內的喧嚣聲大的驚人,就連沒有靈性的巡查保安都覺得展廳氣氛不對了。
黑玉龍佩沒好氣地問一枚玉琮:“這是怎麽了?”
那玉琮向來沉穩,可聽了黑玉龍佩的問題,說話的語氣居然也微微顫動起來:“……我們啊,好像能再一次抓住上古餘輝了。”
黑玉龍佩頓時再也睡不下去了。
上古?他不稀罕,連網絡都沒有!
但是上古有巫啊!!
略一打聽黑玉龍佩就搞清楚了事情經過,他立刻在玉琮羨慕的眼神中,黑戶進了大荒世界。
然後他在一個男孩的身上發現了某個傻乎乎的雞仔的氣息。
聽完了黑玉龍佩講述的過往故事,莊別很感激黑玉龍佩,他說:“謝謝你,若不是你,我就不可能遇到小重。”
黑玉龍佩:“那你想怎麽感謝我?”
莊別表示:“一切好說。”
黑玉龍佩:“哦,那你從他眉心裏出來,我住進去。”
莊別翻臉:“這個免談。”
黑玉龍佩眯眼看着莊別。
莊別冷冷地盯着黑龍玉佩。
就在此時,宮千重再度抖了抖,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他困的不行,可總有種不醒過來就完蛋的錯覺,他的身體提醒他快點醒來,于是宮千重就醒了。
宮千重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地坐了起來。
他的眼睛眯着,只覺得額角青筋跳的歡快,腦子下一秒似乎就要炸開一樣。
他擡手想要揉腦袋,這才發現懷裏抱着一個雞仔。
宮千重一愣,他掐了掐懷裏的雞仔:“……莊別?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莊別眨眨黑黑的豆眼,有種莫名的萌感。
他小聲說:“你抱着暖和。”
宮千重聽後心下一暖,他抱着軟趴趴的雞仔,嘴上挑剔說:“太小了,才巴掌大,你要是能有抱枕那樣大就完美了。”
莊別歪頭,他有點不确定宮千重說的是哪種大。
“這樣?”
下一秒原本巴掌大的雞仔憑空膨脹了一大圈,從一個手就能抓住,變成了要兩個手才能抱着的公仔。
宮千重噗地笑了,男孩興致勃勃地捏着雞仔的臉頰:“會疼嗎?”
莊別搖頭,因為變大後他搖頭的動作顯得異常臃腫緩慢:“不疼。”
黑玉龍佩插口說:“他畢竟沒本體,當然也不會疼。”
宮千重聽後臉上的笑容又淡了下來,是了,莊別的本體已經徹底消散了。
他看向黑龍玉佩:“你知道莊別?”
黑玉龍佩心說呵呵連名字都有了哎。
黑玉龍佩輕描淡寫地說:“圈子太小了,自然認識。”
宮千重微微眯眼,他伸手抓住黑龍玉佩,表情很可愛。
他說:“這家夥清醒過來還沒一個月,唯一一次與外界聯系就是用我的賬號登錄靈網,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黑龍玉佩太了解這種內外有別的表情了,于是他立刻老實交代:“我不認識他,我認識那張百妖圖。”
宮千重精神一振,他正想順着百妖圖這個線索查下去,弄清楚莊別的本體到底如何呢。
“你是在哪見到百妖圖的?”
黑龍玉佩:“某博物館的庫房。”
“……”宮千重下意識地說:“可是夜華……啊,博物館的工作人員監守自盜嗎?”
黑龍玉佩的聲音無辜極了:“……我經常睡過去,反正某天醒來這厮就不見了。”
莊別:“……”
那位和謝小山一起離開的劉老先生還不知道一口黑鍋從天而降,老先生離開特殊部門的辦公室後,就一個勁地拉着謝小山的手,強調說:“一定要做好第一龍的安防工作啊。”
謝小山連連點頭,面上虛心接受,心裏卻想着也許第一龍在圭臬妖手裏反而更安全。
謝小山心裏想着圭臬妖呢,劉老先生也提到第一龍的新主人了。
他問:“那個男孩是誰家的孩子啊?”
老先生之所以這麽問,是以為宮千重是國內某些知名傳承流派的繼承人,天師啦道士啦這種特殊職業都講究師門譜系。
這些人用的東西大多是老物件,他們的眼力也不比那些專家教授要差,一部分好東西都在這些人手中,劉老先生也略有耳聞。
謝小山打個哈哈:“我家的。”
可不是他家的嘛?還是他的便宜大表弟呢!
老先生聽後一副心落回肚子裏的表情,他連聲說:“啊呀,那可太好了,你要好好保護你家後輩,知道嗎?”
謝小山連連保證:“必然的,必然的。”
“小山啊。”劉老先生握着謝小山的手,他摩挲着謝小山那年輕人獨有的光滑和韌性的手腕,一副慈祥的模樣:“我聽老張說,你是在蘇北上學,是吧?”
謝小山的心情很複雜。
就好像文物們有自己的圈子一樣,這些歷史文物方面的專家也都有小圈子,誰是哪個圈子的大佬這種事,每個圈子都心知肚明并有一定的默契。
如果說帝都大學考古系的張教授對上古時代歷史文獻頗有研究——比如夏商周斷代方面——并有着卓越深厚的學識,是國內在這方面公認的專家的話,那眼前的劉老就是上古時代玉器研究中的大佬。
劉老笑呵呵地說:“有興趣當我的研究生嗎?”
謝小山簡直受寵若驚,畢竟半個月前張教授就是這麽問他的。
謝小山理智地推辭:“……第一龍真正認主的人是小重,您真是高看我了。”
先推了第一龍,謝小山又說:“我現在是特殊部門的成員,目前還沒有改換職業的打算,畢竟我還年輕嘛。”
他還不到十九歲,有的是時間選擇自己未來想走的道路。
劉老聽後面上嘆息,心下卻覺得特殊部門這位謝小同學很有自知之明嘛,看得清自己的位置和能力,是個好苗子。
于是他說:“你說的也對,不過多學點東西對你也有好處,記得來聽我的選修課,我會點名的。”
謝小山:“……………………”
績點扣光了還能直接保研嗎?
劉老雖然還沒接到蘇北大學的通知,可他已經篤定自己能去當個客座教授并開個選修課了。
這就是大牛的自信和實力。
“那個孩子,是叫莊重嗎?”
老先生繼續慈祥地說:“看年紀要上初中了吧?有學校嗎?沒有的話我介紹一個怎麽樣?就在蘇北大學旁邊,是叫蘇北第二附中吧?”
謝小山震驚臉:“啊?您還能将人塞到重點初中?”
“怎麽是塞呢!”老先生一本正經地說:“那孩子可是得到了第一龍的認可,肯定天賦和資質不俗,給他出個自主招生的考試,我相信他能寫滿分的。”
謝小山想起家中大佬的脾氣,謹慎地說:“這要看他自己是否願意了。”
也許大佬不想上重點中學,人家在自主招生考試上交白卷呢?
老先生依舊信心滿滿。
“沒關系,那孩子不會,第一龍會。”
謝小山:“哎?”
老先生絮絮叨叨地說:“當初我為了好好複刻第一龍,曾将他放在我的工作室裏仔細觀摩。”
“他尾巴什麽樣,身體什麽樣,那個孔在哪,飛揚的龍紋是怎麽樣的弧度,哎呦龍尾上的菱形花紋……啊呀我臨摹了太多太多遍了,有一段時間我吃飯睡覺都抱着他。”
老先生說着黑玉龍佩像是在說自己的孫子。
恍惚間謝小山明白了四九城那幫老爺爺老太太是怎麽寵金龍寶寶的。
劉老一副感慨萬千的模樣。
“我複刻了好多個黑龍玉佩,那期間我還帶了好幾批研究生博士生呢!”
“他們入門的第一課就是學習做玉雕,先用石膏練習,再用石材,最後才能上手普通的玉料……”
“雕不好不準畢業!”
“我不信那幫孩子們沒在我的工作室裏補過作業,我更不信第一龍會真的老老實實地當雕像,而沒去翻書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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