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縮水

宮千重累的滿頭汗。

別看祈巫施術的時候僅僅是臉色難看,等宮千重上手時才發現沒那麽簡單。

那種發自內心的疲憊讓他整個人都微妙地陷入了一種焦慮和戒備的狀态, 但偏生他還不能在祈巫面前表現出來, 所以他只能裝作想睡覺的樣子, 将皮卷交給祈巫後,打算回去睡覺。

至于山羊胡老頭……

哎?那是誰?不認識!

祈巫叫住了宮千重。

宮千重勉力擡眼, 他強行擠出一絲笑容,體內的力量有點微妙的暴動。

看到男孩臉上的疲憊,祈巫笑了笑, 他問宮千重:“有什麽收獲嗎?”’

宮千重随口說:“手生, 以後可能消耗不會這麽多。”

祈巫笑着搖了搖頭, 他從旁邊的架子上拿了一個罐子,從裏面倒了一顆白色的小球。

祈巫捏開小球, 雙手布滿乳白色液體, 他招呼宮千重靠近一點, 輕柔地将乳白色液體塗抹在宮千重的太陽穴上:“行了, 去休息吧。”

宮千重聞到白色液體的香氣後,眼皮更重了, 倒是體內躁動的力量緩緩平和下來。

他估摸着是一種舒緩精神的藥物, 胡亂一點頭, 就轉身歪歪斜斜地走了。

跑到自己的房間,歪在石頭上,宮千重幾乎秒睡, 瞬間什麽都不知道了。

房間角落裏的山羊胡老頭扭動了一下身體。

哎?今天上線那個可怕的家夥沒來和他搶大鼎的使用權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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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胡老頭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靠近石頭上的男孩,男孩身上萦繞着輕靈溫潤的天地之力,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身邊環繞。

山羊胡老頭只是靠近一點,就覺得很舒服,不自覺地越靠越近。

然後山羊胡老頭突然發現,黑玉龍佩怎麽不見了?

山羊胡老頭有點心慌,雖說平時嘴上很嫌棄,可實際上每一個有靈性的夥伴都很重要,他也顧不上對莊別的害怕了,他主動呼喚莊別:“前輩?那個要當大鼎的前輩?您在嗎?”

莊別還沉浸在腦海中偶然浮現的淩亂記憶,聽到聲音,他透過宮千重的眉心往外一看,哇塞,大鼎幾乎要靠在石頭上了。

莊別毫不客氣地擠走了山羊胡老頭,占據了大鼎的身體,山羊胡老頭可憐巴巴地縮在耳壁上,不過他此刻也不在乎這個了,他問莊別:“小黑龍呢?”

莊別說:“外面地震了,黑玉龍佩去幫忙了。”

山羊胡老頭這才松了口氣,他嘟囔道:“怎麽又地震了?”

莊別:“最近幾年地震的次數很多嗎?”

山羊胡老頭回想起自己看的新聞報道:“是不少,有大震,也有小震,超過6級的很少大規模報道,所以傳播的也不算廣,但以我們知道的數量來算……很多了。”

莊別沉默不語,這一次的地震完全是無妄之災,但若是按照山羊胡老頭所言,這幾年地震頻頻發生,可也不是什麽好事啊。

“對了,前輩,要是地震的話有露出來什麽嗎?”山羊胡老頭問。

莊別一愣:“露出來什麽?”

山羊胡老頭理所當然地說:“對啊,一般地震,尤其是小規模地震反而容易将埋在地下的東西弄出來,大地震的話地下的東西也會被震完蛋的。”

莊別想到宮千重最後撿到的那塊人骨,他說:“嗯,小重的确發現了一處部落屍骨坑,裏面有不少白骨,看年代最少也是兩千年前的。”

山羊胡老頭倒吸了一口涼氣:“哇,那種天坑一般都會孕育出一位有靈性的夥伴。”

要麽是人骨,要麽是陪葬品,黑玉龍佩不就是這樣嗎?紅山龍玉那麽多,真正醒過來的只有那一個。

莊別的表情有點飄,按照山羊胡老頭的說法,所謂的靈性……好像已經進他肚子裏了吧?

他說:“估計沒有,小重去的時候發現那死氣很重,就直接放火燒了,就算真有蒙昧的靈性,估計也被燒沒了。”

靈性哪可能立刻就誕生呢?總也要養一養,這一養不就燒沒了?

山羊胡老頭聽後嘆息道:“這樣啊,那回頭和小謝說一聲,讓他們安排人去考察一下,封起來別讓人闖進去了。”

莊別:“小重已經設了陣法,那邊畢竟剛地震,總要等赈災結束再說。”

山羊胡老頭這才不說什麽了。

倒是莊別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問山羊胡老頭:“你以前也是巫器嗎?”

山羊胡老頭說:“可能是吧。”

莊別詫異地問:“可能?”

山羊胡老頭:“确切來說,在我還是巫器的時候,我并沒有靈性,就好像現在重巫腰間的骨帶,那也是巫器,但同樣沒有靈性。”

“也許千百年後骨帶在地下封存,有氣運和地脈的溫養,漸漸地就活過來了。”

莊別聽後皺眉:“那你也不記得自己當初被制造時的狀态了?”

山羊胡老頭失笑:“怎麽可能知道?那時候我們就僅僅是一個剛制作出來的物品,怎麽可能會有記憶?”

頓了頓:“就算能有零星記憶,那也是巫的秘法作用,比如巫在器皿上繪制巫紋時的觸感和天地之力湧入體內的感覺,但絕對不會有制造時的記憶的。”

莊別聽後怔怔的,那為什麽他會有呢?

在那些破碎的畫面裏,他看到了很多人,有一個人身穿寬大的祭祀禮服,臉上帶着猙獰可怖的面具,他振臂高呼着,民衆的狂熱和信仰如潮水一般湧來,最終那人擡手一點,彙聚在莊別自己身上。

在那一刻,或者說在他被制造出來的一瞬間,他就是活着的。

“還是說……”莊別喃喃地說:“從一開始……”

他并非是司母這樣的巫器生出的靈智,而是從最初他就是有靈智的存在?

宮千重一覺睡到半夜。

晚上的大荒很冷,石屋四處透風,風中滿是冰寒和冷氣。

宮千重醒來後,圍繞在他身邊的仿佛凝固的風緩緩溢散,他打了個哈欠,透過石窗,他看到外面天空中高懸的銀月。

“啊,已經是晚上了嗎?”

宮千重盤腿坐在石頭上伸了個懶腰,這種透支後再恢複過來的感覺簡直棒極了。

他看向房間裏的司母鼎,心情極好地說:“來,我幫你修耳壁。”

山羊胡老頭激動萬分,有種苦盡甘來的感覺。

山羊胡老頭的本體很大很重,好在宮千重也不是真正的孩子,盡管這家夥有八百多公斤,宮千重還是能一只手拎起來。

大鼎是四方形的,調整了一下姿勢,宮千重抱住大鼎的鼎口,開始仔細觀察斷裂的耳壁位置。

兩個耳壁斷裂的很幹脆,切口平滑,宮千重拿起掉落的耳壁比劃了一下,扣在一起嚴絲合縫,沒出什麽少了一絲或者缺了一小塊這種狗血的事。

宮千重下了結論:“能修,問題不大。”

山羊胡老頭連聲說:“那就麻煩您了!”

宮千重興致勃勃地開始修鍋,先對好哪個耳壁在哪邊,然後他的雙手亮起微弱的火焰。

這火焰很淺,卻帶着很強的韌性,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煉制靈器時用的火焰必須帶有活性,并非是溫度越高越好,而是要通過火焰淬煉靈器,淬煉的過程也是靈器內雜質消除和靈性提純的過程。

宮千重慢悠悠地燒着大鼎,山羊胡老頭剛開始還挺害怕,生怕自己被燒沒了。

可是燒着燒着,山羊胡老頭居然覺得這火焰很溫暖,感覺整個靈體都被洗滌淬煉了一樣,渾身透着說不出來的舒服感。

山羊胡老頭覺得自己似乎在泡溫泉,整個人都懶洋洋起來。

怪不得這位不知名大能喜歡呆在重巫體內不出來,還不允許別的巫器和重巫締結契約。

山羊胡老頭想,怎麽辦,他也不想介紹潘胖子給重巫了,要不就讓潘胖子老老實實地留在研究院那些學究手裏慢慢修吧?

塑料鍋情啊!

宮千重修鍋修的很開心。

當然不是因為山羊胡老頭,而是在修鍋的過程中,宮千重發現他的境界似乎輕微地增長了一些,對火焰的控制更加從容,以前可能要全身戒備地施展某些技巧和秘法,現在卻如喝水一樣輕松簡單,那些很難也很危險的地方全都很輕松地順過去了。

宛如蜻蜓點水,飛鳥掠過水面,蕩起幾圈漣漪,平靜中透着悠閑與柔和。

身為一個修士,最開心的是莫過于實力提升,宮千重一開心,修的時候火焰的力度和韌性更上一層樓。

山羊胡老頭被燒的渾身暈乎乎的,像是喝酒一樣醉得不輕。

莊別盯着宮千重的火焰在發呆,他現在看什麽都覺得眼熟,記憶回歸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他總算能有機會搞清楚自己的過去了,壞事是容易混淆現在和過去。

宮千重修啊修,他修了一晚上,天亮時分,第一縷日光從天邊盡頭直射過來,宮千重興致一起,還伸手撈了一把日光,并反手拍在了大鼎上。

一刻鐘後,鍋修好了。

山羊胡老頭喜滋滋地說:“多謝前輩,前輩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宮千重擺擺手,境界提升後又修了一把鍋,他也覺得獲益匪淺。

山羊胡老頭和宮千重打了招呼後就下線了。

他畢竟是國之重寶,不能失蹤太久。

山羊胡老頭下線了,宮千重看了看時間,他也打算回去,鍋修完了,他要準備入學考試了。

結果他這邊剛下線,就聽到謝小山接到來自四九城那邊的電話。

“什麽?司母前輩回去了?這是好事啊!”

謝小山滿臉驚訝,在看到宮千重下線時變成了了然。

他笑着對宮千重點頭表示感謝,嘴上和對面的人溝通:“我就說了司母前輩不會有事,你們這是瞎操心!”

然而下一秒,謝小山的臉又變了。

“什麽?!”

“司母前輩的兩個耳壁縮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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