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醒來

宮千重被吓住了。

說實話，這可真是一個難得的體驗, 自從他在大日仙宗裏混後, 他就覺得自己也算背景深厚天賦不凡, 經過多年苦修，實力也差不多, 應該可以到處浪了。

結果來到這方世界，先是被科技教做人，好不容易适應了這裏的生活規則, 又在大荒裏被這些高深莫測的巫教做人了。

他沉默了許久, 才問祈巫：“您就不擔心我将消息洩露出去嗎？”

祈巫微笑起來, 他看着宮千重，反問道：“你會嗎？”

宮千重不解地看着祈巫。

祈巫說：“夏蟲不可語冰, 你會一直和蝼蟻待在一起嗎？你會一直等着他們嗎？”

宮千重張張嘴, 思考許久, 竟不知說什麽是好。

祈巫重新拿起手上的盤形巫器, 他撫摸着巫器上的巫紋，輕聲說：“天地不仁, 重, 既然往前走了, 就不能停。”

“除非你能達到非天的境界，颠倒時空，逆轉因果, 改變輪回，超脫于此世, 進入另一個傳說中的境界，否則我們都只能向前走。”

祈巫長出一口氣，他悠然說：“任何一個跟不上的人，都會被抛棄。”

宮千重站在小院子裏呆滞許久，突然覺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己之前有點浪過頭了。

是時候收心好好琢磨巫紋了，唔，平時上課的筆記也要仔細看，要觸類旁通。

宮千重一發奮，除了莊慧不懂巫紋時來請教外，幾乎不見任何人，直到某天下線看課堂筆記時，莊別醒了過來。

這一次莊別醒來後和以前有不少變化，最起碼他能凝聚成實體了！

這可是大進步，宮千重挺高興的：“找回記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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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別的表情有些呆滞，聽了宮千重的問話，眼中終于出現了幾分靈動和神采，他看向宮千重，忍不住擡手去掐宮千重的小臉蛋。

宮千重歪頭，避開了莊別的手，同時反手握住莊別：“怎麽了？”

莊別搖搖頭，他回握住宮千重的手，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沒什麽，只是做了一場久遠的夢境，有些精神失常。”莊別微微彎腰，湊到宮千重面前：“看到你，我才恍然覺得自己是存在的。”

宮千重聽了這句話，心中微微一動，他迅速明白了莊別的意思：“記憶回來了嗎？”

莊別：“只有最近二百年的，不過也足夠我推測出一些東西了。”

宮千重興致勃勃地說：“果然是九州結界嗎？”

莊別點頭後又搖頭：“不是。”

他長出一口氣：“誠如你之前猜測的，我其實是巫器。”

宮千重詫異地說：“難道你不是在國難時碎掉了嗎？”

莊別莞爾：“我早就碎了，因為沒有憑依，才慢慢變成九州結界的。”

宮千重眨眨眼，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氣：“失去了本體後再度找到憑依？等等，潘二胖子的猜測是錯的？你不是國難後複蘇，而是很久之前就換了身體的？”

莊別點頭：“關于本體具體是什麽……我是有點猜測，但還不太肯定，不過我之前的确是守護九州的結界。”

找回一部分記憶的莊別給宮千重的感覺明顯不同了。

之前的莊別好像一個傻白甜，心地善良毫無底線，但眼前的莊別多了幾分從容和深沉，若不是宮千重在最初就認識了莊別，此刻見到類似莊別模樣的人，肯定面上微笑背後捅刀。

莊別定定地看着宮千重，半晌後嫣然一笑，他半跪在宮千重面前，認真地說：“我打算出去辦點事，可以嗎？”

宮千重撇撇嘴，他沒好氣地說：“看在你還會和我說一聲的份上，拿去。”

他将洛王爺前段時間辦好的新身份以及手機丢給了莊別：“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消散了啊。”

莊別接過宮千重準備好的身份證和手機，心中仿佛被溫水淌過，他深吸一口氣，鄭重地說：“我肯定會回來的。”頓了頓，他補充道：“你可別丢下我去別的地方了？”

宮千重随意地嗯了一聲，就一腳将莊別踹走了。

莊別被踹出窗戶，他飄在窗戶外，思考了一會，返身将一直在房頂上做窩的迷夢蝶撈走了。

迷夢蝶：？？？

莊別離開莊家後，直接北上去了四九城。

許久沒回京，看着近在咫尺的四九城，莊別腦海中浮現出當年離開時的場景。

大廈将傾時什麽都是一副蕭條慌亂的模樣，如今怎麽看怎麽欣欣向榮。

他去了故宮，看着紅牆金瓦的宮闕群，莊別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他曾無數次在那些宮闕上空來回盤旋，也曾默默注視着數個王朝興起覆滅，現在想來當真世事無常。

莊別悄無聲息地踏入了皇宮。

他進入皇宮的一瞬間，常年在展覽館流連忘返的小金龍寶寶就嗖地竄出來了。

這裏畢竟是金龍寶寶的地盤。

“呔！何方妖孽居然敢……”話沒說完，金龍寶寶就卡住了，他定定地看着站在太和殿廣場上的人，嘴巴慢慢張大：“是你！！”

他像是被老娘丢了數十年的小孩一樣，風一樣沖到莊別懷裏：“哇！你沒死！”

莊別被金龍寶寶撞地後退了一步，他微笑着撫摸着金龍寶寶的腦袋，感受着指尖劃過的發絲，下意識地和男孩對比了一下。

噫，果然還是小重的腦袋要更暖和些？

莊別：“嗯，國從未破，我何來死一說？”

這句話說的如此平淡，卻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了一絲睥睨和霸氣。

金龍寶寶聽後高興壞了，他就喜歡莊別這種大佬風範。

“既然回來了，那就住在皇宮吧？”他拉着莊別的袖子，激動地要帶着莊別四處參觀：“這些年宮裏變了不少，好在研究院那幫家夥還算聰明，很多東西都保留下來了，有些地方也經過多次翻修，我看修的和當年建成的樣子沒啥區別，挺好的。”

莊別笑而不語，他跟着金龍寶寶花費了一天時間才轉完皇宮，末了，莊別說：“玉玺在你那？”

金龍寶寶理所當然地說：“那是當然。”

莊別看着金龍寶寶：“能給我嗎？”

金龍寶寶怔了怔，他撓頭：“給你是可以啦，不過你要玉玺幹嘛？”

莊別點了點金龍寶寶的腦門：“我還未徹底恢複，需要一些帶着氣運的東西，那枚玉玺正合适。”

他說的玉玺自然不是末代皇朝用的，而是明朝末代皇帝崇祯留下的代表着大明近三百年血脈流傳氣運凝聚的玉玺。

當年明末起義軍攻入京城前，末代皇帝自己幹掉了全家，然後上吊完蛋了。

他完蛋了，那枚代表着皇朝的玉玺自然被莊別收起來了。

後來四九城再度建立皇朝，氣運凝聚，新龍誕生，莊別就将之前的玉玺交給了新龍，以繼承華夏文明傳承。

皇宮裏的主人換了無數個，莊別對此沒什麽感覺，不管龍椅誰來坐，只要這片大陸血脈不斷，氣運綿長，他就無所謂。

聽了莊別的話，金龍寶寶哎了一聲，他仔細打量莊別，發現莊別身體邊緣部分的确還有點發虛。

他立刻說：“行，你随我來。”

金龍寶寶跑到乾清宮，從牌匾後面取出來了一個盒子。

莊別滿頭黑線，他這段日子也經常上網浪，看到金龍寶寶居然将玉玺藏在正大光明匾的後面，不由得道：“你也不怕丢了？”

金龍寶寶嘿嘿笑：“放心吧，放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而且每天皇宮游客人數可多啦！”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們都是來看皇宮的，雖然沒什麽敬畏之心，但都會來看一眼這塊傳說中的牌匾，還天天照相，一傳十十傳百，這牌匾都快成精了。”

莊別啞然，經過這些年古裝戲劇的傳播，這塊牌匾的确聲名遠揚。

金龍寶寶打開盒子，露出了裏面刻畫着龍形紋路的巨大玉玺。

“當年你将它留在宮裏，以它為引，以你的核為載體，保我複生，如今總算能物歸原主啦！看，我保管的不錯吧？”

男孩笑着，聲音活潑輕快，黑色的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金色的豎瞳，白白嫩嫩的小臉上多了細細的鱗片，仿佛在用盡全部力氣剝離着什麽。

“你拿去吧，之後我要睡一段時間，再醒來，估計就在中南海啦。”

“如今國之命脈在那邊，皇宮……”

“已經成為歷史，除了游客，也沒人會來這裏了。”

莊別的眼中閃過一絲悲憫，他沒動，靜靜看着眼前的金龍寶寶從實體變成虛影，漸漸的金龍寶寶連虛影都無法維持了，化為了一道清風，随風飄向了很遠的地方。

“我去睡了，阿九，既然好不容易醒來了，就要好好的。”

裝着玉玺的盒子從半空落下，莊別伸手接過盒子，玉玺上那靈動的龍形雕塑變得死寂而冰冷，莊別拿出玉玺，他看着玉玺上的字：受命于天。

“受命于天……”

莊別閉上眼，很久很久後才睜開，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着那四個字。

随着他的撫摸，受命于天這四個字逐漸泛起了金色的光輝，仿佛有什麽東西要滲出來一樣。

作為維持了無數歲月的天地結界，莊別在某種程度上的确具有天地法則之能，皇朝氣運受命于天，那麽當皇朝消散後，氣運也可被天地收回。

莊別用小拇指輕輕勾着，許久後才勾出了一絲肉眼無法直視的光輝。

他把玩着那絲不斷變換的光，露出笑容。

“既壽永昌嗎？”

的确永昌了啊，血脈代代流轉，精神永垂不朽，他也将萬古長存。

莊別握住手，金光沒于體內。

眨眼間，他也同金龍寶寶一樣，化為了一縷清風，消失在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