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冥婚2
唐恬幾乎窒息,那人不是王麗,看身形應該是一個年輕男人,他側着臉,也在靜靜望着車窗--
下一秒,兩人的視線在窗戶上交彙。
唐恬心口猛地一跳,本能地閉上眼,在對方注目下,沿着脊背竄起一股寒意,汗毛直起。
對方目光太陰沉了,沒有一點溫度,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唐恬放緩呼吸,急促的心跳慢慢平靜下來。她想起了對方是誰,事實上他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
願意答應結陰親這麽胡扯的事情,除了最現實的考量,當然不會是在病房裏故意說什麽從沒談過戀愛、想多了解對方。
而是在那個據說是男生頭七的晚上,她做了一個噩夢。
她在水下仰着頭,看着一個人四肢伸展漂浮在水面上,黑色西服藤蔓般纏繞着修長的身軀,幽綠的湖水呈的人面色慘白,死氣沉沉的黑色眼珠盯着她。
男子随着水波有輕微浮動,僵硬的身體像是一個死人,或者說就是一個死人。
她最初覺得可怕,而這幕噩夢般的場景維持了好一會,四周一片靜谧的安詳,只有他們在水中彼此凝望。
她也漸漸冷靜下來,端詳着對方。
慘綠的湖水映襯下,若不是白紙般的臉色,對方無疑是個俊朗正氣的男子。
第二天醒來後,她就找王麗要來了那家人英年早逝的兒子。
黑白遺照上的男人,赫然跟她夢中所見的一模一樣。
自己從未見過對方,卻能夢見那人,是對方托夢,還是真的巧合?
生平所見從未遇到這般迷信的事,唐恬心中懷揣疑問,又想自己時日無多,倒不如就此應下,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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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自己在列車上,對方忽然出現,也是在她的夢境裏?
為什麽要這個時候忽然出現,難道是來相看她?
生性樂觀的她給自己開了個玩笑,緊繃的心情稍稍放松,就聽到一片死寂中,車廂走廊深處傳來窸窸窣窣聲,像是什麽東西在車頂上拖曳而過。
唐恬打開一點眼皮縫兒,悄悄偷瞟着動靜。
列車還在隧道裏轟隆疾行,漆黑的窗面在車廂白熾燈的照耀下,影影綽綽反光出車內的場景。
一個東西--唐恬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那人,或許應該是人。
四肢的關節全部反過來折轉,像是蜘蛛一般整個黑乎乎的攀附在車頂內壁,頭是仰臉九十度向下垂着,一根淌着口水的軟舌垂落,随着走動間掠過下方座位上人們的頭頂,仿佛卷起什麽東西靈敏地塞回嘴裏。
而乘客們好像陷入寂靜的噩夢,一動不動僵坐着,渾然未覺。
唐恬不知那是什麽玩意兒,驚駭至極,随着那東西逐漸靠近她所在位置的車頂,她心口不由自主地發顫。
渾身上下都動不了,除了眼睛。她屏住呼吸,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頭頂上方。
忽然,身旁那人--或者壓根不是人的東西終于動了動,朝她靠近,唐恬的大腿外側貼上了什麽冰冷的物體,堅硬的像是一塊寒冰,沒有一點溫度,寒意刺骨。
唐恬汗毛直起。
那人貼着她,卻仰起頭,跟頭頂的怪物凝望。唐恬感覺到怪物的目光有如實質,帶着滿滿的惡意和貪婪,來來回回審視般打量在她和他之間。
這是一場噩夢……
唐恬一遍遍在心裏說,竭力把呼吸放得又平又緩。
被對方緊緊貼着的腿部,熱度不斷被汲取着,從它身上傳來的陰寒冷意沿着五髒六腑游走,緊緊攥住心髒,仿佛連帶着生命也要給她攫取走。
終于,短暫又漫長的無聲對峙,引得那怪物終于不耐,舌風一卷,一縷腥臭氣掠過唐恬耳畔,落到後面的人身上去了。
它爬行的窸窣動靜也逐漸遠去。
就在這時,漫長得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隧道,突然轟的一聲,光線籠罩大地,豁然一片開朗。
“不準再吃了!”
“嗚哇!”
伴随着女人尖利的嗓門、小孩凄厲的哭嚎,唐恬從噩夢中一下驚醒,她用力捶着胸口,仿佛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喘氣,滿臉驚懼,把申報王麗吓了一跳,連忙拍撫着她後背,“怎麽了,做噩夢了?”
唐恬環顧四周,窗外直挺挺的電線杆一根根飛快掠過視野,暮色四合,夕陽的餘晖斜斜投入車廂內,照的一片昏黃暖意。
後座的小孩子吵着要吃糖,過道那邊的座位上,一個穿着西裝商務人士模樣的男子打着電話喋喋不休,空氣中時不時飄散來一股廁所的臭味。
而她身邊沒有那個可怕的怪物,也沒有……那人。
狂跳的心髒漸漸平複下來,唐恬朝女人笑了笑,“嗯……沒事了。”
從衣服口袋裏掏出紙巾來,慢慢把額上的冷汗擦掉。其實不止額頭,她後背都是一身冷汗。無怪乎那噩夢太真實了,即使醒來,腿上都還殘留着陰冷的觸感,身體發冷僵硬。
不過,也許是睡的太久,保持一個姿勢給壓麻了。
唐恬安慰自己。
但緊接着她就發覺不對。
出了隧道,外面還是大白天,周圍的人臉色比起剛上火車時看上去都有些疲倦。她揉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沒看錯,普通人還看不太出來,特別是隔着過道旁邊帶着小孩老人一家,體質孱弱的老下臉上都蒙着一層薄淡的灰霧。
“你臉色不太好看。”王麗半開玩笑,“夢到什麽吓成這樣?”
唐恬斟酌了下用詞,“王姐,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怪物?”她不是一時沖動答應結陰親,之前也都找了些資料好好了解過一番。
像王麗從事的這種叫做鬼媒的職業,跟死人打交道多了,據說人也有幾分邪性,對神神鬼鬼的東西懂得比較多。
簡單描述了下那怪物的模樣,王麗臉色又青又白,神情似有懼意,小聲說,“ 我聽我們那的老人說過,卧軌自殺被碾死的人,死狀都極慘。血液流幹,殘肢斷臂、五髒六腑都碾在車輪上,魂兒也被火車束縛住。 ”
“它的魂就在列車上,一節一節的搜尋着自己的殘骸。一點兒一點兒撿起來,拼湊好,然後在列車經過它死亡的地點時,再一次被碾碎。接着繼續去找,周而複始,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
“它有個名字,叫車裂鬼。”
唐恬回想了下,那車裂鬼不像是在撿自己的碎片,倒像是從別人那裏掠奪什麽東西一樣。
王麗有些緊張,咽了口唾沫,“你真的,看到了那東西?”
若是尋常人說看到這些,王麗只會半信半疑。但想想唐恬的身體,一個瀕死之人看到點什麽,也而是極有可能的。
她在這行幾十年,靈異的事情遇到過不少。
唐恬瞧她面色有懼,就沒再詳說,打了岔說起了其他的。
王麗被轉移了注意力,熱情說起晉地的吃食美景。唐恬捧場的聽着,餘光瞥見蒙着灰霧的老人和小孩打着哈欠陷入沉睡,鄰座身形瘦弱的商務男士揉了下眉心,臉色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一些念頭在唐恬心裏打了個轉。
那人出現的時機太巧了。
被勾起思緒的唐恬不禁想起照片上看到過的男生,一身簡單的白襯衣映襯得身姿挺拔颀長,眉目清俊,像極了每個少女學生時代都會喜歡的學長。
再想想悄然坐在她身邊鬼魅般的人影,寒氣森森的注視。
唐恬摸着臂膀上的雞皮疙瘩,有些好奇,這人死了和活着,到底還有哪些不同。
接下來的旅程,唐恬是不敢繼續睡了。吃了點王麗帶着的餅幹,又吃了片止疼藥,總算捱到了到站。
王麗打了幾個電話,喜不自禁朝唐恬道,“這下好了,陳家派了司機來接我們。陳老板過兩天也要回祖宅這邊,說是要親自見一見你。儀式也要往隆重的辦。”有人接自然免除舟車勞頓,自然心情不錯。
見唐恬神情淡淡,她不由感慨,“我還是頭一回見夫家這麽看重未婚妻的。”
唐恬:“……”奇怪地産生了點醜媳婦要見公婆的詭異心情。
王麗說完了這話,驀地覺得不妥,這又不是活着結親,有什麽好欣喜的。讪讪看向唐恬,“我不是那意思……”
後者朝她笑笑,“那就真是謝謝陳老板了。”
明明少女很有禮貌,說話也十分客氣。王麗就像被蟄了一下似的,立刻閉嘴了。
這一路而來,也不知是女生本身氣場還是冷清性格原因,不是那麽好親近,莫名讓人忌憚幾分。
廣播響起,列車緩緩進站,兩人收拾着行李下車。随着擁擠的人流出站。
那裏果然有人接站。一輛黑色的奧迪,一路穩穩當當,離開了喧鬧的市中心,接着一直朝北走,慢慢的入目似乎是郊外,接着一路都是古色古香的宅院,而且路人非常少,一點不像是旅游景點。
三個多小時後,他們來到了位于汾城的陳家老宅。
“就是這了。你下車慢點。”王麗把唐恬扶下來,司機去後備箱取行李。
天已經完全暗了,唐恬面前是一座明清建築的老宅院,鬥拱高檐,門口挂着兩盞白燈籠,随風輕輕搖動。
簡直就像是電視上看過的喬家大院。
一瞬間,唐恬都有種穿越的感覺,仿佛一下回到了古代。
王麗是來過幾回的人了,見唐恬盯着高牆打量,小聲道,“這附近的宅院都是私家住宅,從來不對外開放。”
“旁邊都是有錢人在這置的産業,一年也來不了幾回。陳家可不一樣,這是他們的祖宅,宋代的時候發了家,這宅子就這麽一代代傳了下來。”
“厲害了。”唐恬本來對這陳家知道的不多,有錢是有錢,沒想到這麽有錢,能拿這樣一個院子當祖宅,這底蘊也不是普通富商能有的。
想一想,她也算是滿足了。能嫁給有錢人,是她畢生的夢想。現在實現了一半--是有錢,可惜人死了。
不過轉念一想,可惜什麽呢,自己也快死了。正好登對。
唐恬嘴角上揚。
王麗上前叩響了大門上的銅鎖,“陳叔,在不在。”
她叩了好幾下,門內才由遠及近傳來拖曳着的、慢吞吞的腳步,伴随着沉重的“吱呀”聲,大門被從裏面緩緩打開了一道縫,露出蒼老的面容,“誰啊。”
嗓音沙啞粗粝,老人手裏提着盞紙糊的白燈籠,燈籠上有個大大的黑色“奠”字,昏黃的光暈照着張滿是褶子的臉,灰白無神的眼睛盯着唐恬。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涉及到的一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有鄉村野話、地方志事、久遠記憶裏不知哪兒看過的鬼故事,還有自己瞎編的XD
感謝CP幫我給各路鬼怪取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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