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天煞孤星1
老人拎着燈籠在前方走着,唐恬在後面跟着,月光灑下一地銀輝,她無意間看到投落到白牆上的影子。
佝偻着背的老人、長發的她自己身後,還有一高一矮兩個影子,緊随其後。
高個的像是牽着矮個的,小孩子蹦跳着一手被他牽着,一手調皮地去抓她垂在腰際一晃一晃的發尾。
唐恬連忙快走幾步跟上前面的老人。
“您看吧。”到了書房,唐恬找出陳煦的日記遞給老人。
陳管家伸出雙手顫顫巍巍地接過,老人家眼睛不好,把筆記本捧到面前,臉都要湊上去了,費力地一個字一個字看着。
他看的很慢,并沒有只挑選有陳寶的地方看,而是從頭到尾,一頁不落地看完。
不算多的文字,他卻看了很久,像是透過這篇簡單的随筆,重新看到一個人的平生。
“唉”之後放下筆記本,長長地嘆了口氣,這一聲實在太長仿佛壓抑許久,從內心深處發出喟嘆。
唐恬問,“我想,您現在一定明白我為什麽會覺得奇怪。”
老人揉了下昏花的老眼,“事到如今,我也不瞞着你了。”
“大少爺,從小就有些奇怪。”老人語速很慢,蒼老的眼神像是陷入回憶,“小時候常會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後來太太去世,陳老板找了個風水先生……之前也說過了,那人說他是天煞孤星,會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幸。爾後就被丢回大院,老太爺不信,執意護着他。”
“在這裏的那些年,他漸漸長大,也沒再說些胡話。大少爺跟我孫子年歲差不多,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比起逢年過節才回來的他弟弟,他們兩才是親如兄弟。”
“有一天,他們兩個下河游泳。我孫子溺死了。”
老人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麻木,幹涸的嘴唇翕動,“之後老宅裏發生了些怪事,流傳出去就說這兒鬧鬼。這之後,他身邊更是沒什麽人敢靠近,在學校也是一個人……”
想想那時候陳煦的處境,被人斷定是帶來災禍的煞星,于是身邊所有人的離世都愧疚地扛在了自己肩上,看見鬼害怕也只能自己忍着,獨來獨往,唯恐連累了他人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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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覺得陳煦才是實慘,沒有之一,“那你信他寫的嗎。他真的能見鬼。”
陳管家垂下視線,“我現在信了,”腦袋仿若壓着千斤鼎一樣沉重地搖了搖,“可惜已經太晚了。”
那語氣別有深意,唐恬無暇細想,老人顫顫擡起眼皮,渾濁的眼滿含着希冀,“你之前說,能看到大少爺。那你、你能不能”
唐恬正想歉意地說不能,到現在為止她也只看到點大寶模糊的輪廓,并不像陳煦是有陰陽眼,話沒說出口,一股冰冷的水汽覆在眼睑上。
她如墜冰窟,渾身都僵了。
下一秒,擋住眼前的陰冷移開,她眨了下眼,神情驀然變得驚懼。
她變幻的神情落到老人眼中,一下察覺什麽,激動地邁前幾步,“你也看得到,是不是?”
“在這兒”唐恬穩了穩心神,一手指向老人身邊,他腳邊的地上,有一灘蕩着漣漪的水漬,“小寶拉着你的手,仰着頭沖你笑呢。他是不是在換牙,門牙缺了兩顆。”
老人猝然低頭凝視着空氣,手指沿着臆想中的輪廓顫抖地摩挲着,“小寶、小寶!”
唐恬默默移開視線,她描述的很美好,實際那小鬼,渾身青綠又浮腫,瘆人的很。
陳管家對着空氣老淚縱橫,唐恬不忍打擾,眼睛四處打量,想看看陳煦又是什麽模樣。
找了一圈,發現那人在門外。
為了防火,堂屋外都有口半人高的大水缸,綠色的浮萍上盛開着蓮花,月色皎潔,他立在水缸後,面容如水般影影綽綽,模糊不清,遙遙望着屋內。
“姑娘,”喑啞的話語喚回唐恬的注意力,老人重新拎起自己那盞白燈籠,欣慰滿足地笑了,“謝謝你了。”
唐恬說,“我聽說,鬼魂存在是因為執念。小寶是不是有什麽願望,也許我可以幫忙?”
話這樣說,她心底沒底--陳煦跟小寶待一起那麽多年,也沒能完成對方心願。
“不用了,”老人笑了笑,嚴肅刻板的面容緩和下來,很罕見的露出點和藹,語重心長地告訴唐恬,“執念不僅是死人的,還有活人的。”
“早點休息。”
偌大的庭院空空蕩蕩,草叢裏蟋蟀起鳴,唐恬才住了幾天,已經适應了這份清靜。她把陳煦的日記放回原處,回到自己的屋子。
推開門,屋裏一如既往靜悄悄的。電燈的開關在門後牆壁上,她摸索着想去打開,冷不防感覺到腦後一陣勁風襲來,頓時心中一凜,有人悄悄躲在她屋裏!
千鈞一發之際,她猛然向前撲去,與此同時,有東西重重砸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唐恬四肢着地後順着慣性又往前一滾,連連退開,直到後背抵住牆根,重重喘息了兩口氣,驚魂未定擡眼,“陳鵬?”
剛才躲在門後襲擊她的人,正是陳鵬。他此刻的動作卻極怪,整個人因用力而面部猙獰,眉上青筋暴起,兩手高高舉着什麽的姿勢,停滞在半空一動不動,眼睛瞪的極大,死死盯着自己擡起來的胳膊--
銀色月光下,一只青白的、骨節分明的手,正牢牢抓着他的手腕。
那手極冷,像是一塊千年寒冰,連呼吸都能給人凍住。
陳鵬僵立着,仿佛那只突如其來的手掐住的是自己的脖子,眼裏的恐懼滿的都要溢出來。
之前遇到的幾件怪事,包括在大灣村遇到的鬼打牆,到底是有驚無險,而且他又沒有親眼見到過鬼魂。
現在才算是真的直面,那內心深處令他最為恐懼的東西。
“大、大哥?!”
陳鵬的聲音抖的支離破碎,唐恬順手從桌臺上取了燭臺,把蠟燭丢掉,燭臺芯的尖端對準他的方向,冷笑道,“怎麽,你來殺人滅口了?”
月光映照下,陳鵬的影子投落在地上,緊緊挨着,另一個男人的影子。
就在唐恬說完之後,陳鵬手腕上那只憑空出現的手忽然消失了,灑落在地上如水的月光微蕩,多出來的影子也不見了。
陳鵬長長松了口氣,身體掌控力突然回來,他手腳一軟,跌坐在地上,胸口劇烈起伏,喘息連連,瘋癫一樣呓語,“是真的、這世界真的有鬼!”
唐恬懶得聽他胡話,抓了個茶杯砸在他身旁,“陳煦是你殺的?說話,不然我立刻報警,你這是謀殺未遂!”
報警兩個字刺激到了陳鵬,他逐漸從驚恐中回神,看着唐恬手持燭臺,面無表情的樣子,指着自己手腕上一圈青紫,不可思議低吼,“你看到了吧?他、他真的出現了!你為什麽不怕鬼,還有思考能力想人是不是我殺的,你到底是不是人!”
唐恬丢了個白眼,“因為你這個活人比鬼還可怕,鬼不要我的命,你卻想害我。別廢話了,快點回答我,”她一只手悄悄伸進兜裏,摸出手機,趁機按下錄音鍵,“陳煦是你殺的?”
陳鵬情緒激動,揮着手叫道,“不--不是!不是我!”
“那你為什麽想殺我滅口?”
陳鵬緊緊閉着嘴,滿眼怨毒。宅子裏就這幾個人,她住的院子是陳煦以前的地方,宅裏下人怕的很,入夜就不敢到這附近來。神不知鬼不覺下手殺了她,反正她得了癌症随時可能沒命,再往棺材裏一裝、下葬,再沒人知道真相。
至于陳雲志那邊,他相信父親到了那時也別無選擇,不可能把他交代出去。
他謀劃的很好,沒想到關鍵時刻,居然又一次被陳煦毀了--又是他!
唐恬歪了歪頭,“其實你該感到慶幸,剛才沒有真的殺了我。你不知道吧,我在拿着視頻出來找陳老板前,早就把拷貝的視頻和事件原委寫成了一封電子郵件,存到了我的郵箱裏。”
“我設置了定時發送,時間是晚上12點。如果我每天沒有去修改發送時間,那麽這封郵件過了12點就會傳送給我的幾個朋友和老師,他們會幫我報警。當然順帶也發送給了微博知名大V、這邊當地警察局的官微官博投稿信箱。”
陳鵬咬牙切齒憤恨瞪着她,“你!”
唐恬攤攤手,“我反正活不了多久了,你殺了我,這件事也會爆出去。到時候就不是陳老板能考慮怎麽給出真相的時候了。”
陳鵬吐了口氣,扶着牆站了起來,扯了扯衣服,一派鎮定,“多少錢,買你閉嘴,和所有視頻撤回。”
在他看來,這個世上就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
而在唐恬看來,“我只對真相感興趣。”
“那你就是自己找死。”陳鵬往前邁了一步,神色沉沉,已是殺心再起。先弄死她,再從手機上找到登錄郵箱的密碼。
唐恬莞爾,“你殺得了我嗎?”
不知是不是跟那破手機締結了契約的關系,陳煦作為怨鬼厲害了很多,都能凝出實體了。
陳鵬僵住,熟悉的冷氣沿着背脊蹿起,脖子上不知何時掐上了一只青白的手,凍的人瑟瑟發抖。五指遒勁有力,穩如堅鐵,還在一點點收緊。
陳鵬呼吸艱難,快要哭了,“你們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們一家!”
唐恬嘆氣,“那你們一家,怎麽就不放過我們呢。要個真相真難啊。”
冰冷的手指扼着他的脖子不斷用力,陳鵬腳尖逐漸離地,雙手在半空中揮舞着拼命掙紮,喉嚨裏擠出破碎的嘶吼,胸口劇烈起伏,臉色眼見着發青,“不、不是我--是我媽!”
話音剛落,脖子上的力道消失,他一下落地沒站穩,跌坐在地上,抱着頭嚎哭鬼叫,“我也不想的!我媽都是為了我才找人弄死你、都是為了我!也都怪你,你為什麽要回來!我們兩個本來就只能活一個!”
他咒罵着,話語滿含怨恨,神情扭曲到猙獰。
作者有話要說: 主線啓動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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