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一起走3
“……主播在想, 那個跳樓自殺的女孩,是聽到了好友怎樣刻骨銘心的話,才會對這世間毫無眷戀縱身一跳?又是多麽深的執念、死了都沒有辦法人手的孤獨, 讓它留在人間,要把活着的人也拖下地獄、糾纏在自己身邊?”
“……但不管怎麽說, 對與錯,是活着的人的計較。死了之後,都是平等的。”
講完了故事,一如既往開始熱線時間, “我今天很希望能連線兩位當事人,聽一聽事情的真相。那麽接下來,開始連通熱線……”
午夜詭話APP上提示熱線已接通, “這位聽衆朋友你好, 你--”
“好朋友,一起走。”之前聽到過的夢游般的呓語再一次響起,唐恬猛地擡頭,黑白校服的少女背對着她,僵立在任霜的窗前, 仰頭望着上鋪蜷縮成一團的白影。
唐恬握緊手機,“張月, 你來了。”
“張月”充耳不聞,她伸出手腳,慢慢攀爬,像之前一樣把自己貼到床板下。
床上蜷縮的白影在啜泣。
唐恬知道, 接下來會發生跟她之前看到一模一樣的場景。
她們每一晚都這樣糾纏着,殺人和被殺,永不得解脫。
但今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聯通了電臺,唐恬的手機裏傳來充滿顫音的哭泣。
“求你、救救我!”那聲音尖細高亢,幾乎在破音的邊緣,不住的哽咽,“救救我!”
唐恬眼睛盯着對面床瑟瑟發抖的白影,對着手機輕聲道,“你是任霜。”
聽筒裏爆出一聲短促的驚泣。
“任霜,”唐恬聲音放的平靜溫和像是一泓清泉徐徐,實則渾身緊繃,一眨不眨注視着對床兩個女鬼的動靜,“張月自殺前,你對她說了什麽?“
那個聲音哆嗦着,嗚咽着,“對不起、對不起。放過我、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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蜷伏在床鋪的白影弓着脊背,額頭一下一下用力磕着床板,不住發出砰砰的聲響,唐恬又問了一遍,“張月”來來回回、颠三倒四重複這幾句,狀若瘋癫。
鬼科上說了,因執念而徘徊在人間的鬼魂,能否維持理智一部分是本人的意志,但絕大部分都會在逐漸喪失,最後成為憑本能作惡的怨鬼。
張月這狀态,想想她死前遭受的折磨,估計那會兒已經半瘋了。
“你沒有回答我,不過你一直在道歉,其實也印證了我在故事裏揣測。”
張月的死,的确是任霜一手造成的。
“張月,”唐恬呼喚,“你願意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嗎。”
回應她的,是複讀機一樣桀桀怪笑,“好朋友,一起走。”
“……”行,這兩個,活着的時候心事難對人言,死了都不肯對人說一句。
唐恬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也許它們也知道,說什麽都沒有意義了。
就在這時,兩個鬼都動了。
白影倉惶地下床,跟她背靠背的女鬼伸手去抓它,白影踉跄落地,後腦勺遭地。
白影匍匐着向門口爬去,鬼影一步一晃尾随着。
又來了!
唐恬眼皮一跳,語速驟然加快,“那麽,感謝你們的來電。今天的節目就到這裏,讓我們下期再見。”
挂了熱線,她并沒有立即播放節目結束的安魂曲,“出來小明!”
一個矮小黑影迅捷如猴從她背後陰影中一躍而出,女鬼扭臉沖着唐恬尖嘯,小明格格怪叫,兩個鬼頓時厮打成一團。
唐恬兩步蹿下床,雙手揪住白影的肩膀,半蹲下來逼問,“張月的信物在哪裏?”
布滿血淚的臉龐擡起,張月搖着頭,死死拽着她的手啊啊哭嚎。
“什麽意思,你不知道在哪裏,還是不知道什麽是她的信物?”唐恬猛然意識到,任霜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跟張月的往來,和她的信件全部燒掉,那就算張月給了她任何東西,她肯定也不會留下。
除非……
唐恬攥緊白影肩頭,“你想想,有沒有什麽東西,你不知道是誰給你,但你還留在身邊的?而且就在這個宿舍。”
任霜呆呆看着她,好像理解她的話是是非常困難的事。
“砰”唐恬猛地脖子一縮,躲過被張月掀飛的小明,後者重重撞到門板上,矯健如猴雙腿一蹬,反彈撲向張月。
尖嘯和嘶吼刮的人耳膜生疼,兩個厲鬼厮打起來,女人跟小孩都不是好惹的,血沫橫飛,咕嚕嚕直接滾到了走廊,翻湧的陰氣吹的簌簌作響,一動不動的“任霜”忽然扭頭,力道大的頸骨傳來清脆的咔嚓聲,空洞洞的眼睛盯着她書桌,喉嚨裏發出“荷荷”激烈的喘息。
唐恬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在書桌角落,有一個積着厚厚灰塵的陶瓷杯子。
是這個!
手機電筒的燈光下,那陶瓷杯不知是上的什麽釉色,非常特別,血紅的外殼,在光照下隐有流動的血絲一般的光華。
唐恬一下站起抓過杯子,觸手冰冷恍若一潭幽暗漆黑的水,把猝不及防的她拉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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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世界豁然光明。
“我沒有錢送你昂貴的禮物,只有親手做一個杯子,希望你能夠每天都用着。”
少女低低喃語萦繞,唐恬模糊的視線變得清晰,面前是一雙沾滿黃色泥巴的手,小心地護着手中正在旋轉的陶土。
一塊濕潤的陶土,在她手中逐漸成型,一點點變得精致起來。
她卻還是不滿意,好幾次推倒重新做。
終于,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做好了雛形,欣喜地請陶泥店的老板放進爐子裏去燒,約定好過幾天來取。
視線一黑,剛才還欣喜的少女哭的撕心裂肺。
一頁頁的信紙被她撕的粉碎,她哭叫着,狀若瘋癫,“為什麽要騙我!”
“我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唯一信任的人。”
“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麽?!實驗品,呵呵,實驗品,任霜,你好,你好的很!”
“我恨你……你為什麽不一直欺騙下去!要在這個時候戳穿我的美夢,說我這樣低賤的平民,怎麽配跟你做朋友!”
唐恬聽着哭聲都覺得揪心。
爾後她看到女生去到陶泥店,癡癡望着自己燒好的陶瓷杯,準備上色的時候,她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液滴落到釉色中。
“我要如你所願去死了,可是怎麽辦呢,你有那麽多的朋友……卻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舍不得你。”
以淚和泥,以血為色。她輕輕攪動着釉色碟,一筆一劃,在白色的杯子上添上一層特別的色彩,在光亮下隐有血絲流動,“用這個杯子喝水的話,每一次你都能喝到我的血呢。”
她的聲音帶笑,又仿佛在哭,怨忿有恨。
“說好了一輩子做好朋友的,我會一直、一直在你身邊的。”
下一幕,視角轉到了任霜身上。
“霜兒,生日快樂!”
“謝謝大家!”
她的生日,人緣很好的她收到了很多很多禮物,有同班同學的,也有其他班級的。其中有一個快遞送來的盒子,寄信人是化名,她并不認識還以為是追求者,打開是一個顏色特別的陶瓷杯。
杯子上還有她的星座圖,很是漂亮。
她本來随手擱在桌上,沒想當天自己慣用的杯子莫名其妙地裂了,看着現成有一個新的,她就順手拿來用了。
于是死去的她,以血做的陶瓷杯為信物,悄然來到她身邊。
每天晚上,就這樣站在床頭幽幽望着她。
毫不知情的任霜每用這杯子喝一次水,就會壯大着她的怨念,直到有一天,她凝出身形,準備帶給好朋友一個驚喜。
“啊--!”
凄厲的尖嘯充滿憤怒,撕刮着脆弱的耳膜。唐恬從被動通靈狀态中驀地驚醒,張月似乎察覺到了她的舉動,和小明的打鬥一下變得更加激烈。
唐恬二話不說,抓起陶瓷杯朝着地上狠狠一砸!
……沒砸爛!
高度不夠,只摔掉了把手,就這樣也引得張月發狂,窗戶砰砰悶響,震的地板都在顫,陰風陣陣。
唐恬撲到地上去抓杯子,手指被摔破的地方劃了道口子也絲毫未察覺,撿起來又用力朝地上砸!
還是沒碎!
“什麽玩意兒啊!”只裂了個口子,質量這麽好,唐恬真快氣笑了,什麽東西噼裏啪啦地被甩進了寝室內,小明的頭顱滴溜溜滾在地上,朝着她哭泣嘶喊,“陪我玩游戲、玩游戲!”
“回來小明!”感覺小明受傷不輕,心裏咯噔一下,張月的戰鬥力太強悍了。
唐恬彎腰抓起杯子往陽臺跑,才邁開步子,驟然感覺身後陰風襲來,她頭也沒回揚起手,釉色詭異的陶瓷杯在半空劃了個弧線,堪堪落向窗外。
喉嚨一窒被什麽東西纏住,唐恬下意識去抓扯,手碰到那玩意兒灼燒出陣陣黑氣,如黑蛇般的頭發一縮,被扼頸的痛苦瞬間解除,唐恬一手捂着脖子踉跄後退,瞥到自己手指上的血跡,猛然醒悟。
她的血能對付厲鬼!
從背包裏摸出随身的水果刀,正要對着手指割下,就看到滿頭黑發在空中張牙舞爪的張月猩紅着眼沖進來,喉嚨裏發出古怪的咯咯響聲。
長長的黑發漫天鋪散,忽地絞成手臂粗細的一股股,前段鋒銳如箭芒,齊刷刷朝着她飛射而來!
來不及了!
這番變故太過突然,樓下傳來清脆的四分五裂的響聲,而那可以把人紮成刺猬的無數黑箭也近在一步之遙!
千鈞一發之際,半趴在地上要死不活的白影縱身一躍,撲到了張月身上死死抱住她;月光灑落進窗戶,唐恬照在地上的影子像是流動的黑水一樣拔地而起,擋在了她的面前。
“陳煦!”唐恬叫道。
被任霜一阻,來勢洶洶的黑發有剎那稍緩,唐恬面前的黑影背對着她,伸出冷冰冰的發青的手,在空中看似舉重若輕地一撈,抓住第一股刺來的黑發,肉眼可見的冰霜沿着長發迅速蔓延,所過之處頭發濕淋淋淌着水,像是被掠奪了生機一樣顏色發白,頹然散落一地。
張月痛苦嘶嚎,狂性大發,把身上的任霜給撕下來甩到一邊,自己硬生生把被侵染的那一縷黑發扯落,其餘頭發則是攀附在天花板上,蟄伏在陰影中蠢蠢欲動,跟一動不動的陳煦形成對峙之勢。
這短暫的空隙唐恬連忙摸出黑色手機,按下了《安魂曲》的播放鍵。
舒緩安詳的音律在寂靜的夜中徐徐流淌,伴随着金屬铿锵碰撞,一根根黑色的鎖鏈憑空從地上升起,冰冷而威嚴。
唐恬感覺到極其濃烈的懾人陰氣,比她迄今為止遇到的任何一個鬼魂都要可怕。
空氣也變得寒冷宛如洞窟,呼吸都帶着白氣,冷的她骨頭都在發抖。
她一手手機,一手握緊匕小刀,随時準備看情況不對,先捅自己一刀再去捅對方。
黑色鎖鏈把任霜捆縛住,帶着它緩緩陷入地下。
任霜好像知道這是什麽,安靜地沒有掙紮,朝着唐恬的方向額頭貼地,匍匐不動。
這一幕刺激到了張月,原本對着唐恬的黑發全部朝着鎖鏈攻擊,幻化出一只只手去撕扯,然而還沒靠近就被冰冷的鎖鏈給融化,黑氣蒸騰,它慘叫,卻拼命想把任霜給拉出來。
任霜張了張嘴,嘴裏沒有發出聲音,模糊的音節擴散在空氣中。
它滿臉是淚,看着面目猙獰瘋狂撕扯鎖鏈的張月,“對不起,這樣的我,不配做你朋友……對不起。”
這一聲,飽含着悔恨、歉疚,還有如釋重負。
鎖鏈喑啞地響,很快白影就陷入地板,徹底不見了。
而張月的腳下也開始升起鎖鏈。
它不甘心被縛,四肢着地迅速跳躍挪移,那粗重的鐵鏈迅速延展尾随而至,落地時重重砸在地板上,那驚天動地的聲響聽得唐恬心驚膽戰,生害怕樓都給砸塌了。
鎖鏈速度不慢,但畢竟沉重,不夠靈巧,鬼影則是飛檐走壁,穿牆破洞如履平地,鎖鏈總是慢了那麽一點。
陳煦還擋在唐恬面前一動不動,擋住了大部分視線,唐恬探頭從對方肩膀望出去,鎖鏈和女鬼已經打到了外面,她問,“你不去幫忙?”安魂曲還剩十來秒,這鎖鏈不不曉得能不能搞定。
聞言,陳煦黑漆漆的眼珠子一格格僵硬轉動,向下斜看着在它肩膀冒頭的她,沒有什麽表情,依舊是泡的發白的死氣沉沉的臉。
唐恬莫名讀出幾分譴責的味道,仿佛在說是她搞成這個樣子的,還讓它去收拾爛攤子。
唐恬讪讪,“我以為把信物毀了就完了。”哪曉得張月執念這麽深,自己也不願意被帶走。
對方如古井般死寂的黑瞳轉動,目視前方。
它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地上所過之處,都是一灘灘鞋印大小的水跡,它走的其實不快,身形間有種高山流水的清雅,不疾不徐,頗有名士風範--
一點都看不出是去打架的,倒像是去品茗會友。
唐恬:“……哥,能趕快點不。”
打架的時候就別注意形象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祝福哈哈哈好開心~~愛你們。
作話那樣說,也是我自己的惡趣味。寫故事也一樣,總是想着能寫出讓人評價“卧槽、這樣也行!”“腦洞好大”的劇情。
--所以下一章,非常高能哦。有關男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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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破墨、羨羨今年三歲了的地雷,讓小可愛破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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