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洋娃娃2
兩個孩子的個子一般高長相也極為相似, 這樣背靠背站着,藍色校服和紅色裙子形成赫然鮮明的對比,就像一枝雙生花, 只不過一個還蘊含生機,而另一個早就衰敗凋謝。
“倩倩, 我是來幫你的,”唐恬試探着慢慢接近鏡子,伸出右手掌心朝上,誠懇地道, “你和弟弟都出來好嗎,我們坐下來聊一聊。”
鏡子裏的陳陽還是活人,先想法把人給救下來再說。
布滿血淚的小臉凄厲又可怖, 女孩斷斷續續地啜泣, 聲音含混不清帶着陰森回音,“你、你真的會幫我嗎”
“是的,”唐恬小心翼翼靠近,聲音放的輕柔生怕刺激到對方,“你聽過我的電臺, 我一直在幫助像你一樣的聽衆。我幫助它們完成心願,我也可以幫你。來倩倩, 帶着弟弟出來好嗎。我發誓不會傷害你。”
鏡子裏,小男孩忽然哭的更大聲了,他臉色蒼白嘴唇幹涸,身板又孱弱, 扯着嗓子在哭嚎,單薄的背脊一顫一顫的;
與他緊緊背靠背的紅衣女孩,臉上蜿蜒的血淚順着尖尖的小下巴滴落到地上, 滴答、滴答,就像
水落到池子裏發出的清脆聲響。她遲疑着,慢慢朝着鏡子外伸出手,哭着搖着頭,“倩倩不想的”
“是他們、他們都是壞人”
唐恬一邊鼓勵她帶着弟弟出來,一邊循循善誘,“我知道,不是倩倩的錯。”
“倩倩是個乖孩子”
如同穿透水面,鏡面波紋蕩漾,一只長滿屍斑發青的手徐徐伸了出來,離唐恬的手很快只有咫尺之遙。
忽然,唐恬眼前黑影一閃,她腳下沉寂的影子倏地拔地而起,遒勁有力的手指如鉗一般用力抓緊了她的手腕,一身黑西裝渾身濕淋淋的男人猝不及防擋在了她的面前。
變故來的太快,女孩被吓到發出一聲尖叫,仿佛被燙到似的一下縮回了手。
倩倩血紅的嘴巴極力張大幾乎扯裂到耳根子,聲嘶力竭地尖叫,“你是壞人!像那些人一樣!”
“你們、你們都是壞人,想抓倩倩!”
“喀嚓”
一道裂縫伴着玻璃破碎的脆響帶着摧拉朽枯之勢貫穿整個鏡子,從上到下恰好從兩個孩子靠背的位置開裂,鏡面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陳倩、陳陽!”
唐恬擡起手電筒,昏黃光暈中,鏡面破裂成兩半的鏡子裏影影綽綽照出她的模樣。
他們不見了!
“陳煦!”唐恬抽了抽手,紋絲不動,她不解望向男人,第一反應并不是責怪他突然出現吓跑了陳倩,而是詢問緣由,“為什麽剛才要阻止我?”
除了兩人獨自在家的時候,陳煦不會無緣無故在她工作的時候出現,往往都是它察覺到了危險。
陳煦轉過身,握着她的手并沒有放開,冷峻的眉眼如同覆上薄霜,更顯陰沉之氣。
它好像在為難,不知道怎麽說。
“你可以寫字告訴我。”每每這個時候,看見他熟悉的眉眼,言行舉動又顯示着與她人鬼殊途,她心中有種隐隐的刺痛。
這句話它聽懂了,一手捧着她的手,帶着小心把她蜷起的手指一一捋直,它手掌寬大,把她的攏在掌中就有種包裹似的感覺,骨節分明的手指像是小學生寫字似的,認認真真地一筆一劃。
唐恬盯着他英挺的眉眼,對方僵冷的手接觸溫軟的掌心,奇異的感覺沿着血脈傳遞到心髒處,心跳徒然漏了兩拍。
比劃的手指頓住,唐恬回神,看見男人陰沉沉地瞪着她,好像在無聲地譴責她這個時候居然走神。
唐恬幹咳了下,別過臉,“沒事,你繼續寫吧。”
陳煦慢吞吞地,繼續一筆一劃。
生怕她看不懂似的,他寫的很慢,足夠唐恬看清,“怨、重。”
“很。”
光寫個重字不夠,還特意加寫個很。
能夠讓四星厲鬼都覺得怨氣深重的紅衣女孩,怕也不是什麽純良之輩。
唐恬點點頭,“我知道了。”
剛才她也是有意試探,在鏡屋裏她就把黑手機午夜詭話APP打開了,只待一聲令下,張月就能召喚出來。
是的,經過半個月的修整,能夠跟陳煦對抗厲鬼、她的好朋友重出江湖了。
這也是她敢跟倩倩一照面就直接交鋒的底氣--兩只四星厲鬼在旁,她也是不好惹的。
男人神色不善盯着她,似是不贊同她以身犯險。
“放心,我心裏有數。”唐恬晃了晃被他抓着的手,爾後才意識到這個動作頗為嬌俏。
唐恬:“……”要命!
手指仿佛被電了一下彈開,她想掙脫,對方大掌跟鉗子似的握的穩穩的,唐恬曉得對方固執,索性不再動彈,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我要出去了。”
怕對方沒聽懂暗示,小聲補充,“外面有監控。”
小醜還在盯着她。
陳煦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懂。
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手拉着手,面對面伫立在黑暗之中。
四面八方的鏡子,在昏黃光芒的照映下,是無數凝望着彼此的兩人的臉。
明明是這麽恐怖的環境……
前一分鐘她還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兒,現在腳下像是生了根,遲遲沒有挪動一步。
他的手冷的像一塊千年不化的冰,她皮膚比正常人溫度低,在他對比下竟顯得溫軟,不知不覺手心微微滲出了汗。
直到一聲突兀的電話鈴聲,打斷了一室靜谧。
唐恬驀然回神,抽回手接起電話,這回對方放的痛快,她餘光瞟見剛才還跟她牽手的男人跟被當場捉奸的小三一樣,呲溜一下回了地面重新化為一汪影子。
跑那麽快幹嘛。
電話剛接起卻一下挂斷了。她看了下來電顯示,“艾麗?”
兩人之前約好不會在人前顯露關系,更何況在這到處都是監控的游樂園。
她突然打來電話,一定有事。
唐恬回撥過去,就是嘟嘟嘟的忙音。
“是打錯了?還是……”唐恬心生疑惑,在微信裏用語音呼喚對方,也沒有回應。
要趕快出去了。
走出這個該死的房間,唐恬看到角落裏一個蹲在地上的藍色影子。自遇到小鬼後一直懷揣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對方在誘導着她讓她跟随,但沒有想害她。
畢竟在床下狹窄局促的空間、成百上千自己的影子包圍着的危險又複雜的鏡屋,對方只是跑來跑去,沒有對她動手。
而那裏都是最好的動手的地方。
剛才由于陳煦的示警,倩倩好像有點誤會她。不過沒關系,只要對方願意跟她交流,她還有機會。
一見她出來,小男孩驀地起身跑向黑暗深處。唐恬繼續跟随對方,來到燈火通明的陸地樂園。
游樂園背山面海,摩天輪建在山巅,據說這裏的摩天輪是全亞洲最高。
就在霓虹閃爍的摩天輪下,叮叮咚咚的樂曲歡快流淌着,陳陽站在摩天輪的入口處,回頭望着唐恬。
唐恬停下腳步,“你帶我來這裏,是想告訴我什麽?”
逆着光,看不清男孩的表情,他臉色白皙,眼睛空茫芒的宛如黑洞。他一言不發,轉身上了輛艙門開着的座廂。
有人進去後,艙門自動關閉。
摩天輪緩緩轉動,小男孩就在座廂內,面無表情俯瞰着唐恬。
唐恬趕緊登上入口,等待着摩天輪轉一圈下來,陳陽所在的座廂再次回到起點的時候。
到時候,她上去把人拉下來,堵個正着。
唐恬打算守株待兔。
沒想這摩天輪轉的十分緩慢,一圈……她起碼等了近十分鐘,搭載着陳陽的座廂才徐徐轉回她面前。
從地面掠過到騰空有一段時間,唐恬趁此機會去扒廂門,沒想廂門死活打不開,“倩倩,你出來好嗎。我不會傷害你。”
小男孩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黑黝黝的眼看着她,仿佛一個沒有生氣的玩偶。
廂門扒不開,眼看着車廂緩緩駛離地面,升上摸不到的高度,唐恬瞥到緊随這輛座廂的後一個敞着門的座廂,鬼使神差地鑽了進去。
感應門自動關閉,有點恐高的唐恬抓住扶手,盯着前廂內的小男孩,“倩倩,你帶我來這裏,是想讓我看什麽?”
兩個座廂之間有一定的高度差,小男孩來到玻璃窗前,高高在上俯瞰着她,而她在下一輛車廂內,隔空仰望着對方。
摩天輪越來越高,遠離了音樂歡騰的地面,周遭也逐漸安靜下來。每一下升空都能聽到鋼筋繩索轉動的铮铮聲,唐恬有些緊張。
下方是燈火輝煌的陸地游樂園,雲霄飛車沿着木梯呼嘯而過,再往上連這些聲音也沒有了。
車廂內靜的只聞她自己的呼吸聲。
忽然,側臉望向外面的她看到玻璃門上映着個模糊的輪廓,倏地扭頭,陳煦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了,就跟她坐同一條椅子,靜默地坐在她身邊。
唐恬略感驚奇,“哥你今晚上怎麽神出鬼沒的。”
一晚上出來的次數比過去一周都多。
男人黑漆漆的眼珠緩緩轉動到眼角,斜斜盯着她。
他個子高大,車廂卻不大,兩人坐在一排幾乎挨着肩膀,唐恬比他矮大半個頭,感覺到身高差的壓力,默默溜到了對面位置去坐了。
對方的注視一直跟随着她,目不轉睛。
這樣面對面,唐恬感覺壓力小了很多,密閉的空間內,耳膜嗡嗡作響,內外壓有點失衡。
但是奇異的,由于身旁坐了個人,她變得沒有那麽恐高了,還有心情晃悠着腿,悠然去看外面難得一見的風景。
“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到游樂園,第一次坐摩天輪呢。”
小時候沒有條件,長大了沒有心情和時間。于是錯過了這麽美好的風景。
“下次有空的話,我一定要好好來玩一玩。”
在這裏無拘無束,所有煩惱都抛開,可以像個小孩子一樣,盡情地尖叫玩鬧。
穿着黑西裝堪比黑無常的男人,聞言朝着她伸出了手。
唐恬眨眨眼,“怎麽了。”
男人的手固執地懸停在半空,唐恬看了看他,嘆氣,“好吧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想牽手就直說呗。
然後她伸出去的手,只被人勾住了小小的尾指,懸空輕晃了晃。
唐恬一怔,随即眼眶發熱,心裏湧起一陣陣的熱流。
如同她給張月承諾,它也在給她承諾。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唐恬的電話再一次煞風景的響起。
“唐恬,”這一回陸遠的聲音沒有了平日裏的散漫随意,而是無比凝重,讓她也一下認真起來,“艾麗跟你在一起嗎。”
唐恬回道,“沒有,我們現在在游樂園,分開行動。”
聽筒裏,陸遠深深吸了口氣,“你可不可以幫我聯系下艾麗,我剛才心髒忽然很不舒服,我擔心艾麗出什麽事。”
一口狗糧猝不及防塞了滿嘴,唐恬無語,“你又不是靈王,心髒不舒服要去醫院看病。”而不是在這胡思亂想。
陸遠飛快道,“不開玩笑,我特種兵出身,心髒絕對沒問題。上一回出現這種情況,是艾麗差點死了!”
他的聲音沉重,呼吸有着壓抑的後怕。
唐恬一凜,“好。我先聯系上她,待會跟你回。”
“拜托你了。”
挂斷電話,唐恬馬上給艾麗打,忙音沒有人接。
她曉得艾麗習慣震動,這會兒估計在游樂園查探線索,一時沒注意也是正常。
不過陸遠的話還是讓她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感,要趕緊下到地面才行。
唐恬收斂心情,趴在窗戶邊對着上方的車廂揮手。陳煦一直沉默地注視着她。
“陳陽”,或者說被陳倩附身的男孩也一直沒動,直到兩個人都要升上最高空。
被她緊密注視行動的小男孩忽然動了,他站在了門邊,胳膊僵硬地擡起,手指着下方。
唐恬順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現下正好到了她所在的座廂升到摩天輪最頂端,可以在高空俯瞰整個游樂園。
引入眼簾的,是空曠的山海,所有的設施都轉動起來,洋溢着歡樂的音樂,燈光閃爍,沿着茂密的叢林小道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形狀,正面對着唐恬所在的方位。
“心……是心形!”就像有人沿着游樂園的外部輪廓,畫了一個。
圖形上方凹陷的地方連着海平面,若是白天,便是蔚藍的海水溫柔地懷抱這座樂園。
站在山巅之上,當直上雲霄抵達雲端時,便能看到這個心。
唐恬手指在氲滿霧氣的玻璃窗上照着下方的形狀畫了個小的心形,“這座游樂園,一定寄托着你家人對你深深的愛吧。”
背山靠海的絕佳位置,天堂一般歡樂的游樂園,心形的形狀,都是家人對她無以言語的、最深沉無望的愛。
唐恬猛地趴到座位上方的窗戶,朝着已經在下降的座廂內的“陳陽”大喊,“你知道吧,你帶我到這裏,你是知道這座游樂園的意義的!”
是父母對女兒最濃烈又愧疚的愛,沒有辦法找到葬身在這裏的女孩屍骨,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紀念。
唐恬清晰地看到,趴在玻璃窗上的小男孩麻木蒼白的臉上,一行淚水蜿蜒而下。
那一刻,他的眼神好像又些微的波動,仿佛哀求,又仿佛期望。
總是有些怪事發生的游樂園、出了事故的游樂園、知名風水大師紛紛前來卻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唐恬手指握緊,“不是你幹的,對不對!?”
它應是對這裏視若珍寶,怎麽會故意去抹黑。
它才是最珍惜這裏的人!
“陳陽”搖着頭,若是不看他短短的頭發和藍白校服,幾乎讓人錯覺是陳倩,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唐恬艱難地分辨他的口型。
他在說,“為什麽要抓我”
“我不會抓你,我是要幫你。”唐恬苦口婆心,隔着玻璃沖他比劃,感覺嘴巴都要說幹了。
一些疑惑得到解開的同時,新的迷霧又産生了。
忽然,在徐徐下降中的唐恬在半空,看到心形的正中央的湖心公園,有兩盞飄搖的燈火緩緩劃入湖心。
一艘船,一頭一尾兩個人,男人看上去是那黃袍道士選手,而艾麗也在。
“她怎麽跟那人在一起。”
明明告誡過艾麗,不要跟任何人組隊,最好單獨行動。
作者有話要說: 張月:叫我出來就是喂狗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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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卷充滿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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