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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清這些年只要一出事就把這位名義上的師父搬出來, 無往而不利, 他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每年到了祭祖的日子, 他都給這位師父多上兩炷香,希望他來年在天之靈繼續保佑自己。結果人竟然沒死?這誰又料得到。
鐘清試圖與瘋道人聊天, 問他這些年去了哪裏,誰把他害成這樣的, 重點是旁敲側擊地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那瘋道人說話颠三倒四, 一會兒說門外有鬼,一會兒說屋子裏有妖怪, 完全不認識鐘清是誰了,鐘清耐着性子順着他的話引導他,聊別的都好好的, 可一提到過去的事情,瘋道人忽然抱着頭痛苦萬狀大,鐘清只能停下了問話安撫他。
經過初步的判斷,鐘清感覺這個人八成是瘋了。
他想要給這人渡點靈力試試,他低身往床下看,伸出手去, “掌門, 把手給我。”
瘋道人不明白他要做什麽, 一雙眼睛盯着他瞧。
鐘清覺得自己已經有點摸到和這瘋道人溝通的門道了, 道:“掌門, 我們來玩一個游戲怎麽樣, 你拉着我的手,來!”
瘋道人道:“你瘋了嗎?”
鐘清:“……”好吧,他沒有摸清。
在鐘清的再三游說加忽悠下,瘋道人終于把手給了鐘清。
鐘清将靈力渡進去,那一瞬間,他只覺得這個人的身體仿佛一個巨大的熔爐,幽藍色的火焰熊熊燃燒,結丹處緩緩浮現一盞幽冥鬼燈,火焰飄蕩開,魂魄燃燒着,靈力一澆下去瞬間就蒸發得一幹二淨。鐘清低頭看去,有數道鬼魅似的火焰迅速順着他的手卷了上來。
鐘清刷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定睛再一看,從來沒有什麽藍色的火焰,全都是他的幻覺。他再次看向那一臉奇怪地看着他的瘋道人。他的靈力對這人沒用,這具身體已經成了一片熔岩煉獄,破碎的魂魄在其中飄蕩,彌漫着死亡與不祥的氣息,這是一股什麽樣的力量?從來沒見過。
瘋道人看了眼自己的手,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
鐘清驚疑不定,他心中沒什麽主意,只能先将人安撫住。瘋道人重新躺回到床上,忽然又擡起頭看向窗外,鐘清問他道:“怎麽了?”
瘋道人:“鬼真的不會回來了?”
“不會。”
瘋道人這才躺回去,過了一會兒,他又看了一眼鐘清,鐘清确定地道:“真的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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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道人躺在床上,他原是睜着一雙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可折騰了一天又受了傷,他确實也累了,沒堅持多久他眼皮就開始耷拉,鐘清起身去把妙妙真人放在櫃子裏的安神香拿出來點上,白煙在空中輕輕地飄散開,瘋道人閉眼睡去。
鐘清決定再試試,他重新在床邊坐下,他将手覆在一清道人的額頭上,靈力緩緩灌入其中。他在一旁觀察着瘋道人的變化。
過了半晌,鐘清收回了手,就在他還不死心想要再試第三遍的時候,屋檐下有動靜響起來,聽上去像是有人敲了下門,鐘清扭頭看去,一個模糊的影子投在了門上。
門被打開,門外的少年擡起頭看去,鐘清開着門的手一頓,“雲玦?你怎麽進來的?”清妙閣一向有天衡宗弟子把守,尋常弟子不得擅進,鐘清意外地看着他。
雲玦道:“我一路跟着你過來的。”
鐘清聽到這句明顯愣住了,“你跟着我過來的?”他遲疑着問道,“你剛剛一直在門外?”
雲玦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讓我看看你師父。”
“這……算了,進來說吧。”鐘清拉開門放他進來。
雲玦确實是一路跟着鐘清過來的,他今天去雲須峰找鐘清,正好撞見鐘清出門,他當時喊了一聲鐘清,鐘清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沒聽見他的聲音,他一直跟着鐘清來了清妙閣。他注意到鐘清故意錯開了時間,在門口多等了一個多時辰,等妙妙真人他們全都離開後他才進去,且特意叮囑守門的弟子別告訴任何人他今晚來過此地。
雲玦覺得有些奇怪,換了條路進了清妙閣,跟上了鐘清,鐘清剛剛所有的舉動他全都看在眼中,聯系之前鐘清酒醉後說的話,他心中明白了,鐘清是想要借用龍珠的力量救一清道人。
雲玦進了屋,瘋道人背對着他們兩人側身躺在床上睡着,雲玦道:“讓我試試。”
鐘清看了雲玦一眼,瞬間領會了對方的意思,他心裏忽然就想到,是啊,這裏有一條真龍,怎麽把他給忘記了?
鐘清覺得雲玦或許真的能救這瘋道人,畢竟原著中龍的設定給人的感覺就是它無所不能,他給雲玦讓了個位置,在雲玦走上前去的時候,他低聲提醒道:“他的身體狀況不太好,恐怕承受不住太多靈力。”
雲玦道:“我知道。”
雲玦掌中催動靈力,與往日一出手就雄渾磅礴不一樣,靈力柔和地散成了一片星海,鐘清在一旁看着他,星輝一樣的光細細地勾勒着少年的側臉,少年看上去認真而專注,他将靈力慢慢渡入瘋道人的額頭中,妙妙真人曾經一度好奇,這個名叫雲玦的弟子,從沒有人認真地教他道術,他為何會有這麽高的修為?龍不需要學道術,化用天地靈力是它們與生俱來的本能,就如同呼吸是人的本能一樣。
雲玦顯然也同鐘清一樣,他看見了那片幽藍的煉獄以及熊熊燃燒的鬼火,不知為何,他竟是下意識地覺得這股力量很熟悉,可又想不起來會是源自哪裏。腦海中忽然有一些記憶的片段閃過去,一株樹,一株巨大的神龍樹,男人站在樹下,他手中是一盞懸浮着的幽藍鬼燈,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得見那雙冰冷的、漆黑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眼眸。
懷中的仙射鏡忽然劇烈地震動了一下,雲玦猛地收了手,他下意識回頭盯着鐘清,鐘清一頭霧水,“怎麽了?”
鐘清被雲玦那奇怪的反應吓到了,他立刻回頭去查看一清道人的情況,人依舊熟睡着,看上去倒是沒什麽異樣,他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雲玦回過神來,問道:“他怎麽樣?”
“好像沒什麽變化。”
龍的靈力渡進去的時候,火焰被澆滅了一瞬,可當雲玦一收回手,那些幽藍的火焰又重新燃燒起來,等鐘清去查看時,一切又恢複了原狀。
雲玦看着鐘清,他揮去了心中那股異樣的感覺,道:“你先別擔心。”
鐘清還在低頭查看一清道人的狀況,沒聽見他的聲音。
雲玦看了鐘清片刻,道門傳說中,龍的骨血是凡人煉長生不死藥的原料,他想着翻開右手,左手兩指劃過鮮血立刻大量地湧了出來,他将手伸靈力過去,鐘清一下子回頭看他,“你!”他抓住了雲玦的手腕,“你幹什麽?”
雲玦道:“試試吧。”他擡手将血喂給了一清道人。鐘清有些松怔地看着他,一直沒松開抓着他的手。
一清道人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反應,他沉沉地睡着,任由體內那些幽藍的火焰将他的魂魄燃燒着蠶食着,随着雲玦将血喂進去,那些火焰終于逐漸地熄滅下去,一旁的鐘清不由得微微睜大眼盯着這一幕,好像有用啊!
過了大約一刻鐘左右,雲玦收回了手,火焰滅了許多,還有些零星的默默地燃燒着,有的忽然間旺盛起來,但無論如何,與與之前的狀況相比卻是好了太多。
鐘清見狀扭頭看向雲玦,雲玦道:“有用。你別太擔心了。”
鐘清對着那雙眼睛,這次是真的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鐘清拉着雲玦來到了清妙閣另一間大殿,他從櫃子裏翻出些藥,忽然又想起天衡的藥不能用在龍的身上,他把藥放下,重新翻出些幹淨的布,回身幫雲玦處理手上的傷口,這孩子也是太實誠了啊,這一道劃的那是真的深,血肉模糊,擱在現代估計要縫個七八針,鐘清道:“天衡的藥你沒法用,我待會兒就下山去買一些,先把血止住。”
雲玦聽着他的聲音沒說話,一直到鐘清擡起頭看他,他似乎不知道要什麽,低聲道:“哦。”
鐘清看着他這副樣子,道:“你還真是……”這讓他能說什麽好啊,他握住了雲玦的手,道:“忍着點疼。”
雲玦想說句什麽,話都到了嘴邊又沒說出來,任由鐘清握着他的手。
鐘清道:“不行,我覺得還是要找個藥師處理下,這樣我讓祝霜帶你去藥師那裏,我下山去買藥,你記得和祝霜說不要用天衡的藥,就處理傷口。”
雲玦終于低聲道:“不用這麽麻煩。”
“什麽意思?”
雲玦道:“它們會自行愈合。”說着話雲玦将鐘清纏了一半的布條拆開給鐘清看了眼,果然傷口已經較最一開始小了大半也淺了大半,雲玦道:“一會兒就好了,沒事。”
鐘清直到這時候他才想起來龍能夠自己愈合傷口,他看見雲玦受傷滿腦子的混亂,一時連這個也忘記了,愣了半天,道:“我怎麽給忘了。”
雲玦一雙眼靜靜地看着他,他顯然一開始就意識到鐘清忘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有提醒他。
鐘清重新擡頭看向雲玦,道:“你……我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雖說事情的發展與他預料得不大一樣,對方心裏想的和他想的也完全不一樣,但是雲玦這麽做的心意他還是能夠領會到的,鐘清也說不出別的,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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