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李玄度的親吻起初極是溫柔, 輕輕貼唇,猶如她的唇是朵需他呵護的嬌花。後來他含住了這朵嬌花,漸纏綿, 唇舌和她完全地糾纏在了一起。
伴着深吻, 她一陣氣短, 腦子也昏沉了起來,坐都坐不穩了, 人就軟在他的臂彎裏, 閉目仰面, 任他恣意而為。
終于他松開了她的嘴,但親吻卻未曾停止。他親她光潔的素額, 若裁的雙眉, 閉着的眼皮子, 顫抖的長長睫毛,秀美的鼻……當吻最後又回到她的唇瓣, 他的呼吸已經變得急促了, 熱熱的氣息撲在菩珠的面頰之上,抱着她的一雙臂膀亦收得越來越緊。
忽然,他托着她的身子, 将她人往後仰去,壓在了枕上。
他情動了。
菩珠卻是如夢初醒。心中的小人又搖着旗幟跳出,将她從男色的誘惑旋渦中推着,掙紮着, 令她終于爬了出來。
她縮着脖,躲着他一路向下的親吻, 氣喘籲籲:“殿下你餓嗎,我讓人替你留了膳食……”
“不餓!”
菩珠又死死抓住了他的手:“那你先去沐浴!”
李玄度終于被她止住了。
她的長發清潔而芬芳, 肌膚瑩潔而白皙,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香噴噴的。
反觀自己,衣染泥塵,甚是邋遢。
李玄度長長地呼了口氣,抑住心中那因她而起的陣陣情潮,低低地道了聲“等着”,起身便下了床。
菩珠将他打發去沐浴了,自己翻了個身趴在枕上,心情極是矛盾。
這該如何是好?片刻後他回來,必是要和她繼續方才那事的。
她倒不是讨厭和他做那事,畢竟他生得那般俊美。她忘不了風雨如晦的黃昏,紫雲觀裏,他敞衣赤足地在雲床上迎着風雨獨自飲酒的那驚豔一幕。
現在美男子和她同床共枕、肌膚相親,光看着他的臉便是愉悅了,何況他本事也不差,她也滿意,溫柔時,叫她不自覺地沉溺其中,縱情之時,又令她神魂颠倒、甚至渾然忘我——只要不再像第一夜後來那般令她吃不消,晚上和他做這種事,也算是消磨睡前時光的一個好辦法。
但如今的問題是……非她不願,是她不能。
生兒子這事,本也可以慢慢來的,并非那麽急迫,畢竟她還年輕,剛和他成婚不久。而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明年春是個關鍵節點。
到時候如果自己肚子裏有了他的孩子,就能給他施加更大的壓力。
他不為自己這個王妃考慮,也要為他的孩兒考慮,是不是?
秘冊說,男女相媾,兩精相搏。精血合凝,始為成胎。所藏之處,名曰子宮。寝必安靜,宮內成胞。
根據她的理解,便是那幾天過後,女子不好再和男子行那種事了。她想象着,他的精和她的血此刻應當正在她身體裏搏鬥,凝合成胎。
如此重要的經過,萬一被他沒輕沒重魯莽地打攪了,如何順利凝血成胞?
于她而言,懷胎生子才是目下最重要的事。失去了目的性的男女之事,不過是情欲層次的淺薄滿足而已,再消魂,她也統統提不起興致,哪怕李玄度他是個世所少見的美男子。
這便是前兩個晚上她為何沒再去找他的緣故,心裏也巴不得他不要來找自己。沒想到今日出了這等意外。
菩珠冥思苦想,怎麽不得罪他地把這事給推脫過去,只覺過得極快,仿佛嗖的一下,他就沐浴完畢回了,穿着駱保方趕來這邊送來的一件白色的寬松寝衣,衣帶未系,衣襟略略松散,朝她走來之時,一顆未擦幹的晶瑩的水珠從脖頸上滾落,落到胸膛,緩緩濡濕了衣衫,而他眉目含笑,男色逼人。
菩珠看得一清二楚,緊張不已,忙閉着眼睛假裝睡了。
他走到近前,輕輕上床,落下床帳,帳內光線便暗了下去。
菩珠感到他将自己抱進了他的懷裏,手掌貼到她的身上,片刻之後,他低頭,用他的下巴溫柔地蹭了蹭她的額。
“姝姝困了嗎……”
他低低地再次喚她乳名,問她,聲音裏含了一縷壓抑着似的情緒。
菩珠挺不過去了,睜開眼睛,咬着唇吞吞吐吐說自己下面痛。
李玄度一怔,立刻收回手,改握住她的肩,問道:“怎麽回事?召太醫來看過了嗎?”
他的神色有些緊張,菩珠知惹他誤會了,忙搖頭:“不用看太醫的……”
他追問,她這才貼唇到他耳邊,聲若蚊蚋地道了幾句話。
“……歇到了今日,還是有些不适……”
第一夜後來的那種火辣辣之感,其實早就已經消失,恢複完好。
她感到有點心虛,索性不去看他,将臉藏在他的懷裏。
李玄度卻怎知她心中的彎彎繞繞,回想那兩夜,自己确實失了節制,沒輕沒重。她身嬌體軟,細皮嫩肉,又初經人事,怎經得住自己如此對待,不禁心疼,更是懊悔不已,立刻打消了方才生出來的那點念頭,将她愛憐地摟入懷裏,自責道:“都怪我不好。你好好休息,我不碰你。”
菩珠暗暗地松了口氣,嗯了一聲,被他繼續摟在懷中睡着,覺他似也沉靜了下來,再未碰她。
菩珠全身放松了下來之後,想起了白天之事,便開口問他。
李玄度将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菩珠聽得是心驚肉跳,緊緊地抱着他,恨恨地道:“太子實是作大死,竟做出了這樣的事,最後還要你救他!往後你要加倍小心。我擔心他非但不會感激,反而變本加厲。再有這樣的事,寧可得罪,我也不會答應讓你再去了!”
李玄度默默地望着她,片刻之後,忽道:“今日若非你請來于阗王子,我怕也沒那麽容易能夠脫身……”
他頓了一下。
“你為何如此着急,想方設法也要救我?”
菩珠一怔,正想着如何回應,聽他又道:“我以為你對我應當是失望的。我不能助你達成心願。”
菩珠從他的懷裏擡起頭,恰對上了他低頭凝視自己的兩道目光。
帳內靜悄悄的,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之聲。
她迎上了枕邊男子這一雙略帶了幾分沉郁的眼眸,輕聲道:“不敢欺瞞殿下,嫁殿下之初,确實有些失望。但與殿下漸漸相熟,姝姝才知殿下是何等之人,真心愛了殿下。況且姝姝也想通了。在河西時,常聽鄰居婦人言,女子嫁雞随雞,方為福氣。當時不懂,如今卻明白了這個道理。以前我是無依無靠,方滿腦子胡思亂想,這會兒自己想起來都覺可笑至極。我如今不一樣了,殿下便是我的依靠。往後我安心跟着殿下,殿下有飯吃,難道我會餓?”
“殿下——”
她輕輕呼他。
“姝姝已是殿下的人了,遇今日之事,難道心向外人,坐看殿下涉險而不顧?”
李玄度久久地凝視着她的一雙眼眸,忽再次低頭,深深地吻了她一下,随即放開了她,叮囑她先睡,說自己先出去一下,等下便回。
菩珠也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麽,看着他下床穿了衣裳,快步走了出去。
約莫過去兩刻鐘,他回了。
“殿下你去了哪裏?”
她坐起來問他,有些不解。
李玄度取出一只小瓷瓶。
“你不是說那裏還不适嗎?我方才去了張太醫處,他給了這藥,說只消早晚兩次塗抹,很快便能消腫止痛。明日要上路,路上會很辛苦,你身子不适,若自己羞于去尋太醫,也當早些告訴我,不可自己忍着。”
他的語氣帶着輕微的責備,去淨手,回來便要替她上藥。
菩珠沒想到他方才竟是去尋太醫取藥了,現在還要親自替自己上藥,頓時害羞了。
又一想,自己那裏早就恢複如初,若是被他瞧見,豈不是叫他知道她在哄他?
菩珠一慌,急忙将藥瓶子搶了過來,拔出塞子聞了聞,皺眉嫌棄藥膏味道難聞,死活不肯上藥。
“殿下放心,我真的無大礙,自己再休息幾日便就好了。”
李玄度看着她緊緊并攏雙腿手死死攥住裙裾不讓自己看的一副模樣,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哄道:“你我是夫婦。聽話,莫再犟了。”
菩珠實是推脫不了。
說不舒服的是她,他都替她把藥取來了,再不用,怕他會起疑心,便改口,堅持自己上藥,不許他看。
李玄度無可奈何,笑着搖了搖頭,依了她的意思,背着身站在帳外。
菩珠假裝上藥,過了一會兒說好了,飛快地鑽進被窩躺了下去。
李玄度這才回到床上,摟着她讓她睡覺。
小嬌妻就在懷中,還貼着自己而眠。
李玄度強迫自己靜心,陪她早些睡,不知為何,閉上眼睛,眼前卻總浮現出方才她害羞,定要背着自己上藥,不許他看的一幕,氣血微湧,心浮氣躁,竟始終睡不着覺,正有些難受,忽覺一只柔軟的手悄悄地伸了過來,輕輕撫慰着他。
他一怔,睜眼看她,見她頭還埋在自己懷中,忍不住用壓抑的嗓音低低地喚她:“姝姝……”
菩珠臉紅,不敢和他對望。
她連哄帶騙順利過關,他卻好像有些不适。
二人貼身而卧,身邊人的異樣,她豈會無知無覺?
想到他今夜種種的體貼和退讓,被自己哄得團團轉,她心裏有點過意不去,不忍心就這樣丢下他自己去睡,想到還是有別的可以幫他的法子,便大膽地朝他伸去了手。
她主動纏他,極盡所能,他很快就繃不住了,伴着一聲長長的釋然呼氣之聲,帳中終于再次靜了下來。
收拾完後,李玄度愛憐地親了親她的額頭,沙啞着聲道:“你累了吧?睡吧。”
菩珠雖然有些累,卻能感覺到他的心滿意足,自己也覺甜絲絲的,慵懶而卧,閉着眼睛想着明天動身回去,忽記起一件事,思忖了下,睜眼道:“殿下,我不喜那個駱保,往後不要他了,趕他走吧!代替的人,我都你想好了。我看那個阿六就很不錯,也很細心。”
李玄度仰在枕上,本已閉上眼眸,聞言睜眸,不解地望了她一眼:“他怎得罪你了?”
菩珠爬上了他的胸膛,玉臂撐着一張芙蓉面,撒嬌道:“還要得罪嗎?我就是不喜歡他!看他長的樣子,就不順眼!”
李玄度不作聲。
見他不說話,又閉目假寐,她伸臂抱住了他,不依地扭着身子:“殿下!我真的看見他就心煩!又不是什麽大事,你答應我吧!”
李玄度只好睜眼,解釋道:“他跟了我多年,做事也一向盡心盡力。你必是有誤會。若他得罪了你,我叫他向你賠罪可好?”
菩珠盯了他一眼,委屈地咬了咬唇,放開了兩支摟着他的玉臂,道:“罷了,你既離不開他,那就留用好了。反正在殿下的心裏,我是連個下人也不如的。”說罷從他胸膛上爬了下來,也不靠着他了,自己趴在枕上,悶悶地閉目睡覺。
李玄度見她悶悶不樂,耍起了脾氣,顯是在恃寵生驕,偏偏竟不忍責怪,僵持了片刻,見她始終不再理會自己,只好将她抱回來哄:“罷了,你若實在不想看到他,明日起不要他近身服侍了,給他另外換個差事……”
見她似還要說話,他臉色微沉:“我叫他不許再出現在你面前就是。你莫再鬧!”
菩珠一頓,立刻乖巧地道:“我知道了,我聽殿下的話。”
李玄度睨了她一眼,唔了一聲。
菩珠确定,他讓步了,也就見好就收,臉上露出笑顏,再次抱住了他,親了他一口,嘆息般歡喜地道:“殿下,你對我可真好啊!”
她知道那個駱保跟了他很多年,從無憂宮一直到皇陵,自己這麽要求,實是強人所難。
但,誰叫那個侍人勢利,還看到了自己最丢醜的一幕。
以前是沒辦法,只能忍。現在這麽好的機會,她不試試枕邊風把人趕走,難道還留着讓他繼續礙自己的眼?
并且,通過李玄度的這個反應,她也确定了,自己現在在他的心目之中,應是有了說話的餘地,這比起剛嫁他時,不知道好了多少。
雖然他沒有完全照自己要求的那樣把人給趕走,但如此答應下來,想來已是很大的讓步了。
她怎能不高興?
看着她孩子般快活的樣子,李玄度的心中,既為自己屈服于她的“無理取鬧”感到有點沮喪,又覺得能讓她高興,便就值了。
幾分無奈,也有幾分滿足。
他伸手輕輕捏了下她的臉頰:“行了,滿意了就睡吧,明日還要早起上路。”
菩珠柔柔地應了一聲,貼在他的身邊,乖巧閉目,靜靜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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