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菩珠先去接李慧兒出來。

李玄度放緩腳步跟在後, 等她去了,停在庭中,叫住駱保, 問方才他是如何求的情。

駱保垂着頭道:“奴婢就是認錯, 認從前對王妃服侍不周的錯。王妃心善, 見我知錯,便不與我計較了。”

李玄度看着他, 目光帶着疑色:“就這些?”

駱保怎敢講方才那些他在王妃面前說過的話, 腦袋垂得更低了:“就只這些。殿下方才也看見了, 王妃要理妝,奴婢便上去替王妃執鏡。奴婢真的知錯了, 從前對王妃存了諸多不敬之心。多謝殿下, 若非殿下提點, 奴婢今日何來的機會去改正。”

李玄度沉默了片刻,仿佛嘆了口氣, 随即低聲道:“委屈你了, 王妃她有些……”

他一頓。

“她年紀小了些,有脾氣,也在所難免的, 這回你知道了,往後當心就是。不過,你也确實不能一輩子都服侍我的。今早說的莊子便歸你了,往後你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駱保聽到秦王安慰自己, 還如此說話,頓時感動得熱淚盈眶, 跪地哽咽道:“殿下千萬不要這麽想,奴婢有什麽可委屈的, 為難的是殿下才對。能服侍殿下,是奴婢這輩子的福氣,奴婢不要賞賜,只盼殿下不要嫌棄奴婢笨,給殿下添亂,容許奴婢到老還能服侍殿下……”

耳邊傳來輕聲說笑的聲音。菩珠帶着李慧兒從她住的地方走了出來。

駱保一頓,“……和王妃!”

李玄度也循聲扭頭,見菩珠停在走廊上,兩只眼睛看向這邊,忙沖駱保胡亂點了下頭,叫他自便,轉身走了過去。

李慧兒穿了件水紅紗繡的鑲毛披風,含笑叫了聲四叔,說披風是四嬸特意帶出來給她的,怕她冷。李玄度點了點頭。

菩珠命王姆帶着她先出去上馬車,屏退其餘婢女,狐疑地問:“殿下方才和駱保說什麽呢?他哭得如此傷心?”

李玄度心微微一跳,若無其事道:“沒什麽,就問了幾句他如何向你賠罪的話。他已知錯,往後你若哪裏不滿,直接說就是,莫悶在自己心裏,當心氣壞了身子。”

菩珠察言觀色,料他還不知自己方才問過他表妹的事,想來駱保學聰明了,知道有些事不能和他說,點了點頭:“我知道。我才不會悶在心裏頭氣自己呢!”

李玄度心想你确實是如此之人。能叫別人難受,便不會叫自己難受。

“走了,我送你出去。”他柔聲道,見她還站着,似有話要說,問她還有何事。

“殿下,葉霄想必也告知過殿下,昨日乃是崔铉送來的消息。我……”

她不大肯定地看着他,“我能不能見他一面,親口向他道聲謝?”

李玄度毫不猶豫點頭:“應該的!”

他略一沉吟,“回去路上我看着辦,幫你安排個機會。”

菩珠面露感激之色:“多謝殿下!”

她出了行宮。

外面路上已停滿大大小小各種馬車,但亂而有序。官員和命婦各自按照品序隊列,恭迎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

時辰到,皇帝與貴妃現身,先行登上最前面的一輛大車。

再是太子。

今早菩珠遇到端王妃,曾聽她暗暗告訴自己,說太子這回受傷不輕,腿腳似也骨折,至少要休養數月才能下地行走了。但此刻出現在衆人面前,他看起來卻是不錯。一身華服,端坐辇上,除了面上還帶着些許昨日受傷的擦痕,光看他今早這精神抖擻的樣子,完全不像端王妃說得那般嚴重。

唯一能看出點端倪的,便是同行的太子妃姚含貞。

她臉上挂着的微笑,顯得有點勉強,太子上車後,她跟着入內,随後放下車簾,再未露面。

迎完皇帝和太子,衆人便各自散去,坐車的坐車,騎馬的騎馬。菩珠和來時一樣,與懷衛還有李慧兒同坐紫車,很快随禦駕上路,當夜随同駐跸,如此在路上行了三日。

第三天的晚上,皇帝駐跸在路途中的一座皇莊裏。天黑下來,李玄度帶着菩珠出去,騎馬來到附近數裏之外的一處林子前。

她跟着李玄度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前頭不遠之外的野地裏,一道她熟悉的身影躍入眼簾。

崔铉已經來了,牽馬而立。

他應當看見了她和李玄度,卻沒有過來,依然那樣立在原地,全身隐沒在夜色裏,只見一道夜色勾勒出的輪廓。

菩珠停步,轉頭望向李玄度。

李玄度朝她點了點頭。菩珠邁步獨自朝前走去,來到了崔铉的面前。

今夜月光大白,草頭上沾着的點點秋露泛出泠泠的寒光,便如崔铉眼眸裏的光。

他還是那樣立着,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奉诏出河西至今,其實還不到半年的時間,這一刻菩珠又見到他,忽生出一種光陰錯亂的感覺,仿佛已經過去了許久。

菩珠臉上露出微笑,朝對面自己的昔日朋友點了點頭,輕聲道:“你還好吧?”

“多謝王妃關心,崔铉一切都好。”他聲音低沉,回應很是恭敬。

菩珠頓了一頓:“約你見面,是想親口向你道謝。那日若非你及時傳信,秦王殿下恐怕危險。”

崔铉微微地擡了擡頭,他原本被夜影所籠罩的面容便明白地出現在了月光之中,眉目冷冽。

“王妃不必介懷。”他說。

“我一向不願欠下人情。當日我刺殺他,他未加以追究,放過了我。那日傳信,只為兩清。”

崔铉聲音低沉,語氣依然是那麽的恭敬。

菩珠沉默了。

崔铉繼續立了片刻,臉上露出了今夜的第一縷微笑。

“王妃回去吧,我也該走了。”

他朝她點了點頭,轉身邁步而去。

菩珠看着他即将遠去的背影,忽然再也忍不住,追上去兩步叫住了他。

他停步轉頭。

菩珠快步再次走到了他的面前。

“崔铉,你一定要追随太子,效力于他?”

她略帶艱難地說,說完又解釋:“你莫誤會,我并非是在質問你的決定。我理解你。莫說是你,便是我,又何嘗不是為了将來在奮力拼争,便是頭破血流,也絕不後退。只是太子……”

她頓了一頓。

“你真的看好太子,定要追随于他?”

這,才是她想要見面,親口問他的一句話。

她暗暗地希望,他能像從前那樣說,只要她開口,他必為她做任何事,這樣她就可以告訴他,她不希望他為太子效忠,不希望日後的将來,他們會不得不以敵人的身份面對彼此。

崔铉的目光,卻投向了那道立在遠處的男子身影之上,凝定了片刻,忽收回目光,一笑,道:“太子為儲君,未來之天子。我不效命太子,效命誰?”

“崔铉另還有事,不便久留。王妃也請回吧。”

他說完,朝菩珠行了一個辭禮,直起身,轉身再次而去,翻身上了馬背,縱馬離去。

菩珠目送月光下那道漸漸消失的騎影,定定地立在原地,心中生出了一種朋友将失就此陌路的感覺。

這種感覺是如此的令人壓抑和難過。

她極是後悔,悔自己當初的決定。

當初她若是開口,讓崔铉助自己成事,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應允。那時的崔铉,他還是河西那個願意為了她去做一切事情的孔武少年。

然而她沒有,錯過了,世事便就如此戲人,再見面,物是人非,他已變成了這個對她恭敬卻又疏離的崔将軍,前途可期,她卻還是當初那個繼續拼争着,然而還是看不見明晰将來的自己。

她已沒有資格再開口要他幫自己了。

人怎可能永遠在原地踏步?總是要選定自己要走的路,然後走下去。

她如此,崔铉亦然。

他們終是分道了。

那一道騎影早已消失在視線之中,菩珠卻依然那般立着,一動不動。

秋風吹過草叢,窸窸窣窣,菩珠感到寒意鑽骨,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身後漸漸傳來腳步之聲。一件帶着溫暖體溫的大氅,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菩珠定了定神,逼退眼眶中湧出的酸澀熱意,轉身面向李玄度。

“你怎的了?”

李玄度端詳着她。

菩珠已是微笑,搖頭道:“無事。方才向他道了謝,心裏也就安了。”

她觑了沉默着的他一眼,解釋道:“殿下你莫誤會。他真的是我從前唯一的朋友,所以這回想親口向他道聲謝。”

李玄度沒說什麽,只微微颔首,随即伸手摟住了她的肩,低聲道:“走吧,回了。”

這天晚上,李玄度見她躺在床上似帶恹恹,便問她是否身體不适。

和崔铉見面回來後,菩珠便感到人有點發冷,加上又已過去了幾天,不想同房,索性就順着他的詢問說疲累得很。

李玄度自然也不會動她了。她睡了一夜,沒想到第二天醒來,竟真的頭重腳輕生了病。李玄度請了那個精通婦科的張太醫來給她看病。張太醫診脈,說是着涼,讓她吃幾服藥。

菩珠想起前世,李承煜的後妃若是有孕生病,太醫開藥無不分外當心,須擇選對胎兒無害的溫性之藥。

雖然自己現在肚子還是沒半點動靜,但也擔心,萬一已經凝胎,吃錯了藥如何是好,遂将李玄度支開,提醒太醫,給自己開溫和無害之藥。

太醫聽秦王妃的意思,竟是她可能有孕了?不敢怠慢,急忙重新診脈,診來診去,也沒診出半點跡象,但王妃自己既如此要求了,他怎敢不從,遂按孕婦之方加以增減。

菩珠就吃着這藥慢慢地養,一直等到回了京都,病才好了,人也恢複了精神。

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問阿姆的後續消息。

離開京都之前,百辟的人曾傳消息,說查到可能在沈家老宅。現在過去了一個多月,她滿懷希望,但并無進展。

沈家老宅已擴建,占地廣闊,加上守備森嚴,外人很難入內,怕惹來懷疑,未能進行進一步的刺探。

菩珠失望不已。

之前她在沖動之下,曾希望李玄度幫自己找阿姆。當時他拒絕了,她還曾怨怪過他。但現在,她漸漸打消掉了念頭。

皇帝就算知道自己查訪阿姆下落,也不算大事,最多懲戒她一番而已。

但若得知李玄度在幫自己找,那就真正完了,知她已是投向李玄度,自己和阿姆也就不用活了。

好不容易她終于能夠在李玄度面前說上幾句話了,她不能再冒任何的風險。

她讓王姆傳自己的口信,再繼續耐心探查。

回了京都,李玄度接下來的大事是去闕國。

王府裏的上上下下之人,這幾天都在準備秦王夫婦上路的事。日子也定好了,是在兩天之後。

王姆帶着口訊出去後,菩珠打起精神,指揮人收拾東西,忽見黃老姆走了進來,朝自己丢了個眼色。

她皺了皺眉,打發婢女們出去,問道:“何事?”

黃老姆道:“王妃過兩日就要随殿下去往闕國了,是趟遠門,今日無事,何不去碧雲寺燒個香,好求個順順遂遂,平安來去?”

菩珠便知這是沈臯的安排,怎敢違抗,叫王府管事備車,立刻以這個借口出了王府,去往碧雲寺。

碧雲寺距離安國寺不遠,是座小寺廟,名氣自遠不如安國寺,香客也少,但以保佑水陸平安而聞名,所以也常會有香客來此,為出遠門的家人燒香祈福。

菩珠抵達碧雲寺,入內,在大殿裏燒過香,出來便被一個人引到了後面的禪院,進去,果然看見了沈臯,穿常服,臉上還粘了須,走在路上,就和普通之人完全沒有兩樣。

誰能想得到,他竟是當今皇帝最為信任的內府之人。

她進去後,沈臯讓她入座,她不坐,站着等待吩咐。

沈臯打量了她一眼,問道:“你與秦王關系如何了?”

菩珠道:“成婚後,我處處讨好于他,總算不負皇恩,如今日常如尋常夫婦無二,也能和他說上一兩句了。”

沈臯微微颔首:“秦王起居如何,可探得異常?”

“他平日閑散,常在靜室打坐閱經,往來也是寥寥,除了韓驸馬之外,我見他別無私交,更無半點與旁人私下往來的跡象。”

她頓了一頓:“或是他行事隐秘,我至今未能覺察。請內府令恕罪。”

沈臯踱步至窗前。

禪室內寂靜無聲,片刻之後,菩珠忽見他扭頭,朝着自己投來兩道目光,道:“秋狝歸途之上,聽聞你染了風寒,要太醫給你開溫和之藥?”

菩珠便知是那個黃老姆暗中窺伺告的秘。

不過這事,她本來就沒打算瞞,希望黃老姆能替自己傳遞消息。

她想懷孕,以此向李玄度施壓,想生子,用來穩固自己的地位。

但這一切,必須征得皇帝的許可,消除皇帝的顧慮。

她點頭道:“是。我盼着早些有孕,如此他才能真正将我視為自己人,不加防備。”

沈臯盯着她,不置可否的樣子。

“請內府令放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好早日完成陛下的交待。陛下宛如日月行空,多少雄兵壯馬,在陛下天威之前不堪一擊。此前河西天水兩地叛亂便是前車之鑒,何況秦王?弩末之勢罷了,他即便心存陰謀,又拿什麽去和陛下争?不過是螳臂擋車,不自量力,覆沒是遲早之事。我再糊塗,這個道理,不會不知。識時務為俊傑,我只盼能早日完事,接回阿姆,得陛下封賞,則此生無憾。”

沈臯道:“若是如此,你将來的孩兒,你便不覺可憐?”

菩珠眼睛也未眨一下:“我從小發邊,在河西吃盡了苦頭,刻骨銘心,永不能忘。如今有這一切,全是陛下所賜。似我等女子,生而在世,父母不能易,人卻盡可夫。将來只要我為陛下立功,想要一兩個能送終養老的兒郎子,何愁不得?”

沈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菩氏,陛下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放心,只要你做好分內之事,榮華富貴,養兒送終,不過是唾手可得之事。”

菩珠恭敬道謝。

沈臯終于道:“今日将你傳來,是特地叮囑你,闕國乃莫大之隐患,這趟闕國之行,你務必萬分上心,刺探清楚秦王在闕國的種種,尤其他與闕王等人的私下往來,說了何話,做過何事,你盡量查清,不能懈怠!”

菩珠應是,遲疑了下,問道:“我阿姆如今到底在哪裏?她怎樣了?能否讓我見她一面?”

沈臯看了她一眼,道:“她很好,等你這趟闕國之行歸來,若見功勞,自會考慮。不過,知你思念心切,這回也替你帶了樣東西。她在那邊為你做了件衣裳,叫她兒子送來,我便替你帶了過來。”

他将一個包袱放在桌上,随即出了禪房,在幾名随從的伴護之下,迅速離開。

菩珠解開包袱。

裏面是件細料內衫,是她熟悉的針腳,正是阿姆所縫,一陣悲喜湧上心頭,垂淚片刻,将衣裳收了,也匆匆回城。

晚上她坐在房中,對着阿姆給自己做的衣裳出神,忽聽門外傳來動靜,知李玄度回了。

今日于阗王子離京歸國,李玄度和韓榮昌等人設宴為王子踐行,以賀那日共同經歷的虎口餘生之幸。

她忙收起衣裳,起身迎他。

李玄度入內,菩珠打發了駱保和婢女,自己親自替他更衣。

他最近好似也更喜歡她幫他更衣了,常不用駱保,此刻站着,起先還很配合,老老實實,在她低頭替他解腰間的玉帶時,忽然伸手過來,攬住她的腰身,低下頭親她。

菩珠在他的呼吸間,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氣。

親熱了一陣,他含着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含含糊糊地低着聲問:“晚上你身子爽利了些嗎?”

秋狝回來的路上,她正好生了病,以此為由給推脫了過去,回來後的這幾天,也是拿乏力作借口。李玄度見她和那幾夜在帷帳中的樣子判若兩人,上了床便病恹恹的,不是喊累,就是說乏,擔心她身體出了問題,甚至疑心是自己哪裏出了問題,那兩夜将她給傷到了,故這十來天,一直忍着,沒強迫她就自己。

今晚卻是飲了些酒,回來見她在邊上服侍,螓首低垂,溫柔小意,燈火下鬢髮膩理,纖侬可人,一時情動,忍不住遂抱住了求歡,問完話見她不作聲,頭反而垂得更低,便擡起她下巴,這才見她眼皮粉融,竟似哭過的樣子,一愣,問道:“怎的了?”

他一頓。

“你若還是不舒服,就早些休息……”

菩珠眼圈紅了,撲到他的懷裏。

李玄度方才的那點绮念早飛得無影無影,不停安慰,又抱她躺在床上,自己也卧在一旁哄,哄了半晌,見她終于漸漸止泣,再問事由。

菩珠用剛哭過的帶着鼻音的聲道:“沈臯今日将我傳去見了一面,向我施壓,說這趟闕國之行須盯緊殿下,探明殿下與闕王等人是否有暗中密謀之事。”

李玄度沉默了,放開她,慢慢地坐了起來。

菩珠靠在床頭道:“皇帝對殿下你,還有闕國,是必欲除之而後快,就算你們一心臣服,也不可能打消皇帝的殺心……”

她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哽咽起來:“殿下……我将來如何,絕無怨言,可是殿下的骨肉該怎麽辦?殿下難道忍心讓他們也過着整日提心吊膽朝不保夕的日子?”

李玄度面露緊張之色,盯着她那只摸着小腹的手:“姝姝你有孕了?”

菩珠搖頭:“……如今是還沒,但誰知道呢,說不定就快了……”

李玄度頓了一頓。

菩珠爬了起來,撲過去從後環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臉貼在他的背上,幽幽地道:“殿下,我真的越想越怕……”

李玄度靜靜坐了片刻,反手将她抱了過來,抱在懷中,凝視她一張帶着淚痕的面,柔聲道:“姝姝你莫怕,我一定會保護你和我們的孩兒。”

“殿下——”

菩珠伸臂,緊緊地抱住了他。

這個晚上,李玄度似有心事,沐浴過後,讓菩珠早點睡覺,自己去了靜室。

菩珠知他必是被自己那一番話給說得有所觸動了,倒是放了不少的心,人躺在床上,手摸着自己還平坦一片的小腹,盼着心想事成。正閉目想孩子的事,突然感到身下微微一熱,仿佛有什麽湧了出來。

她定住,心跳加快,慢慢地将手伸進被下,摸了一摸,拿出來一看,指尖一抹紅痕。

菩珠盯着自己的手指,胸口一悶,眼前發黑,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

她來了月事!

不但來了,居然還比平常的日子提早了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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