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現在正是七月裏農忙的時候, 既要收割高粱還得侍弄莊稼準備另一茬兒秋收,所以大隊長和宋書記根本沒時間和宋占剛閑聊。
而宋占剛和宋占文兄弟倆雖然帶了禮物去想和人家深聊,人家卻也不肯, 都是客客氣氣地留下一兩樣看似稀罕實則也不怎麽值錢的, 等他們走的時候, 人家還又回了禮。
真的是一點都不白拿他們好處。
至于會計還是老師,誰也沒應承, 只說大隊革委會推選,個人做不得主。
兄弟倆拎着東西回家,只覺得倍感羞辱。
宋占文拉着臉,“二弟, 你看到了吧,真是牆倒衆人推。這些人以往多能巴結咱們?這會兒大伯管不了家裏的事兒, 他們就開始幸災樂禍, 落井下石起來了。”
宋占剛也是默然無語,他能說什麽?說當初就該趁着大伯有勢力的時候扶持村裏的親戚?要是當初讓二叔二嬸家當大隊幹部, 也不至于現在這麽麻煩。
哎,還是不夠高瞻遠矚, 沒有留好退路。
一連幾天, 他們哥倆都在奔走,去公社公社公事公辦,回大隊大隊不冷不熱。
宋占剛還悄悄拿出自己的存貨,鍍金筆、手表用來送禮,結果依然沒奏效, 就連他退一步要給阮詩情某個公社老師的工作都失敗了。
如今77年, 很多知青開始心思活絡,都想托關系回城, 公社和大隊小學的知青老師們就出現短缺。按照現實情況,他給阮詩情謀這個工作是很容易的,可不知道為什麽,愣是處處碰壁,處處為難,讓他覺得人生充滿了羞辱,回來就是個錯誤。
老宋家一合計,都堅信是姜芸、袁野搞鬼,故意針對他們。
宋老婆子恨得哭天搶地的,想去跟姜芸拼命,可左鄰右舍都豎着耳朵呢,盯他家比貓盯老鼠可負責多了。
宋老婆子他們一有個風吹草動,左鄰右舍馬上知道,那可就瞞不住張愛英、孫桐幾個。
所以,他們以為姜芸故意針對他們暗中使壞,可姜芸連說他們一嘴的閑心都沒呢。
袁野就更不用說,落馬的宋占剛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眼睫毛都懶得為其眨一下。
最後沒轍,老宋家那一大家子也不可能都在家裏閑着吃白飯,還是得上工。
宋占文和宋占剛去地裏收割高粱,楊槐蜜和阮詩情去拾棉花、鋤地,這都是按照他們的勞力安排的農活兒,絕對不會超出他們的體力範圍。
當然工分也是符合他們上工情況的,宋占文和宋占剛一天七個工分,楊槐蜜和阮詩情一天五個工分。
能幹的女人七八個工分,四五個那就是比較窩囊的,跟個十來歲半大孩子一樣,夠丢人的。
她們原本還想當個記分員,可隊裏早就有記分員,不可能因為她倆回來就把人家撤了,所以她倆只能頂着七月毒辣辣的能揭掉人一層皮的大太陽下地,整天累得頭暈眼花、腰酸背疼,一天到晚腫得連手指頭都擡不起來那種。
楊槐蜜天天在家裏埋怨,摔摔打打,阮詩情倒是一點都沒有怨言,還時刻安撫楊槐蜜和宋占剛,讓他們且堅持。
“人生就是起起落落,咱們也要坦然才是,整天怨怼也于事無補啊。”
她這樣說,這樣任勞任怨跟着宋占剛吃苦,又讓宋占剛心生內疚,覺得自己不該埋怨她不能給自己生兒育女。
這樣有情有義的女人,哪裏找去?比姜芸不好一萬倍?
可當他晌午下工回村,累得灰頭土臉尤其有力的時候,卻在村後蔬菜基地那裏看到了姜芸和袁野。
她看起來和從前沒多少差別,依然在種地,可仔細看卻又跟脫胎換骨一樣。
她上身穿着一件軍綠色的短袖衫,下面是一條挽到膝蓋的同色褲子,大夏天的別人都曬成醬色,她卻還是那麽細白水嫩,看着比那水靈靈的大蔥還養眼。
她正和宋占傑幾個不知道說了什麽,然後嗔了旁邊的袁野一眼,還自以為沒人看見地在他腰上擰了一把,惹得袁野垂眼看她,目光暧昧得跟要化為實質一樣。
宋占剛突然就感覺一股不可遏制的嫉妒感如大海奔流一樣洶湧而來,這一切原本都是他的!
他甚至暗恨姜芸,在跟他的時候怎麽從來不這麽能幹?那時候天天跟個受氣包小媳婦一樣,低眉順眼,就知道溺愛那倆小混蛋。和他離婚以後,倒是長本事了,又是種蔬菜,又是養牛羊的,還找個這麽年輕的男……野男人!
他盯着袁野,突然腦子裏有根筋抽了一下,竟然覺得袁野和他在姜芸屋裏看到的那個野男人一模一樣!
好你個姜芸,原來你早就偷漢子不承認!
他立刻就想沖出去理論,剛要挪腳他又生生忍住了。
他沖過去幹嘛?說什麽?現在袁野是軍官,自己落了難,要是對上自己能有好?
雖然他嫉妒得發瘋,覺得姜芸所擁有的這一切本應該是自己的,卻也還有點理智,生怕袁野真的一拳打死他。
他決定躲在暗處好好觀察,這個袁野肯定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當初明明出現在姜芸的房間裏,回頭卻不見了,又說什麽後山撿到的失憶人,呸,騙鬼呢!
可別是個特務吧!
他暗中觀察了幾天,就忍不住給各部門寫匿名舉報信,編造的有鼻子有眼,什麽親眼看見袁野躲在山裏發電報,親眼看見他和什麽人接頭等等。
這些匿名信最後都會彙總到市分軍區司令部,而如今的司令員是師級別的呂博平,也就是發掘了袁野這棵好苗子的呂團長。
呂團長要用袁野,自然是查了個底朝天的,雖然袁野來歷不明,可他所有的行動軌跡都清清白白的,經得起任何倍數的放大鏡審查。
他只主動要求執行最艱巨危險的任務,其他任務從來不争不搶,他也從來沒有試圖窺探過任何機要秘密,只要沒任務就跑回紅豐大隊窩在媳婦身邊。
說他是特務?
不如說他是老天送給省軍區的王牌。
所以這些匿名信都是石沉大海,杳無音信的。
但是李明衛知道以後可就沒那麽大度了,他跟着袁野沾了多少光呢,如果不是袁野這輩子他就在分軍區到頭了啊。他也不跟袁野講,自己把匿名信一歸攏,然後分析了一下,五分鐘沒用他就鎖定了宋占剛那一家子。
雖然宋占剛用左手寫字,可李明衛要查他,當任務安排給軍區的偵察連,還有什麽不行的?
不只是宋占剛,甚至連阮詩情也查了個底朝天。
這一查,還真是查出點問題來。
轉眼鄉下就進入了八月的秋忙階段。
姜芸上午去紅星大隊、紅旗大隊轉悠,下午就回紅豐大隊,當然身邊總有一個袁野陪着,小兩口好得蜜裏調油,讓多少人眼熱,又帶得多少小夫妻也變得開朗親密起來。
這日姜芸和袁野從娘家回來,她發現爹娘的身體在靈泉的滋養下已經非常健康,絕對不會像書裏那樣早早得病去世啦。
她心裏高興,臉上就一直挂着笑。
袁野給她打水洗臉,蹲在水臺對面看她,“媳婦兒,你一上午在笑什麽?”
姜芸:“我高興呗。”她從臉盆擡頭,透過水珠看他,笑了笑,飛快地捏了一下他的鼻子,“有你這樣好的男人在身邊,我覺得幸福哦,就高興呗。”
小樣兒,不就是等着誇你麽。
袁野摁住水盆湊上去親她。
姜芸趕緊回頭看門口,小哥倆該放學回家吃飯啦。
袁野低笑:“他倆才走到大隊部呢。你聽……”他示意姜芸側耳傾聽,将注意力放在耳朵上,去捕捉空間裏的細微變化。
姜芸果然就聽見了小哥倆嘻嘻哈哈的聲音,她甚至能聽得出幾個孩子一起,誰跑得快,誰腳步重,那樣清晰的感覺讓人有一種突然就被推開眼前迷霧的感覺。
她想自己莫名其妙的修煉這是又進步了。
她睨了袁野一眼,嗯,都是他的功勞,雙修讓人進步。
她本就美麗,這會兒別有深意的眼神就跟帶了小鈎子一樣,勾得袁野心神一顫。
“媳婦兒,大白天你又勾引我。”袁野頗委屈地控訴她,主要是勾引了不負責,如果負責他不介意被勾引。
姜芸輕輕咬着唇,歪頭瞥了他一眼,“你這是自己不正經,看別人就是勾引。”
她起身準備去做飯,卻奇怪小哥倆怎麽還沒回來?福爺爺現在也是各蔬菜基地、養殖場的到處溜達,并不在大隊裏,所以小哥倆不可能去找他。
正疑惑着,她就聽見小哥倆的聲音從牆外傳來,“娘,袁野叔叔,快來,看抓特務啦!”
抓特務?什麽特務?
姜芸看了袁野一眼。
袁野直接握住她的手,“去瞧瞧。”
時間回到上午那會兒。
大隊忙秋收,慣例就是男女老少齊上陣,除了蔬菜基地和養殖場必須留下的幾個人手,其他的基本都去幫忙。
宋占剛和阮詩情自然也不例外。
宋占剛雖然不習慣農活,可好歹是個男人,咬咬牙,拼一拼,也能過得去。可阮詩情就不一樣了,她是城裏人,從小家境不錯也是嬌生慣養的,後來運動受到牽連才開始受苦。可再苦,她也就是做個飯帶個孩子,并沒有幹什麽體力活兒。
這會兒跟着宋占剛來到鄉下,每天五點就起來做飯吃飯,七點不到就得去地裏忙活。
這時候秋老虎多厲害啊,日頭火辣辣的,那玉米地裏的玉米還比人高,進去就跟被怪獸吞沒一樣。玉米葉子還帶着小鋸齒,剌得臉、脖子、手都破了,被汗水一殺刺痛得不行,簡直要命。
這還不算,每個人要掰玉米,然後再把玉米扛出來。
她一個嬌滴滴的城裏女人,哪裏有那個力氣?
之前拾棉花就夠她腰酸背疼胳膊麻,手指頭都被戳爛,這會兒掰玉米更是渾身跟散架一樣。
她覺得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自己真的過不了。
晌午下工大家都回去吃飯,她就想和宋占剛商量一下。
“占剛啊,你看咱們長期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還是要走走關系。”
宋占剛:“我在想辦法呢。”如果舉報袁野成功,那他就會鹹魚翻身,只是還一點動靜沒有,這讓他很是着急。也許自己不應該匿名舉報,應該實名舉報?
阮詩情:“你有什麽辦法?能說給我聽聽嗎?”如果有辦法,他就不會整天蔫頭耷腦的。
宋占剛:“反正我不會讓你們娘倆吃苦的,相信我。”
阮詩情看着他,嘆了口氣,好像她們娘倆沒在吃苦似的。要是下鄉讓她只是待着,她也能将就一下,可她還得下地、挑水,這種力氣活兒怎麽是她幹的?
經過這個月的磋磨,她曬黑了兩個度不止,原本娴靜溫柔的性子都變得急躁起來,原本敏銳體貼也變得遲鈍。
她看不到希望,比運動之初剛下鄉的時候還難熬。
她不想把自己後半輩子的青春都耗費在這裏,畢竟自己還年輕的。姜芸可以在這裏種菜種地,當個蔬菜西施,那是因為她本身就是鄉下人,跟自己這種城裏嬌養大沒做過粗活的人不一樣。
她決定把宋占剛還給姜芸了,也許人的緣分是注定的,兜兜轉轉這麽多年,自己還是要回去的。
宋占剛看她不說話,就知道她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便問:“詩情,你有什麽好主意?”
阮詩情柔聲道:“占剛,我們都無所謂了,可雅麗還小,還有大好的前途和未來。如今運動結束,城裏開始招工,等她長大肯定又能繼續考大學,我們不能耽誤了她。你說是吧?”
如果是以前,宋占剛自然會說是的,可這會兒他沒了那些意氣風發,人生黯淡,事業一敗塗地,自然就生出很多憤懑來。
“這麽說你想抛下我回城?”他臉色陰沉。
阮詩情苦笑,“占剛,你說什麽抛下的話?我們是夫妻,患難與共,怎麽會抛下?如果可以,我寧願你帶着女兒回城,我留在這裏掙工分呢。”
她這樣說,宋占剛心裏又是一軟,可當他看到趴在門框往裏偷看的宋雅麗,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張白嫩的巴掌臉,他突然心裏有生出諸多不甘。
“你是想回城去找那混蛋吧!”他沒好氣道。
關于宋雅麗的親爸,宋占剛以前旁敲側擊地問過,但是阮詩情只會哭和賣慘,所以至今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誰。
不知道不等于他不介意,他還是悄悄調查過。
聞言阮詩情臉色立刻一白,她眼裏立刻蓄滿了淚水,委屈地看着宋占剛,“你……你居然……不信我。”
宋占剛又慌了,趕緊哄她,“詩情,我沒有不信你,我就是……我就是……”他懊惱地扒拉一下頭發。
阮詩情擦了擦眼淚,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算了,既然你不信我,那我還是帶着雅麗走吧。我們娘倆回去,就算吃糠咽菜,要飯,也不會再礙你們的眼。”
宋占剛一把抱住她,“你說什麽呢,我可沒嫌你們礙眼。”
阮詩情流着眼淚,哽咽,“你沒說,自然有人說。再說,我也不能給你生兒子,還留下做什麽?等着被人罵不下蛋的母雞嗎?”
她掙開宋占剛,開始收拾衣服裝進提包裏。
宋老婆子就開始在外面指桑罵槐,“這只死母雞,又沒下蛋,整天咯咯噠地騙人!不下蛋,白吃飯,浪費我多少糧食!明天就抓起來殺了吃肉!”
屋裏的阮詩情聽見,臉色更白,歪頭看向宋占剛。
宋占剛立刻道:“你別敏感,娘就是罵那只母雞呢,好幾天沒下蛋了,沒的給雅麗炖雞蛋羹着急呢。”
阮詩情冷笑,當她傻麽,從前自己是城裏人,宋老婆子待她那個熱絡,自從回來這個月,知道自己沒了前途,也生不出兒子,她哪裏還有好臉色?
她麻溜地收拾好,拎着提包拎着女兒就走。
宋雅麗瞪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如受驚的小白兔一樣,弱弱地問:“媽媽,咱們要去哪裏?”
這段時間宋老婆子自然是看宋雅麗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麽看怎麽膈應,覺得兒子被阮詩情戴了綠帽子,孩子不是自己兒子的卻要自己家養,虧大發了!
宋老婆子是個不吃虧,占便宜沒夠,不要臉不要皮的,她自然不會覺得宋雅麗是個小孩子不能太過分。這些日子,她可沒少背着大人惡毒地謾罵宋雅麗和阮詩情,生生把宋雅麗一個原本自信活潑的小姑娘弄得畏縮害怕起來。
阮詩情:“咱們先回城,過一陣子爸爸會回來找我們的。”她看向院子裏的宋婆子,牽着女兒的手就往外走。
宋占剛追上去挽留她。
宋婆子跳腳:“讓她們走,我們老宋家不給別人養閨女!丢不起那個人!”
正鬧騰着,突然外面傳來警報的聲音,很快就有一群人簇擁着一輛閃着紅藍警報的吉普車擠到老宋家門口。
“說是抓特務,抓特務呢!”
說抓特務是小孩子們腦補的,人家吉普車裏的公安們什麽都沒說呢。
吉普車裏下來兩個身穿白警服藍褲子的公安,他們亮明身份,然後對着衆人問道:“誰是阮詩情,請你跟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阮詩情的臉瞬間煞白,身子都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宋雅麗更是被吓哭了。
宋占剛:“同志,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阮詩情也一個勁地搖頭,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他們不能冤枉她。
一名公安道:“阮詩情,董岩你認識吧,請你配合我們回去調查。”
董岩?
董岩就是阮詩情在宋占剛下鄉以後好上的男人,也就是宋雅麗的親爹。
阮詩情瞬間蔫了。
宋占剛也驚愕地看着阮詩情,他急切地詢問公安:“公安同志,那個董岩是特務嗎?他是特務?” 作者有話要說:繼續求一下作者收藏,寶寶們收藏一下大桃花的專欄,增加作收,開文看得見。另外收藏一下專欄的預收文吧,《七零嬌氣白富美》《穿成年代文團長嬌氣媳婦》。大家助力收藏預收,開文不頭鐵,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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