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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煦已經在朝中有自己的勢力, 皇帝也放任他的動作,他天生就是傲性子,只要他想做的, 沒有做不成的,當他去找皇帝時, 還以為讓鐘華甄留守京城,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皇帝沒答應,只說:“華甄出生那年就該去封地,她母親為朕着想, 讓她留在京城穩住青州,你既已經同邬兒說過威平候的事,也該知道華甄是不可能再留在京城的,于情于理, 她都可以回去看看。”

李煦愣了愣, 直接撩袍跪下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若沒我陪伴,她日後定是不開心的,倒不如留在京城,等我以後打去青州附近,再帶她過去。”

皇帝看他, 突然哈哈笑出一聲, 随後又止不住的咳嗽, 一旁老太監連忙上前為他拍背。皇帝擺擺手, 對李煦說:“朕聽聞你那天發了一頓火,華甄跪在地上求你,你都沒有原諒她。”

李煦低着頭,他還沒和皇帝說鐘華甄身份,開口說:“我不覺她在求我。”

她只是想隐瞞住自己的身份,一切都以鐘家利益出發。

“你其他地方不像我和你母親,獨有這點犟着不願認像極了我們,”皇帝靠着床圍,“華甄脾性溫和,不喜歡打打殺殺,我從前把她放你身邊時就一直覺得不對,但你外祖父性子謹慎,如果華甄不呆在你身邊,該早就遭設計。”

李煦聽得懂他的意思,“外祖父一族以我為主,鐘家一氏因她與我有牽絆,要兩者平和相處并不算難,只要我行事有方,他們不敢在我面前放肆,兩方以禮為主,她沒必要去青州避張家。”

“煦兒,這件事不值得你來問朕,”皇帝低聲道,“從長公主知道朕所作所為那一刻起,朕再她面前便擡不起頭,華甄離京一事由長公主來定,旁人不必摻和,你若是實在想見她,日後去青州看她也行。”

當年的皇帝還有各種雄心壯志的野心,如今的他早就被磨平了意志,他也曾經想過對長公主下手,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和長公主認識将近四十年,長公主一心一意向着他也快有四十年,皇帝沒那種臉面再做別的。

“父皇與長公主的事何須牽連我們小輩,華甄無錯,我自認也沒錯,若是人人如你們因循守舊,那幾百年後的現在豈非人人都是冤家?”

他對事情的想法總和別人不一樣,有時異想天開,也有時像個理想家,對情感這些事的處理也要用硬方子來,扭扭捏捏反倒落于下乘樣。

皇帝咳道:“你還沒告訴她?”

皇帝知道他雖是個明白人,但在鐘華甄的事情上卻總要遲鈍幾分,他不會往不利方面想。

李煦直接回他:“她騙了我還不打算聽我的,我憑什麽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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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經歷的事比李煦要多,從李煦跪下那一刻起就知道他心底所求為何。

但長公主脾性如何皇帝也了解,鐘家需要世子,但不一定需要一個皇後。

李煦還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麽,皇帝也沒把事情戳破,只是告訴李煦:“這一事你無須來求朕,朕也不會同意你,鐘家去青州是鐘家的事,這幾日朝政之事有勞于你,回去好好休息。”

“父皇,我覺此事尚待商量,別的不說,如今四處雪滿地,地濕路滑……”

“煦兒,”皇帝打斷他,“回去休息吧。”

……

鐘華甄并不知道皇宮有這一出,鐘府上下都在整頓行囊,準備分三批出發。

離開之前,路老來鐘華甄院子,給她診了次脈。

他身後小厮抱有一沓醫書,路老擡手讓人放到紅木圓桌上,把自己的醫書給了她,說:“久病成醫,世子若是有閑趣,可以試着學學醫術。”

鐘華甄自小就是一個藥罐子,通曉一些最簡便的醫術,她點了點頭,讓人搬去她書桌,又問:“路老怎麽有閑心來找我?”

“世子當初交代事情給老朽,老朽至今沒完成,甚為愧疚。”

鐘華甄的香囊現在還在李煦身上,時常能見到他佩戴,碰也不準碰,真當成是自己的東西。路老派人去偷過幾次都沒有成功,反倒是自己人直接被押送進官府,費了些力氣才避着太子弄出來。

事情已經失敗過幾次,再來只會引起李煦的懷疑,這事便只能暫且安排下去。

但也正如鐘華甄所想,李煦是個說話算話的,他大抵沒想到這是什麽藥方,以為鐘華甄常年佩在身上,至多也就是安神所用,從沒往別處想過。

“暫時用不着擔心此事,”鐘華甄笑說,“太子手上的事很多,他還沒那麽清閑,專門派人去檢查香囊裏的藥,不可能。”

李煦懂一些外傷包紮之術,認識一些藥材,能幫人療傷。對于他來說,這已經夠了。若哪一天他拿這香囊去找人檢查,鐘華甄該擔心的不一定是孩子暴露,也可能那時候鐘家和東宮的關系僵硬到極致,連從前贈物也容不下。

路老拄着拐杖坐在一旁,對鐘華甄說:“前幾年一直不敢有大動靜,怕侯府內的情況被人發現,這種時候打算前往青州,該是長公主知道了什麽,老朽一直擔心她會意氣用事,幸好她是明事理的。”

他好像松了口,臉色布滿的皺眉都舒展開來。

鐘華甄心有奇怪,“我曾經猜過盯着路老的人是誰,思來想去都只有皇宮裏的那幾位能讓路老您如此忌憚,加上母親這幾天情緒的反常,我心中已經知道人是誰,只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母親已經郁郁寡歡多日,我也不敢問。”

路老嘆聲說:“老朽從前覺得身邊有奇怪時就隐隐有猜測,因為怕被人察覺世子的情況,一直往最壞的想,盡量什麽都不說,長公主還是這種脾氣,任性了些,但也耐何不得她,候爺的死對她一直是個打擊。”

鐘華甄手微微一頓,“什麽?”

“長公主還沒同世子說?”路老驚訝片刻,“大抵是覺得世子還小,不用摻和進這種事,她既然不說,老朽也不便告訴。”

他不說,鐘華甄也不傻,結合這幾天的事和長公主的表現,也猜了個大概。她有些難以置信的愕然,不敢相信。

路老走後,鐘華甄直接去找了一趟長公主,震驚問她到底出了什麽事。

長公主那時候在陪小七玩,她面色比前幾天要好,但還是憔悴的,她低頭跟鐘華甄說:“不用再多說,我只同你說一點,以後不要再和李煦接觸太近,孩子是你所生,那便鐘家的。”

鐘華甄驚了,問道:“母親,怎麽了,陛下他怎麽可能做這種事?”

長公主擡頭看她,低聲說:“你不用擔心你父親的事,甄兒,是我的錯,怪我太信任他,與你無關。”

鐘華甄從小就沒有父親,對她最好的長輩是皇帝,日後怎麽樣誰也不敢保證,但鐘華甄心裏,或許會把皇帝當成是父親一樣的存在。

長公主對張家的恨意滔天,為此牽連鐘華甄這麽多年,張相沒了,她又恨皇帝的絕情,卻也有種莫名心累。

鐘華甄這十幾年來聽自己的話,她有自己的想法,不該把這些東西胡亂再強加給她。

她六歲開始進皇宮做李煦伴讀,經常得皇帝召見,連皇子都沒她那份殊榮。

他詢問她功課,問她和李煦的相處,偶爾還會問問到自己,無論怎麽看,都會覺得他是寬厚之人,待功臣之子如同親生,甚至更甚。

長公主以為他是因為疼愛自己所以愛屋及烏,現在想來,才發現他只是在補償。他們兩人間的關關系不同于別人,長公主崩潰至極,不想再回憶起那年的情況。

皇帝對鐘家的寵愛讓鐘家避免了許多麻煩,大家都知道鐘家不好得罪,一部分是因為她的暴脾氣,另一部分是皇帝對她的寵愛,誰也無法否認。

如今的局勢如何,大家都看得懂,誰也不能輕舉妄動。

小七趴在長公主肩頭打哈欠,長公主抱着小七回裏屋,說了一句最後話:“我不管你對李煦如何,我絕不許你們二人摻和在一起,此仇不報是我與侯爺以大局為重,旁的事,我不想看到。”

鐘華甄渾渾噩噩回到自己屋子,南夫人問她怎麽了,她什麽都不說,回去之後便閉緊門。

威平候去世時她剛出生,她一直沒見過他,對他的了解僅來自于府裏的下人和民間傳得神乎其神的言語,再多的便是那封他留給她的信,直呼她為臭小子。

她已經活過一世,不像小孩那樣依戀人,但她依舊把皇帝當成親近的長輩,縱使對他也有防備設計,但也仍然和他關系好。

鐘華甄慢慢走進裏屋,她揉着額頭,讓自己把事順一順,才剛走進去,便看到躺在床上的李煦。

李煦用手枕住頭,直接躺在疊好的被子上,膝蓋彎起,雙腳踏地,看不出在想什麽。

他看到鐘華甄,坐了起來,道:“鐘華甄,我問你最後一遍,想不想留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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