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進山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人，出生的家庭沒法挑選就算了，可是這算什麽，來搶舅舅留給自己的東西，滿村的村民都在看熱鬧，還有村長，當着舅舅的面承諾要照顧自己，關鍵時刻卻意味深長的讓自己跟着那兩個便宜家人回家。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只有幾戶人家還亮着燈，雞飛狗跳的村莊突然安靜了下來，反而讓人感覺到一種死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張家明的屋子是一到天黑裏面就見不到一點光了的，此刻兩個孩子正依偎着坐在炕頭，張家明終于忍不住開了口，“霍小文，明天你就走吧，去你舅舅家。”

他一直逞強，以為自己能照顧好霍小文，可是現在……錢沒了自己可是做苦力讓她吃上饅頭，可是現在連村長都要她跟霍大山回家。

“不，家明哥哥，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霍小文轉過身緊緊抱住身邊的男孩，一個八歲女孩卻有着豆蔻少女的情感。

“可是，現在連村長都說讓你回家了，你回到家，還不被他們欺負了去。”

“我不回去，誰說我也不回去，他們逼着我回去我天一黑就跑回來。”霍小文倔強的說着，好像只要自己不同意，別人就拿他沒辦法一樣。

“不行，如果這樣你會被你爸打死的。”殘酷的生活讓少年的心性比一般人都早熟，他知道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只有她舅舅才能救她；

他已經決定了，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将她送走。

“霍小文。”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不由的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情景，看到他臉上的疤後，她還是有些怕的，小手緊張的拽着衣角，小心翼翼的問，“你那裏還疼嗎？”

也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張家明一有空就想着去找她；小村裏人言可畏，都說自己是喪門星，小點的孩子根本不敢跟自己玩，只有瘦弱的霍小文肯陪着自己說說話，還一口一個家明哥哥的叫着。

村裏結婚的男女普遍比較早，十六歲的張家明知道，只有讓她做自己的妻子，才能永遠的跟她在一起，所以那天他問，“你願意做我妻子嗎？”

可是明天她就要走了，張家明心裏自然是一萬個舍不得，不知覺間，眼淚已經簌簌流了下來。

一旁緊挨着的霍小文敏銳的察覺到了，她伸出自己的小手像個大人一樣幫他擦眼淚。

不知過了過久，兩人漸漸的有了倦意，張家明剛想說早點睡的時候霍小文搶先開開了口，“家明哥哥，我們進山吧，我們在山上生活，一輩子不出來。”

“進山？”張家明冷不丁被霍小文這個大膽的想法吓了一跳，不過想想也可以，到時候自己在山裏種幾塊地，不是照樣能活下去。

這樣想着，張家明心裏好受了些，就答應了下來。

“嗯，明兒天蒙蒙亮我們就進山。”霍小文很高興，完全沒有想過今後的艱辛；或許她也不在乎，只要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什麽都是值得的。

天蒙蒙亮，屋裏還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兩人用麻袋裝了那條破舊的棉被和幾件衣服就進了山。

可是走到山裏兩人就懵了，就這麽一床被子，兩人住哪兒呢？沒辦法，既然出來了，說什麽也不能往回走，大不了就找個山洞收拾一下住了。

小山路沒有那種草杆比人高和荊棘遍布的情況，通過霍小文的記憶才知道，原來村裏的人大多數都是燒火煮飯做菜，所以道路兩旁就砍的頗為幹淨。

還真是天無絕人之路，不遠處居然有一個破窯洞，只不過破爛不堪，好像幾百年沒住人一樣。

霍小文反而很高興，“太好了，我們終于有地方住了。”窯洞窗戶根本就看出來了，門口根本沒有上鎖，顯然是廢棄了的。

“吱呀”一聲打開門，屋裏還是暗，比張家明家的窯洞還破舊，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就住下了。

“家明哥哥，還是沒找到吃的嗎？”兩天過去了，山裏能找到的野果都采完了，酸酸的不好吃也就算了，關鍵還不頂餓。

張家明無力的搖搖頭，兩人已經餓的精疲力盡了，霍小文身子弱，更是不耐餓，四肢乏力的躺倒在炕上。

“我們會餓死在這裏嗎？”張家明躺下去，身體已經沒剩多少力氣了，是的，他後悔了，他不該因為自己的自私，就輕率的決定跟她進山來。

“只要能跟家明哥哥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霍小文強擠出一個笑容，離開了家明哥哥，這世上還會有人真心關心自己嗎？如果要在這個冷漠的世界裏過完一生，還不如和喜歡的人依偎着死去。

三天過去了，兩人都不再抱什麽希望，就是有村裏人來了也不會救自己。雖說改革開放了，可是村裏還是很窮，能吃飽的沒幾戶，誰還能領養兩個孩子呢？

“這裏怎麽有兩個孩子？”迷迷糊糊中，張家明依稀聽到男子的聲音，“求求你，救救霍小文，她快餓死了。”他用盡全身力氣坐起來，朝面前的男人祈求着。

“來，孩子。”男子走過去推醒霍小文，趕忙從袋裏拿出兩個馍。

霍小文伸手接過，一口咬下一大塊，同時把另一個分給張家明，張家明卻沒有接，只一個勁的給男子道謝。

“不用急，我這還有。”男子又拿出三個馍遞給張家明。

“你們是誰家的孩子，怎麽會跑來這裏？待會我送你們回家吧。”男子挺壯實的，一張國字臉，應該是村裏少有的殷實人家。

聽到這話，霍小文竟然簌簌的留下眼淚來，“我沒有家，我只有家明哥哥。”家？爸爸不疼奶奶不愛的，那也能算是家嗎？

“你是張家明？”男子突然想起來了，他成年在山上打獵，村裏的事多少聽說過一點，只是很少見到這孩子而已。

“那這樣，你跟着我打獵吧，打到了好東西我不要你的，我稍微多帶點幹糧給你妹妹吃，你看怎樣。”男子确實是個好人，明知道一個十六歲的孩子打不到什麽獵物，卻變相的救濟着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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