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杜漸跟徐溫又坐了一會,便告辭離開了,因為他忽然想要去滴翠樓看看綠衣,杜漸心裏想已經很久很有見到綠衣了,他去看她是順便去跟她告別,因為他們馬上就要啓程離開太湖了。
杜漸搖搖晃晃的晃進滴翠樓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了,街上行人漸少,滴翠樓裏卻依然是莺歌燕舞,熱鬧非凡。
杜漸現在已經是綠衣的常客了,老鸨也不再為難,直接讓他進了綠衣的房間。老鸨指着綠衣這個頭牌賺錢,所以對于綠衣的常客自然是分外的客氣,雖然杜漸身上沒有多少油水可炸,她還是要給綠衣幾分薄面。
綠衣也還沒有睡,正坐在鏡前卸妝,杜漸進來,她也沒起身,只是轉過臉上下打量着杜漸,末了說道:“我看你的酒也差不多了,還到我這裏幹嘛?”
杜漸找了把椅子坐下,眯着眼笑道:“我輸了,你知道嗎,我輸了。”
綠衣嘆口氣,重又将散開了長發随便挽了起來,起身倒了杯茶給杜漸,笑嘆道:“都是舊聞了,早都聽說了,竹劍派新一任掌門,太湖一戰成名,威震江湖。”
杜漸接過茶,押了一口,繼續感嘆道:“一敗塗地啊!”他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好像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綠衣笑着推了他一把,說道:“好了,說重點,不用渲染鋪墊了。”
杜漸微微一笑,道:“重點就是,一,我們成了朋友兼酒友,二,我是來向你告別的,明天就要去洛陽了。”
綠衣似乎對杜漸的重點并不感覺意外,幽幽的嘆息道:“世上又多了個酒鬼。”,她感嘆完了接着又說道:“去洛陽,正好同路。”
杜漸反倒有些意外,微微探着上身問道:“你也要去洛陽?”
綠衣道:“滴翠樓在洛陽開了分院,我被分派去那裏。”
杜漸聞言哈哈笑了兩聲,茶卻嗆在了喉間,他忙放下險些滑在地上的茶杯,一邊咳嗽,一邊又笑了起來,卻怎麽都說不出話。自從上次他跟綠衣一起喝了頓酒,就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所以言行也不再有那麽多的忌憚,随意了很多。
綠衣替杜漸拍着後背,手上故意用力,狠狠的錘了兩下,嬌嗔道:“有什麽好笑的?”
杜漸慢慢止住了咳嗽,依然大笑不止,贊嘆道:“你們老板可真會做生意,連洛陽林鎮宵開牡丹宴宴請天下群豪這種機會都不放過,趁着各色人等齊聚洛陽,又可以大賺一筆了。”
綠衣咳嗽了一聲,佯怒道:“說什麽呢。”
杜漸斂住了笑,道:“說笑呢,你什麽時候啓程?”
綠衣道:“明後天吧。”
杜漸道:“那我們一起吧。”
綠衣聽說面色有些猶豫,繼而說道:“你拿我當朋友,可是你那些朋友可不見得也當我是朋友,到時候即便不是冷嘲熱諷,幾個冷眼,我都受不了了。”
杜漸正色道:“放心了,我的朋友都跟我一樣,沒那麽世俗。”
綠衣沒有答允,畢竟心裏還是有些猶豫。
杜漸催促她道:“好了,趕快收拾東西,今天晚上就跟我去蘇園,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
綠衣勉強點點頭,“我去跟媽媽交代一聲。”
夜已經很深了,街上鬧花燈的人早已經散盡了,又恢複了冬天夜晚特有的冷清跟安靜。
半夏有點冷,縮着肩,東張西望,本來晚上她是和杜漸,落葵還有商陸一起出來看花燈的,可是一轉眼就不見了杜漸,等她找了一圈回來,沒找到杜漸就算了,連落葵跟商陸也不知道走到那裏去了,她索性就一個人逛,想着反正逛完了大家總能遇見,可是此刻街上的人都散盡了,還是沒有看到他們,半夏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們先回去了,她籠着手,呵着氣往回走,心裏盤算着回去了怎麽跟他們算這筆帳。
半夏正走着,擡眼看見前面街角轉出來一個人,仔細一看,居然是王班,王班背着手,踱着方步,後面還跟着幾個随從。
原來王班也是逛完燈市準備回去,他也看見了半夏,當下眉開眼笑的迎了上來,故作驚訝的問道:“半夏姑娘,這麽晚了怎麽一個人在這裏?”
半夏呵着氣,心裏尋思着為什麽在哪裏都能遇到王班呢,随口說道:“跟他們走散了。”
王班看半夏似乎很冷,脫了外面罩着的披風遞給她,道:“先披上吧,別把臉凍開花了。”
半夏本來不願意要王班的衣服,聽了他後半句話,想起以前手上生過凍瘡,又疼又癢,滋味不好受就算了,主要是落下的疤很難看,這樣的天氣臉凍破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真凍壞了臉就不好了,遂接過來披上了。
王班又道:“走吧,我送你回去,這麽晚了,他們找不到你肯定也回去了。”
半夏點點頭,道:“好吧,我本來也就準備回去呢。”
半夏雖然素來大大咧咧,但是這半夜三更的讓她一個人在黑漆漆的路上摸回去,她還真有點害怕,心裏一邊埋怨杜漸也太過分了,居然放心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裏不管,一邊又想王班出現的可真是時候,雪中送炭也不過如此了。
冬天的夜晚總是很寧靜,寧靜到任何聲音都會顯得多餘,王班屏退了随從,跟在半夏後面,兩人踩着地上炮仗煙花燃燒後的灰燼跟紙屑緩緩的走着,一時也無話說。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半夏忽然擡頭,看見對面走來一人,是杜漸,半夏剛要開口叫他,又看見杜漸後面還跟着一個人,居然是綠衣。半夏心裏一方面覺得冤家路窄,怎麽什麽時候都能遇見她啊?一方面又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郁悶。
杜漸自然也看到了半夏,同時還看到了跟在半夏後面的王班,杜漸也覺得心裏有些不舒服,他遲疑了一下,走了上去。
半夏也是停了片刻,才向杜漸走去,“師兄。”
半夏這一聲師兄當真是叫的極其不情不願,可是自從發生了上次在王班那裏的那件事情之後,半夏覺得在杜漸面前一直都有點理不直氣不壯,盡管杜漸事後沒有再提起過,她還是想起來都會覺得心裏不舒服。
杜漸道:“這麽晚了,還沒有回去?”,他又看一眼半夏身後的王班。
半夏道:“跟你們走散了,一直在找你們。”
杜漸第三次看王班的時候半夏有點慌亂了,心裏尋思道,糟了,師兄估計要想歪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他不會以為我跟王班那什麽吧?半夏心裏敲着小鼓,咧着嘴一笑,說道:“剛才遇到的。”,她說完又轉身對王班道:“你不用送我了,我跟師兄一起回去,這個給你,謝謝啦。”,她脫下披風遞給了王班。
王班看看半夏,又看看杜漸,對于這樣的年輕人,他也不好說什麽,他們之間那層窗戶紙還是等着他們自己去捅破好啦。王班伸手接過披風,道:“不用謝。”然後轉身大踏步走了。
半夏看王班走了,心裏松了口氣,轉眼望了下旁邊的綠衣,然後又望向杜漸,臉上帶着詢問。
杜漸微微一笑,道:“半夏,忘了介紹,這是綠衣,她正好也要去洛陽,我讓她跟我們同行,大家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綠衣莞爾一笑,淡淡的說道:“半夏姑娘,我們早都認識了,對嗎?”
半夏點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三人一路走去,都是各懷心事。所以走的特別快,不知不覺就到了蘇園。
半夏一回到房間,就先爬上了床,可是上床以後卻一點睡意都沒有,輾轉反側,一直睡不着覺,她在床上翻騰了一會,索性又爬了起來,推開門,準備出去走走,透透氣。
半夏百無聊賴的在外面晃着,不覺就晃到了杜漸房外,看到杜漸房中的燈居然也還在亮着心裏面尋思,原來你也沒睡。
半夏站在門外外面猶豫了一會,還是敲了敲門。
只聽裏面杜漸低聲問道:“誰啊?”
半夏也低聲回道:“是我,半夏。”
杜漸似乎松了口氣,“門沒關,進來吧。”
半夏推門進去,看到杜漸在桌子旁邊坐着,擺弄着桌上的幾個茶杯。
半夏進來,杜漸也不擡頭看她,随口問道:“這麽晚還沒睡啊?”
半夏撇了撇嘴,道:“你不是也沒睡?”
杜漸道:“有事嗎?”
半夏道:“沒事就不能來嗎?”
杜漸道:“你那麽愛睡,沒事會舍得浪費睡覺時間跑到我這裏來?”
半夏道:“好啦,那我說了,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杜漸玩杯子的手停了下來,擡頭望着半夏,半夏被他望的不好意思了,瞪大了眼睛看回去,道:“看什麽看?回答啊!”
杜漸道:“沒有。”
半夏笑了,道:“真的嗎?”
杜漸咧着嘴巴道:“假的。”
半夏着急了,道:“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杜漸道:“真的。”
半夏道:“那一個是真的?是你說的不生我氣是真的還是假的是真的?”
杜漸道:“什麽真的假的,都被你弄糊塗了。”
半夏撅着嘴道:“最好不要騙我。”
杜漸道:“好了,我有那麽小氣嗎?早已經不生氣了。”
半夏展顏笑了,又問道:“那你是不是喜歡上綠衣了?還把她帶到這裏來。”
杜漸翻了半夏一眼,又垂下了眼皮,“沒有,朋友。”
半夏放心的點點頭。
杜漸随口又問道:“那我也要問問你。”他面上雖然表現的很不在意,可是說話卻有點不那麽流利。
半夏挑了挑眉,問道:“什麽?說。”
杜漸換做一副嬉皮笑臉的神色,挑眉問道:“你是不是喜歡王班?那幾天你們都在做什麽啊?”
半夏臉上一紅,扯開嗓子喊道:“不喜歡,不告訴你,也是朋友。”
杜漸撇了一下嘴巴,道:“臉都紅了,還不承認,死鴨子嘴硬。”語氣竟然有點落寞。
半夏臉上更紅了,嬌嗔道:“要你管啊!”,說完笑着跳起來,轉身跑了。
杜漸望着半夏的背影,末了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嘴裏念叨道:“臭丫頭,心虛成這樣了還不承認。”
杜漸覺得心裏有點酸酸的,尋思道:這是怎麽回事?轉念想起了綠衣說過的話,那天綠衣說他沖半夏發那麽大的脾氣是因為吃王班的醋,杜漸忙又想道,不會了,怎麽會!我怎麽會喜歡那個臭丫頭,那麽潑辣。
杜漸不覺又嘆了幾口氣,末了丢開茶杯,清理掉雜亂的思緒,上床睡覺去了!
半夏臉上發燒,從杜漸那裏一出來就匆匆跑回了自己房裏,随手關了門,一骨碌鑽進被窩,可是翻騰了一會,還是不能入睡。
半夏索性爬了起來,托着腮靠着枕頭出神,心裏想道,以前總是覺得跟王班之間缺點,可是剛才是怎麽回事,難道我跟杜漸……可是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半夏想了一會還是想不明白,只覺得那是一種似有似無的東西,她雖然似懂非懂,心裏卻是異常的興奮跟甜蜜!不一會,就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啦啦,第一卷快要更新完啦,哈哈,今天下雨,依然冷,我的手稿已經寫一半了,好開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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