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就像一個一個散落在虛空中的點,漂浮而又孤獨。直到一根線連接了點與點,人與人。
才有了愛恨情仇,各種羁絆。
淩晨的綠洲白馬寂靜無聲,天空又開始飄雪。
向外看去,除了極遠的路上一盞盞路燈的光,還有a大住宿區走廊上徹夜亮着的燈,雪花就那麽靜靜地紛紛揚揚,努力地下着,勢必要在人們醒來之前,再給這座城市着一件白裝。
顧舟抱着羽絨服團進了被窩裏,很安穩地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八點,顧舟從暖和和的被窩裏醒了過來。
他找的兼職上午九點才上班,所以這個點醒完全沒問題,倒是付俊卓,已經出了門上班去了。
顧舟在床上躺了會兒,起床刷牙洗臉,走到客廳,桌上小小的矮胖焖燒杯裏裝着粥,球球已經開始不安分,坐着朝他搖尾巴了。
因為發燒,顧小孩乖了三天,安安穩穩的也不穿呢子了,就盯着羽絨服穿。
與此同時,球球已經會走路,恒溫箱裏待不住了,成天搖着尾巴鑽來鑽去想要出來。于是付俊卓又買了只狗窩,裏面放了一只骨頭形狀的小玩具。
室溫保持在一定範圍的情況下,球球搬了進去。
和它的名字一樣,球球長得跟個球似的,肥嘟嘟一團,很健康——付俊卓怕球球沒有母乳喂養,缺乏營養,于是又是羊奶又是營養膏地喂,愣是把一只小胖子喂成一只更胖的小胖子。
到了最近,也開始慢慢地給點濕狗糧,或者稀粥将硬狗糧泡軟,再不然還會給喂一點點煮雞蛋,就看球球喜歡吃什麽——然而喂了半天,付俊卓什麽也沒能研究出來球球到底喜歡吃什麽,因為……只要是口吃的,球球都能執着地吃得一點都不剩。
好吧,能吃是福。
除了吃的,付俊卓還研究着怎樣教球球到指定地點上廁所。
球球真是個小混球,不聽話,嚴肅正經地跟它說事,它總能不正經地伸出小舌頭一通亂舔,然後就是各種蹭蹭蹭。這樣做的直接後果是,訓着狗的人,會招架不住然後把它抱在懷裏揉一揉。
付俊卓樂在其中。
他忙着呢,每天工作,回來要查看多肉,查看烏龜,照顧球球,外加看看顧小孩。似乎……生活一下子變得充實,有色彩起來。
原來,生活在人逼到絕路後,還會仁慈地留一條小道。沿着小道,一路走,一路走,走到最後,看到的又是另外一條。
從此柳暗花明,陽光明媚,沿途都是歡聲笑語——不會再去想以前那條走到黑的路。
這麽一晃,寒假過去了十幾天,顧舟的媽媽每天打一通電話,問兒子什麽時候回家。
然而顧舟并不想回家,據說,他要在這邊兼職。
但是……快過年了,怎麽有還不回去的道理呢?
顧舟看了看日歷,然後不情不願地定了個日子,把回家的票買了。
臨走的前兩天,吃着飯,顧舟忽然問:“學長,你們公司什麽時候放假啊?你什麽時候回家過年啊?”
付俊卓一聽就知道了,顧小孩這是要回家準備過年了,想想告訴顧小孩:“除夕前一天。”
确實是除夕前一天放假,不過,家,他其實是不回的。
舅舅家那邊不合适,生父家那邊,也總感覺融不進去,和那一大家子一個飯桌吃飯,總歸也感覺自己和外人一樣,非常拘束,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自在些。
前幾年還是回去過年的,這兩年他狀态很不好,也實在是顧不了那麽多,春節頂多往家裏打個不鹹不淡的電話,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然後提前把禮物該郵寄郵寄,自己再在住的地方睡兩天。
就算過年了。
顧小孩只當他除夕前一天才回家:“啊,上班都這麽慘的嗎?”
“所以好好學習。”付老頭又念叨魂上身,叨叨着教育顧小孩,“要珍惜校園時光,等你出了社會以後,最懷念的也就是上學的時候了。”
人在不停地前進,有的人着眼看前,有的人總會頻頻回首以前。
也不是全部的人,有那麽一部分人有個通病,上了高中,懷念初中,上了大學,懷念高中,出了社會,又懷念大學。
如此,如此。
總是身在此刻,懷念以前,卻又在未來的某個時候懷念起此刻。
付俊卓忽然想,有朝一日的自己,會不會也會無比懷念起現在,有顧小孩陪着的現在呢?
孤獨的人,總是在潛意識裏害怕分離,所以得到了顧舟要回家的消息,雖然知道時間很短,開學後顧舟還會回來的,付俊卓還是不免有點低落。
心情的變化,很細微,經過了刻意的掩飾,顧小孩完全看不出來。
顧小孩說:“小時候我很喜歡過年,現在不太喜歡了,因為回家要走很多親戚。學長,你這麽瘦,過年會不會變胖啊?”
付俊卓順着他的話聊,無中生有:“一樣,小時候過年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所以很期待。大了,也就沒什麽意思了。”
顧舟的話題跨越還是可以的,想到哪裏說哪裏,過年的話題還沒說完,轉眼換了話題:“學長,最近新出了部電影,我們一起去看吧!”
“好啊,明晚吧。”
于是第二天這兩個人,殘忍地抛下了球球,一起出去看電影去了。
放映的是一部歐美片,特效不必說,其實故事還是很精彩的。
顧舟看得津津有味,相信其餘所有的觀衆也都看得比較入神,只有付俊卓橫豎看不下去,總感覺心裏有什麽梗着。
不得不承認,這就是自己有病的地方——一旦習慣身邊有這個人,這個人突然離開,哪怕只是一小段時間,自己都會莫名覺得,分別實在是難以忍受。
以前是傅審言,現在面對着鄰居顧小孩,竟然也有這種感覺。
這不是病,是什麽?
付俊卓偏頭,看一眼顧舟認真看電影的側臉。
他強迫自己就放松下身體,靠在座位上,看着屏幕,思緒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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