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初潮
林倦如實說了,沒想到換來顧北筠的冷笑,他不敢再去看那張矜貴自傲的臉,朝後退了兩步,險些撞到花壇。
腳步漸遠,林倦才擡起頭來,轉過身,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間。
“咚咚——”
有人敲門,林倦擡首,正好與宋培風的視線碰在一處。他看着宋培風,心中湧動莫名情緒,不過他應該克制自己,在顧公館,宋培風待他如父、如兄、如師,那些閑言碎語他也沒有少聽,他是男子,也是稚子,在衆人眼裏,與女子無異,他跟宋培風過于親密的舉動已然不妥。
他打着手語,問道:“宋管家,你怎麽來了。”
宋培風站在門口,沒有半分要進屋的意思,只見他手裏拎着食盒,朝林倦說:“寶芝小姐大婚,忙得很,得了空才給你送些吃食,晚宴如果三姨太沒叫你,你就在房間裏吃這些,應該足夠了。”
“謝謝。”
林倦接過食盒,點頭致謝。宋培風一如當初接他進府的模樣,歲月待他不薄,沒有太多滄桑,氣質越發溫潤平和起來,他會照顧所有人,在府裏的威望相當高,林倦能平順地度過這麽些年,全部仰仗宋培風。如果不做管家,宋培風出去教書也不成問題,他原是浙藉大戶人家的公子,家道中落,托親戚的關系送到顧家養大,也在顧家謀了一份差事。
他自小熟讀四書五經,胸有文墨,林倦認字便是宋培風所教,包括一手娟秀小楷,皆由宋培風傳授。今日顧寶芝大喜,他卻衣着清淡,一襲黛藍,林倦接過食盒時,鼻息間聞到幽深的香氣,天旋地轉間,他手勁一松,耳邊只聽見宋培風最後的呼喊——
“倦兒!”
林倦從未聽過宋培風這樣喊自己,主仆之間,這樣稱呼,的确僭越了。但他勾起了唇角,一直以來,他以為宋培風照顧自己不過是由于他身份特殊,作為顧公館的管家,他年輕、資歷尚淺,這樣挑大梁的事務他自然擔不得,但他不僅擔得住,還擔得好,于是面面俱到,即便他這樣惹人厭惡的稚子,他也要一視同仁。
可這一句“倦兒”讓林倦意識到宋培風對他,不僅僅是責任。
“宋管家!”
一衆仆人見宋培風抱着昏過去的林倦,急匆匆地朝府外奔去,他一時失了心智,被下人瞧見時,才突然穩住心神,此刻,他已是行色匆匆滿頭大汗,毫無往日風度可言,林倦渾身燙得不尋常,他見症狀又不像熱病,眼下只有最壞的結論——
林倦是稚子,已滿十八,便是情熱之症,這是稚子成熟的标志。
宋培風低頭看林倦,額角的汗險些落在他的臉上。
他大喊道:“來人!去北街找吳大夫來!”
宋培風又折返回林倦的屋子,将他放在床上,準備離開時,默默走向他,快要觸碰到他額頭時,又收回了手。
現在顧公館無人掌事,所有人都去送親了,宋培風攔了輛黃包車,急急往杜家去了。
林倦做了許多夢,腦子裏一片混亂,他看見父母病發而死,小小的他不敢出聲,怕有人擄了他賣掉,他們這裏有很多小孩沒了父母都被四處倒賣,他看得太多,這些,輪到自己了,父母留下他,他只能蹲在牆角捂着嘴哭;畫面一轉,宋培風握着他的手,自己掌心向上,風吹桃樹,眼前花枝震顫,一陣花雨模糊了兩人間的距離,花瓣落在宋培風的頭頂,他不在意,仍舊握着自己,右手食指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地寫——
“宋、培、風。”
“這是我的名字。”
“培、風。”
林倦反手在他手裏寫下兩個字,重新望向那張清潤如玉的臉,小心翼翼地問:
“我可以叫你培風嗎?”
他熱,從來沒有這樣熱過,即便有幾次情熱,他也挨了過來,但現在這種熱足以斃命,他明白,卻不敢說,一直以來,他都靠自己忍。實在扛不住,他就會咬着被子,一夜不睡,硬生生挨過去。他不說,畢竟宋培風很忙,不能時刻照顧他。
他一直以來,都是被忽略的那個。
眼前忽然浮現顧北筠的臉,無常的四少爺,他淩厲的眼眸将林倦刺了個對穿,血液逐漸凝固,他揪着自己的衣領,靠近他的鼻尖,字字吐息都噴在臉上,仿佛一把小刀不停剮他的肉:
“你這個不男不女的東西,也配踏我顧北筠的門檻?”
冷汗倒流,林倦被劇烈的疼痛席卷,自百會穴向下,無一處幸免,刺裂的疼痛紮在他的穴位上,他掙動、彈跳,雙腿不由自主地曲張,像一尾被扔上岸的魚,渴望浸入海洋,重獲呼吸。
“喪門星!”
一聲平地暴起的怒叱驚得林倦忽然睜眼,他轉頭,正好看見大夫在給他施針,說五花大綁也不過分,他四肢被粗繩捆在床的四角,嘴中塞着麻布,只能發出“嗚嗚”的哀鳴,林倦轉頭就看見顧北筠冷臉站在門口,負手而立。
月光的清輝落在他的臉上,冷風吹起他的衣擺。
林倦渾身濕透,體溫高居不下,他胸口自下腹連成一條線,內裏如同填充了炸藥,噼裏啪啦地轟擊五髒,稚子不僅有胸口的腺體,還有……更難以啓齒的地方。林倦從來沒有碰過那裏,此刻酥麻與疼痛交纏,他勉強擰動腰身,便被那詭異的快感擊中,而為了順利施針,又多了幾個老奴仆上來壓住林倦,那些婆娘們的手勁不比男人的小,林倦只覺四肢快要斷裂開,可他哭喊不得,被針紮得疼暈過去,複而又被驚醒。
過了一日,大夫不再來了,林倦沒有參加顧寶芝的晚宴,他不知道,顧寶芝在踏入洞房的前一刻,還在叮囑自家親弟弟好好照顧林倦。其實顧北筠是被三姨太罵回來的,他根本不想回去管那個小啞巴,他巴不得林倦死了,這樣他也不用跟這個惡心人的稚子綁在一起。
三姨太作為主母回不去,再說林倦還是他未過門的妻子,無論如何他也得回去照看。等到顧北筠迫于母親的壓力回去時,在門口的轎車邊看見了宋培風,他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既然那啞巴跟宋培風這麽好,何必還要他回去。
顧北筠正當年少,在學校更是風雲人物,誰人不喜歡他這位顧家四少爺,樣貌好,人品佳,家世無可挑剔,每日不知有多少漂亮的姑娘跟在他的屁股後面,他前日正約了許副長家的千金出去看電影,就被自個兒親媽棒打鴛鴦了,更絕的是,他親姐還跑去學校,私下跟那姑娘說自家弟弟有婚配了,希望她自重。
這下好了,學校裏的姑娘都繞着他走,玩得好的朋友也打趣他,竟然瞞着哥幾個養了個童養媳,顧北筠的确是啞巴吃黃連,這下吃了一半的酒席還要他回去管那啞巴,不回去又如何,小題大做。
誰料那宋培風看見他,“噗通”一聲跪在自己面前——
“四少爺,你回去看看……林……公子吧,那個孩子确實沒有壞心眼的。”
“如果有錯,四少爺盡管怪在我頭上好了,如果四少爺不回……”
講到此處,宋培風竟然哽咽起來,顧北筠冷眼相看,淡淡回問:“會如何,死了不成?”
“比死更嚴重……”
顧北筠連眼皮都沒擡,懶得聽他廢話,徑直上了車,重重甩上了門,他想,到底要看看這啞巴搞什麽幺蛾子。
他回了顧公館,所有下人都跪倒在地,哭得一片哀嚎,他心有不悅,擰着眉道:
“給誰哭喪?”
“今日是我姐大喜的日子,誰再哭給我滾出去。”
“四少爺!你快進屋看看……看看林公子吧!他的哀嚎聲我們實在聽不下去了!”
“啊!”
其實顧北筠從來沒聽過這啞巴的聲音,這些媽媽婆婆門還在說着話,屋裏再次傳來凄厲的叫聲,活像産婦生子,顧北筠眉頭緊鎖,大步往裏踏,撞開門時,那北街的吳大夫早是急得滿頭大汗了,看見顧北筠又急急跪下來:
“我的天爺,四少爺,可算把您盼來了!老夫,老夫實在沒法子啦。”
顧北筠掃視一眼,便看見躺在床上的林倦,通體赤紅,緊閉雙眸,汗濕的發絲緊緊貼在臉頰上,他生得如玉剔透,此刻卻透出一絲媚态。
緊抿下唇,紅豔的血順着唇角外流,他一定咬到了舌頭,痛苦地扭成一團,手上紮的針全被他揮了下去,像一頭失控的小獸,顧北筠當機立斷,就從窗簾上扯下一塊布,撥開那吳大夫,兩手粗暴地分開林倦的緊閉的雙腿,分別捆在床角,他力道又大又狠,林倦開始瘋狂地掙動,顧北筠按着他的膝蓋,拽着他的腳踝,拿粗布一下下地捆,紮在牆角,絲毫不由得他拒絕。
他速度極快,捆好兩只腳,又開始捆雙臂,他伏在林倦正上方,透過燈光,正好看見他秀麗的臉龐,當真是雌雄難辨的稚子,發了情熱的模樣仿佛落入凡間的妖女,妩媚、妖豔,可他又清純羞澀,顧北筠看着他掙動,定住了眼眸,但他還是發狠拉扯他的雙臂,握着他滾燙的手腕,感受到林倦足以掀翻床板的力度,顧北筠也急了,他把無處施展的怒意投放在林倦身上,與他角力、對峙,最終,以顧北筠的勝利告終,偌大顧公館誰會想不出這個法子呢,但林倦是稚子,他是顧北筠未來的妻子,這件事,除了他,誰都不可以做。
顧北筠一吼,屋外的人趕忙送上粗布,他伸手捏住林倦的下巴,觸手的肌膚滑膩滾燙,他捏着林倦的臉,迫使他張開嘴,沒想到那雙一直緊閉的眼眸微微睜開,洩露的眸光震得顧北筠一時忘了塞布,這是林倦情熱迫使他做的事情,他毫無意識。
他扭頭,薄唇貼在顧北筠的掌心,微微伸出紅舌,舔了一口。
顧北筠下一秒就把粗布塞了進去,他快步走到門口,打開門吹冷風,幾欲惱怒地罵了一句:
“喪門星!”
但只有他知道,他已然被林倦攪得心神不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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