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惠妃權落
聽着江采萍把故事說完, 寒香才知道事情有多麽的複雜。江采萍長嘆一聲說道, “可惜, 我終究回不到過去,也失去了珍視我的人。”
“娘娘, 您別這麽說。”寒香很想勸慰幾句, 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無妨, 我想得開。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做當初的江采萍了。冬蕊已經殁了, 我必須好好保護你和我們的家人。如今采芹也在朝堂之上, 我這個做姐姐的, 必須要在後宮為他盡可能多的遮擋風霜刀劍。”
“娘娘, 如今的形式,宮中是惠妃與馨婉儀一黨權重, 華妃娘娘雖然心裏偏向着您, 但是卻步步差人一籌。而且,我瞧着如今武賢儀也頗忌憚馨才人呢。
江采萍點點頭, “馨婉儀,總是有自己的算盤。她廣施恩惠,以為人人會在她落魄時施以援手,其實這樣兩面三刀的人最是讓人惡心。當初采芹的事, 她雖然事先來通知, 但焉知不是她與惠妃的手段呢?”
寒香點點頭,“那您的意思是?”
江采萍穩穩一笑,“惠妃娘娘手執大權那麽久, 也該歇歇了。對了,寒香,宮中有哪位妃嫔是咱們沒見過的嗎?”
寒香想了片刻說道,“宮裏得臉的妃嫔一共也不多。寶林禦女等咱們自然是不必放在眼裏的。還有就是郭順儀,就是一年到頭也不出一回殿門的那位,還有就是萬春公主的生母杜美人。”
“這倒是奇怪,萬春那樣得寵,母親竟然僅僅是個美人?”寒香道,“這個奴婢也打探過,仿佛是因為年輕時做事不謹慎,被貞順皇後說過永不準晉封的。”
江采萍點點頭,“這樣看來,我們的皇帝對于貞順皇後當真是十分敬重呢。”寒香望着江采萍含義頗深的眼神,會意的點點頭。
公元742年秋日,馨婉儀誕下一子,取名玭。此後,馨婉儀更加得寵。而宮中,此刻卻出現了一陣流言。宮人紛傳貞順皇後的死與惠妃有關。
惠妃聽到傳言大怒,有心去找馨婉儀商量對策,無奈馨婉儀未出月子脫不開身,惠妃只好罷休。但這樣的疑雲,雖然動不得惠妃,但是到底在李隆基的心裏留了個疑影。
不久,便是馨婉儀之子的百日宴。因為婉儀已經是很高的位分,故而少不了衆多的妃嫔登門道喜。江采萍也不例外。
只是她不僅帶去了厚禮,更道人多手雜,為避皇子有損,特意帶了一位醫女時刻在殿內盯着。
馨婉儀無理由拒絕,只得應允。待到諸人拿出賀禮之時,殿內登時如街頭販市一樣熱鬧。惠妃的禮自然不輕,華妃也不會在這樣的場合輸人一等。
只見華妃伸手拿出一個镂空福壽紋赭紅玉枕,裏面塞滿了名貴的鮮花幹與香料。“惠妃妹妹?你可記得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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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惠妃說話,華妃自顧自說道,“這塊玉枕來歷可廣着呢。最初原本呀,是咱們惠妃妹妹的陪嫁,而後因為惠妃妹妹和當時的趙麗妃關系匪淺,就送了趙麗妃娘娘。
後來咱們的貞順皇後日夜不得安眠,趙麗妃娘娘邊送了這塊玉枕給貞順皇後。可巧的是,貞順皇後走之前,把不少珍惜玩意都給姐妹們分了。我當時就正巧分到這塊玉枕。”
馨婉儀聽得是遺物,已經心中不爽,但既是皇後的遺物,便只好按捺住心緒,臉上依然是款款笑容。華妃複說道,“馨婉儀最愛香料,這塊玉枕的味道又極難調制,所以我便把這玉枕借花獻佛,送給婉儀。”
未待華妃說完,旁邊的醫女已是變換了神色。她極嚴肅的望着這塊玉枕,細細的聞着空氣中若隐若無的味道。
馨婉儀一見笑道,“醫女這是怎麽了?哪件禮物有什麽問題嗎?”說話間李隆基已是下朝過來,見殿中氣氛似有凝重,便出言問道,“愛妃這是怎麽了?”
馨婉儀覺察到事情不對,正要出言說無事。就聽見惠妃大剌剌接道,“華妃送的禮物醫女說不妥呢。”
華妃聽言面上登時雪白,“陛下,臣妾不知啊。”李隆基望着馨婉儀嬌小精致的面容,又看着孩子沉睡的模樣,出言道,“醫女你說,怎麽回事?”
醫女接過玉枕細細打量,又聞了片刻,才跪在地上,“啓禀陛下,玉枕之中的香草之中有一味是浣花草。此草如果聞的多了,便會導致神志不清,神思颠倒,心情反複無常。”
華妃跪在地上道,“陛下,此物的來歷妾方才已經與諸位姐妹講過,原本此物是趙麗妃娘娘與惠妃娘娘送給仙逝的貞順皇後的呀。”
惠妃心中這才意識到,此事恐怕與自己有關,然而已經是來不及了。
李隆基聽言驚道,“惠妃,可有此事?”惠妃見李隆基眼神含怒,忙雙膝跪地求饒道,“臣妾沒有啊,陛下。是華妃陷害臣妾。”
馨才人用眼神制止了惠妃,說道,“陛下,妾倒是覺得此事沒這麽簡單呢。此物若真是妾當時送給貞順皇後,以皇後身邊的良才濟濟,怎會貿然使用,絲毫不察呢?”李隆基果然微微點頭。
江采萍一言不發的坐在殿中,此刻拿着眼瞧了醫女。醫女會意道,“陛下,老奴還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李隆基點頭允了,醫女才說道,“陛下,此浣花草與尋常之物不同,此草在鮮嫩之時是無味的,只有風幹數年後味道才漸漸散發出來。所以,臣今日才這樣快的辨認出來。”
李隆基只繃着臉,一眼不發。
馨才人見事情有變,知道此時自保要緊,也不敢替惠妃求情,只得閉口不言。
武賢儀素來不喜惠妃做事狠辣淩厲,見狀出言道,“妾依稀記得,此物是姑母仙逝之前幾月獲得的,姑母視如珍寶,日日都枕着。想必陛下也有印象。姑母原本性情溫和,後來做出那樣的事,焉知不是這枕頭的緣故呢?”
李隆基的面上神色莫測,他想起那個陪伴自己多年溫婉明媚的女子。而今,他的年紀大了,身邊的人卻總是這樣的算計着她。
他多懷念那個曾經陪伴自己年輕過的女人。他望着眼前眼花缭亂的這些人,她們的衣服五顏六色,她們的發釵炫彩奪目。李隆基只覺得眼前暈眩得很,他很想閉上雙眼睡過去。
“陛下,陛下。”他聽見殿內的一群人慌張的叫着。每個人都走到自己的身邊,推着叫着。
眨眼之間,只有殿中遠遠的有一位身着紫衫的女子,一動不動。真奇怪,她為什麽長得和貞順皇後那樣像。李隆基未待多想,已經暈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躺在南熏殿中。床榻邊上,是一碗湯藥的餘渣。“來人,來人。”他嘶啞的喉嚨喚着。高力士很快從旁邊走過來。
“陛下,您醒了。您可吓壞老臣了。”
“高力士,禦醫怎麽說?”
“禦醫說是憂思過度,血氣上湧所致。陛下,您可得保重身子啊。過去的事,何必跟自己身子過不去呢。”
李隆基無力的擺擺手,“我沒事。”高力士這才放下心來,又小心問道,“那惠妃娘娘那?”
李隆基深吸一口氣說道,“惠妃這麽多年也折騰了不少事。看在琰兒的份上,貶惠妃為才人。再賜封號德,就讓她日日用這個封號來反思自己,終老掖庭。”
李隆基又說道,“把梅妃叫來,讓她侍疾。”高力士答是。
來儀殿中,江采萍正寫着大字“娘娘,南熏殿來人說讓您去侍疾呢。娘娘,您說,會不會是陛下發現了什麽。”江采萍放下筆,只見紙上寫着四個大字,“遇人不淑”。
寒香趕緊把紙卷起來,“娘娘,這字被人看了是要誤會的。”江采萍哦了一聲,“那便燒了吧。陛下什麽都不會發現的。這件事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麽漏洞。惠妃不過是自食惡果罷了。”
“那陛下為什麽突然叫您侍疾呢?”江采萍一邊換了外衫一邊說道,“因為那天我穿的是貞順皇後的舊衣。是華妃娘娘親自找出來的。睹物思人罷了。”
寒香這才點點頭,又擡頭道,“娘娘,您這是要争寵?”
“自然了。不争,難道任人刀俎麽?我除去惠妃,馨婉儀第一個坐不住。所以此刻,我必須先保證,馨婉儀不會拿到宮權。”
寒香低着頭道,“娘娘,冬蕊若是知道,您為了給她複仇,這樣奮不顧身,她恐怕也放心不下您。”
江采萍望着寒香道,“寒香,我不僅僅是為了冬蕊。我也是為了我自己。”
寒香不解的望着江采萍,江采萍笑道,“寒香,我原本的人生既是毀于我自己,也是毀于高力士,更是毀于咱們的這位好陛下。你說,誰賠我的人生呢?”
說話間,衣釵已穿戴好,江采萍乘了轎辇緩緩至南熏殿。邁入南熏殿以後,李隆基正卧在榻上,面色泛白。這是在冬蕊去世後,江采萍第一次正面李隆基。
李隆基拉過江采萍的手,“你是不是還在怨朕?那天,朕是吃醉了酒。後來,我也沒想到那丫頭有那樣大的氣性。”
“妾不會怨怼陛下。陛下國事勞碌,後宮自然是您的天下。您自然可以随意而為。”李隆基笑着拍拍江采萍的手,似乎相信了這番違心的言語。
于是,江采萍在南熏殿中侍疾半月。半個月後,江采萍受命與華妃共同打理六宮。至此,江采萍與華妃徹底的站在同一條戰線之上。
而馨婉儀與盧美人雖受寵,終究因沒有宮權而顯得勢單力薄。而武賢儀,依舊因其是貞順皇後的侄女,雖說恩寵差些,而在待遇上始終不受冷待。這樣平靜的時光維持了足有半年。
在這半年的時光中,江采萍在宮中遍植人手。從尚食局到太醫院都有不少江采萍的親信。而在朝堂之上,江采萍的弟弟也權勢日重。
正當江采萍想着手辦理冬蕊一事時,卻被後宮之中的一件事打破了平靜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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