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馬嵬坡前

“請進來吧。我們還有些時間。”江采萍說道。

杜嫔和萬春走進東宮的時候, 心裏都有些納悶。這裏, 竟然與平時別無二致, 絲毫沒有受到動亂的影響。

“早知道你們會來。”江采萍心平氣和，親自遞上了兩杯熱茶。

“這些事, 都是你做的吧。”杜嫔出言問道。江采萍一笑, “哦, 此話怎講？”

“從那日你讓萬春請楊貴妃的家人入宮開始，我便覺得哪裏不對。之後我冷眼瞧着, 你雖然身居上陽東宮, 可華貴妃的人時不時往這跑。而且你這裏似乎也總有書信傳出去。”杜嫔說道。

萬春嫌棄自己母妃慢吞吞的性格, 搶白說道：“這些都不足以證明此事是你所謂。最重要的是, 安祿山雖然手握重權，但在計謀上一向差些。聽說他新進請了位謀士, 為他出了不少主意。而這位謀士, 恰好姓徐。我猜，就是淩川哥哥吧。”

江采萍點點頭。“沒錯, 陵川現在就在安祿山那。還有我弟弟，現在在楊國忠處。就連楊玉環身邊，也有我的人手。”

杜嫔緩緩搖頭道：“你這又是何必呢。”江采萍只聞着茶香，并不回答杜嫔的話。

“罷了, 我們娘兩也沒有什麽本事。既然你做都做了, 我們又能說什麽呢。我對皇帝也無甚感情了，只是你破壞了我們的安穩日子，總要賠我們。”杜嫔說道。

江采萍眉頭一皺, “陵川和我毀了你父皇的江山，難道萬春你還想跟着陵川嗎？”萬春垂下頭，看了自己的母親一眼，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

杜嫔搖頭說道：“你們做了什麽，跟我們娘兩沒關系。我只希望，你派些人手，護着我們出宮去。銀錢我足夠，随便找個遠些的地方過安穩日子就好。”

“我會派五十名精兵送你們出宮，并護着你們直到戰争結束。”江采萍說道。杜嫔滿意的點點頭，萬春似乎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杜嫔止住。

“娘娘，咱們也該走了。桐落在外等咱們呢。”寒香說道。江采萍點點頭，換上一身裹腰緊身白底墨花長衣，笑着說道：“我穿着這件衣服去接陵川，他一定高興。”

寒香誇道：“萍娘穿什麽都好看。不過盟主喜歡水墨花，這件衣服他一定更覺得漂亮。”江采萍在寒香的帶領下走出去，看見桐落一身陽剛之氣，正站立在陽光之下。

看見江采萍走過來，他笑着說道：“恭喜娘娘，可以跟宮裏的生活作別。”江采萍也心情頗好，“是，宮裏的陽光這樣短，如今總算可以出去透氣了。陵川如今在哪裏？”

桐落答道：“盟主正随着安祿山追殺唐皇。”江采萍點點頭，“他和采芹的退路都安排好了？”桐落點點頭，“一切都安排好了。太子李亨也已經宣布繼位，遙尊唐皇為太上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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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采萍輕呼了一口氣說道：“甚好。如此，就只剩下唐皇和衆妃嫔沒有定數了。他們帶了多少人馬出城？”桐落答道：“大約不過七百人。”

“那，咱們的人手呢？”江采萍問道。桐落略算一下道：“宮裏的人手咱們如果都帶走，不過三十人。宮外，盟主派來接應咱們的大約有兩百人。”

“走吧。咱們去追上唐皇。”江采萍說道。桐落和寒香都十分震驚，“萍娘，咱們的人手遠遠比不上唐皇。到時候……”

“到時候，他不敢與咱們交鋒。咱們的人手都吃飽喝足，又無懼生死。他們颠沛流離，又驚慌失措。哪裏是咱們的對手。你只管放心便是。”江采萍說道。

桐落堅持道：“可是盟主說了，讓我們直接帶您出宮。”江采萍擺擺手：“陵川知道我的性格。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我運籌帷幄這麽久，就是為了能讓唐皇說出悔恨二字。所以，我怎麽會錯過這麽好的機會呢。”

桐落自然犟不過江采萍。所以，一行人馬很快順着唐皇逃跑的方向趕去。等到江采萍見到李隆基的時候，他已是心力交瘁。

微白的發絲此刻略顯淩亂，鬓邊的胡茬也說明他走的匆忙。而眼角掩不住的困倦和失望更是讓他看上去比之前蒼老不少。

當江采萍的身影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李隆基的臉上寫滿了吃驚。他幾乎忘了，這位面容神似他過去的武惠妃的妃嫔，已經在上陽東宮中住了一年有餘。

高力士依舊攔在李隆基身前，高聲喊着護駕。周遭那些面容暗淡的兵士很快舉起了長槍。

“阿爺真的要與我刀槍相見？我只是來找陛下談談心罷了。若是咱們相争一場，可是黃雀在後，你該怎麽辦？”江采萍鎮定問道。

幾句話說的高力士不敢再輕舉妄動，李隆基擺擺手，說道：“不必了。梅妃不會害朕，梅妃一定是來保護朕的。只是梅妃，這些人手是從哪裏來的？”

江采萍被李隆基逗得發笑。“保護？陛下，我的人手可不是用來保護你的。”

“梅妃，你怎麽不自稱妾了。”李隆基輕輕咳嗽兩下說道，眼神中帶着幾絲懷疑。旁邊的高力士提醒道：“陛下，梅妃到現在還沒下轎子呢。”李隆基反應過來，嘆了一口氣說道：“樹倒猢狲散啊。”

江采萍緩步從轎子裏走出來，輕啓朱唇說道：“陛下想知道是如何走到今天這樣的困境的嗎？”走到近處，她才發現李隆基的眼神中帶着血絲和淚痕，似乎剛剛哭過。

而李隆基也近距離的瞧見了江采萍。一年多的冷宮生活非但沒有讓她這朵花枯萎，反而更顯嬌豔。她一身白底墨花的衣服，頭上是玉石雕琢而成的碧簪，嘴唇微紅，面色嬌嫩。

“萍兒真是一點也沒有老。”李隆基想起剛剛死在自己懷裏的女子，心中忽然一陣煩膩。“說說吧，朕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困境的呢？”

江采萍風輕雲淡說道：“這些都不重要了。知道與不知道，對你來說都無所謂。總之，你看見了今天這個結果。我總算是為冬蕊報仇了。”

“冬蕊？冬蕊是誰？”李隆基有些健忘了。

“你不需要記得冬蕊是誰。你只需要知道，冬蕊是因為你而死。”江采萍的語氣微微顫抖，她想起了冬蕊那張可愛的面孔。

李隆基搖搖頭，“朕記不得了，記不得了。”高力士連忙扶他靠在馬車上，為他撫摸着背部道：“陛下別再想了，貴妃剛走，您不能憂思過度。”

“哦？玉娘走了？”江采萍倒是沒想到她走的這麽快。高力士點點頭，“梅妃娘娘，您別再刺激陛下了。貴妃娘娘是活活被勒死的，陛下心疼得緊。”

“原來陛下也有知道心疼的時候。”江采萍撇撇嘴。

“朕，朕知道朕對不起你，梅妃。你随朕一起走吧，朕以後會好好待你。朕是唯一的太上皇，你就是太後。梅妃，朕知道後悔了。”李隆基大口的喘着氣說道。

江采萍搖搖頭，“忘了告訴陛下。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你知道我喜歡誰嗎？他是光明盟盟主徐陵川。沒錯，就是萬春懇求下嫁，而你卻下令殺死的那個。可惜啊，他現在活的好好的。”

“從我省親回來之後，我跟陵川就一起住在上陽東宮。對了，我還給他生了個孩子，叫覆唐，徐覆唐。怎麽樣，喜不喜歡這個名字？”江采萍笑着說道。

“混賬！朕，朕要殺了你！”李隆基咬牙切齒喊道。江采萍絲毫不顧及他的憤怒，繼續說道：“別急，我還沒說完呢。”

“現在，陵川就在安祿山處，随他一起四處找您呢。”江采萍笑着說道。“你想殺我自然沒問題。只不過我手裏有一筒煙花。此煙花一出，陵川和安祿山在附近的人馬馬上就會知道咱們的位置。到時候，誰生誰死還真的說不準。”

李隆基更加氣惱，幾乎恨不得現在就将面前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五馬分屍。高力士此刻也是又驚又氣，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初為陛下招上來的秀女，竟然有一日會颠倒了整個大唐的江山。

“我想說的話全都說完了。剩下的就是些小事了。無非就是哪個妃嫔與別人私通，哪個妃嫔與我一起謀劃覆唐大業之類的事。我想，陛下應該也不太感興趣了吧。”江采萍來回踱步說道。

“殺了她！殺了她！”李隆基高聲喊道。高力士連連阻道；“陛下不可，陛下不可阿。咱們殺了梅妃，一定會有人追上咱們的。”

看着李隆基目眦欲裂的樣子，江采萍的心裏總算稍有慰藉。她不想殺他。對于有些人來說，生是比死更痛苦的。

“高力士，阿爺。說說吧，楊貴妃是怎麽死的？還有她的兄長呢？”江采萍問道。她知道，憑借高力士的聰明，不敢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