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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提提要,本來巽跋是要被公孫二叔做成修仙十全大補丸的,但不曉得怎麽回事,巽跋被殺時候,天地為之震怒,巽跋殘血反殺,公孫二嬸前來助陣,卻不想,天要保巽跋,所以她也死了。
這個版本是在無趣,唧唧又聽到了另一個版本。
巽跋被公孫二叔殺死了,但他以另一種方式複活了。他原本是就是天生精純魔修胚子,能夠感知周圍的魔氣,一般來說修仙之人只使用靈氣,所以大陸上靈氣被掏空得差不多了,反倒是魔氣更密集,所以在巽跋死亡的一瞬間,他對于死亡的恐懼,讓他許下了活下去的願望。而他的不甘心,好似萬能膠,把空氣中的魔氣凝聚壓縮,最後保住了他本人魂魄。
公孫二叔雖然是個修仙的,實際上也只是沾了點公孫大哥的光,這一支的公孫子弟,除去真的去修仙那四個外,大都只比凡人厲害一點點。就連那四個修仙的,也就一個勉強算行的。
所以已經算是半個魔修的巽跋直接反殺了公孫二叔,公孫二嬸聞聲過來,千裏送人頭。之所以他現在還維持人身,完全是因為公孫老爹在巽跋身體裏養水草,反倒讓巽跋身體沒有粉碎,巽跋魂魄重落肌體,其本質還是個死人。
以上,是唧唧大腦給出的正确答案。
總之,眼前這個正乖巧吃着紅燒肉的家夥,大概已經不是人了,唧唧不知道稱他為死人好還是魔修好。但看着巽跋日漸恢複,唧唧心裏頭還是挺高興的。
他不在意巽跋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單純照顧着他,就像是養着會龇牙的幼獸。而且這頭幼獸還挺可愛,自從知道雪底下有雪菜後,就時常找根木棍在挖雪裏的東西,偶爾挖出個亮晶晶的石頭,會獻寶一樣送到他面前,每每這時候,唧唧都會嘴上嫌棄,往往第二日便給他一把松仁糖。
唧唧看他這樣愛吃松仁糖,自己也抓兩把來吃,可松仁糖的味道有些膩,唧唧不大愛吃,所以府裏的松仁糖總是被他閑置。他便時常帶去給巽跋吃,可巽跋總是舍不得,一把松仁糖挑出一顆細細品味。他把松仁糖含在舌頭下面,面上糖霜化完很快,他卻舍不得吞掉,往往含上一天,晚上唧唧走後才慢慢咀嚼吞下。
巽跋比誰都清楚,再也不會有人給他送松仁糖了,他把唧唧給的糖果藏起來,他有了一點點的貪心,藏很多的松仁糖,然後離開這裏,每天都能吃上一顆。
可他漸漸發現,除了松仁糖,他還有很多喜歡的,比如唧唧做的每一樣飯菜。有時候,他也會打量唧唧,想着把他吞下去。他已經不是個人,變成死靈魔修身軀以後,他逐漸開始饑餓,一開始唧唧做的飯他能吃兩碗,現在四碗都填不滿胃裏面的空缺。身體和精神在叫嚣着吞噬。
唧唧不在的時候,巽跋會随手抓住一點小東西吞掉,有時候是回歸的春鳥,有時候是蟲蟻,但近來他越發不滿足,他開始考慮,把五公子吞下去。
唧唧細膩白皙,看起來就特別好吃。
在與唧唧相處的日子裏,他偷偷嘗試着把他吞下去。那時候唧唧總是來陪他,唧唧在樹邊做了個厚實的吊床,犯困時候就蜷在上面,縮成小小一團。巽跋會拿着被子替他擋風,偶爾也會趴在旁邊看護着他。一日巽跋餓醒過來,看着白玉團子一樣的唧唧,吞了吞口水。
他的臉很白,是常年不見光的白皙,臉上血色少見。巽跋從沒有見過比唧唧更好看的人,也沒有聞過比他還要好聞的味道。巽跋饑餓,他想把他塞進溫暖的胃裏。
唧唧睡覺總是很沉,也很乖巧,鵲羽似的睫毛覆蓋在皮膚上,呼吸淺淺的,他翻了個身,手臂放在臉頰旁邊。巽跋看着他玉做的手指,張了張口,将其含住,随後又動了動牙齒,輕輕磨了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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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他想象中美味,巽跋卻慢慢放松了牙齒,放過了唧唧的手指。
很奇怪。
特別奇怪。
巽跋最害怕的是饑餓,此生他經受難熬的苦楚便是翻來覆去的餓,他為了填飽肚子,吃過狗食——跟公孫家的狗搶飯、吃過蟲蟻、甚至啃過土舔過樹皮。為了填飽肚子,巽跋沒有什麽不能做的。
為了跟狗搶食,舔過別人的鞋,為了吃一頓飽飯,甘心被人狠狠抽打。
明明吞下唧唧,肚子不會這樣瘋狂叫嚣着饑餓,但巽跋只敢舔一舔,甚至都不敢多用牙齒研磨,他升騰起了一種狂亂找回理智的情緒,讓他一瞬間從亡靈變回了人。
·
大雪日子終于封停,融化的雪原下冒出了長勢茂盛的雪菜。巽跋非常遺憾這樣青蔥的雪菜不能直接食用。其實并非不能吃,而是唧唧每次見他啃雪菜杆子,就制止他,還總是威脅他:“要是再啃雪菜葉子,就克扣你的松仁糖。”
這下子巽跋就算是再想啃,也沒有辦法當着唧唧的面做。後來公孫府開始鏟雪,雪菜就被當成野草除掉了。
雪化以後,巽跋的松仁糖再不能藏在雪裏,他得貼身藏着。一日,唧唧沒有來,巽跋蹲在那個路口,像是要把眼睛望穿。唧唧在雪化後着了風寒,整個人昏沉不已,念着巽跋今日會餓,便讓一個侍從帶了些昨日的點心過去。
唧唧想,原主是活不長的,他不是什麽好人,只想趁他活着的時候幫一幫這個小可憐。
病來如山倒,唧唧覺得自己恍若靈魂出竅。他暈暈乎乎還在想,等病好了,一定要去捉一只肥美的山雞,加山珍炖一大鍋。雞皮用來石片烤,松茸用炭烘焙……唧唧帶着甜甜的笑容,坦然接受病痛的昏沉。
侍從走路走到一半,打開精美的飯盒一看。
精美奶酪絡子酥餅、荷花瓣棗泥酥、桂圓醬子餡餅、農家小炒肉、紅燒獅子頭……公孫家廚子以前是開店的,做的東西連不少修士都喜歡,可他們做下人的,哪裏有資格嘗到這樣的美味?
唧唧院裏面的下人一直都被好生□□,不得與五公子說話,更不能多看五公子一眼。
公孫老爹的話如同惡鬼纏身。
你們要小心點,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眼裏。
侍從心裏頭嫉妒。精致飯食、神仙五公子的青睐……所有的一切在侍從眼前放大開來,尤其是當他看到那一小把松仁糖。松仁糖不常有,平常人家沒資格吃,整個府裏頭也就五公子份額多一點,小時候侍從爹娘偷來半塊松仁糖,卻喪了命。
他緊緊捏着松仁糖,送去那個“牲畜”面前。
巽跋見到侍從,沒說話,但是看到對方捏在手裏的松仁糖,眼神動了動。
“我、我的。”
“你的?我可去你媽的!你是個東西嗎?”侍從看着那條長長的狗鏈子,猛然想起原來面前這玩意兒不是個人,是個賤奴,是條賤狗。
一條賤狗怎麽配得上五公子這麽好的待遇?
侍從想,一定是這條賤狗欺騙了幹淨的五公子!他要撕開這條賤狗的臉皮,好讓五公子看看這皮下的腌臜!
巽跋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侍從握着柴刀暴起,巽跋反應極慢,被侍從一刀捅進了腹中,他本來是個亡靈,應該是沒有血的,可不知道為何溫熱的身體還能流出血液。他倒下之時,懷裏那包鼓鼓囊囊的松仁糖掉了出來,巽跋伸手想抓,卻被侍從一腳狠狠碾住了手。
侍從笑着撿起拿包松仁糖:“哼,你也配?”
巽跋趴在地上,伸着五指叫吼着:“還、還給我!”
侍從冷哼一聲:“你不過是一條賤狗而已,有什麽資格同我大呼小叫?你的手倒是伸得長,不如我們……切了它?”
狂笑着,他一刀砍斷了巽跋的手臂。
“唔。”巽跋看着手臂斷裂,不覺得疼,可當他看到對方大口吃掉松仁糖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撕心裂肺起來,好似每一口呼吸都疼痛起來。他忽然很餓,餓得快要發瘋,他想吃點什麽。
蟲蟻、土塊、樹皮、鳥雀、怨靈,他什麽都吃了。
現在他又餓了。
唧唧做了個夢,夢到猙獰笑着的巽跋張開了一張大口,他吞食天地,吃了好多好多人。唧唧站在那裏,看到他滿口是血,他笑着從天上飛下來,又變成一個乖順的孩子模樣。
他乖乖靠在唧唧膝蓋上,問:“我是個怪物,你會怕我嗎?”
唧唧被他煩了很久。
“你不喜歡我。”巽跋黏糊糊趴在唧唧腿上,又重複着說:“為什麽不喜歡我呢,一點點。”
唧唧想了想:“我不喜歡你也不讨厭你,這才是正常的啊。”
巽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随後張開了口,把唧唧吞了進去。
“……”唧唧活活吓醒,睜眼又被吓了一跳,他那個老爹站在他床前,隔着一道簾子沖着他笑。
唧唧:“早。”
順帶看了看天,已經傍晚了。
打完了招呼,唧唧覺得多此一舉,反正這人過來就是折磨他的。
公孫老爹今天可能心情不錯,他只折斷了他手臂,随後看着滿頭大汗卻一聲不吭的唧唧,慈愛目光中帶着寂寞。
“五唧,你長得越來越像你母親了。”
唧唧翻了個白眼。是的呢,我母親還是個無頭去加拿大的女屍。
“五唧,公孫主家的人快要來接你了。這些日子會下雪,你素來是怕冷的,到時候我讓人多給你拿點火靈石。”
“五唧,爹真的好愛你。你剛出生的時候只有手臂那麽小一點,轉眼間出落得這麽美麗。”
唧唧:“打斷一下你的自我陶醉,請把美麗二字換掉。”
公孫老爹:“……”大概是沒想到向來沉默的唧唧,竟然回複了。公孫老爹欣喜若狂,他抓着唧唧的手,狂暴起來:“唧唧,你願意跟爹說話了嗎?爹好高興,就算你身上流着別人的血液,我也一定可以幫你清除幹淨!”
“嘔。”唧唧撇了下嘴角,頭一回硬氣了。
要說唧唧,脾氣算挺好的,但他一朝暴起,開了老板,只能算半個社畜。本來公孫家作為一養老之地,還算不錯的,但偏偏公孫老爹天天在眼前晃蕩,實在是讓人煩躁。
唧唧不鹹不淡道:“何必騙自己呢?你不喜歡我的,要真喜歡就不會惦記着我的血液是不是幹淨。”
公孫老爹怔住了,他長籲一口氣,低頭時候淚流滿面。
“你恨爹對嗎?”
唧唧轉過身來,平視着床圍:“你猜。”
“恨!不恨?你一定恨我!一定!”
他近乎是尖叫起來:“你不是最近老是去照顧那條狗嗎?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公孫老爹走到門口,轉過身來,詭異一笑:“放心,我不會輕易讓殺了他。”
“我要他,千刀萬剮!”
“挫骨揚灰!”
·
公孫老爹說道做到,當即找到巽跋。
巽跋在一片血泊中,整個人都是綠的。這是上次水草吸飽了人血後瘋狂生長的後果,綠色藤蔓把巽跋纏成一個綠色的繭子。公孫老爹氣得很,叫人把巽跋抓起來,捆在樹上,當真是千刀萬剮。
唧唧被人關在籠子裏帶了過來,這天又下了大雪,唧唧裹得很嚴實,籠子裏頭塞滿了松軟的被子,甚至還專門有個小桌子供他吃點心。
公孫老爹親手持刀:“五唧,你看着,今日他所受的,都是因為你。”
巽跋還裹在一片綠色當中,他才剛剛吃飽,現在正是消化的時候。然後他被人提了起來,冰冷刀刃順着皮肉劃開血管,剛剛才重新補好的管道又一次碎裂開來。
只是這時候的他,太累了,他連眼睛都睜不開。就感覺自己沒有一點還手之力,被人逐漸分割開來,一刀刀一刃刃,他貪婪着擁有的人身血肉,全都被打回原形,他被剃成一架骷髅樁子。
巽跋覺得很疼,又覺得很餓。
他聞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不是松仁糖,而是只要聞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記的香味。他從血骷髅裏面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雪地上幹幹淨淨的唧唧。
唧唧被人強行押出來,撥開眼睛。他那麽倔強一個人,此時死死咬着唇瓣,咬出了血痕。唧唧望着他,臉頰上滑過兩行淚。
巽跋感覺更疼了。
公孫老爹穿着精致皂靴,輕輕踩在巽跋的碎肉上,他神情猙獰,如同惡鬼在世。
“五唧,這就是下場。”
他冰冷的刀刃貼在巽跋心髒處,緩慢割着他的的血管。
唧唧對着公孫老爹大聲說:“喂,你到底想要什麽?你想要的我不恨,還是你想要我娘的幹淨?”
公孫老爹手指頓住了,他僵硬轉動脖子,隔着霜雪看着公孫唧,一時間什麽父慈子孝的面具都剝落了,只餘下一地求而不得的苦楚。
唧唧火上加油,完全不擔心刺激了眼前這個神經病。
“我本來就不是你親生的,你把我養大,本來該是感激你的,但這些年來,我很痛苦啊!我的确不恨你,無論是對我這樣過分還是你過分奇怪的愛,我都不恨,我只是想說,如果可以的話,別養大我啊!”
這樣像牲口一樣長大,再當成牲口一樣賣掉,未免太沒有意思了。
公孫老爹又恢複那副慈眉善目的樣子,細看下他的手都在抖,他扔掉巽跋只剩下一具骷髅的身子,走到唧唧面前。
“對不起,爹錯了。”他擁抱唧唧,“原來血液洗幹淨了,是沒有用的。”
唧唧耳邊肌肉撕裂的聲音驟然大起來。
“你終究是不幹淨的。”
唧唧低下頭,公孫老爹一刀刺入了他腹中。
唧唧身體頓時軟下去,他無力的手抓住公孫老爹華麗精致的肩角,湊到公孫老爹耳邊,吐出一口濁氣,惡狠狠道:“你是個憨批吧!”
公孫老爹怔住了,良久,唧唧暈過去了,他才露出了一絲笑容。他伸出手指,撫摸着唧唧汗濕的鬓角,有些歡喜嘆氣:“五唧都會罵人了,爹真的好開心。”
巽跋被人扔進了垃圾山裏,又被一條狗叼了回來,狗見他身上全是茂密綠草,嫌棄惡心,走到一半的時候又把他扔了。後頭接連下了一天的雪,巽跋被深深埋在雪地中,他又冷又餓,他想吃唧唧做的飯。
他想,唧唧那麽嬌弱的人,被那樣刺了一刀,一定很疼,他還想給他上藥。
他想了很久很久,終于從一大堆麻木的現實中,找到了一個刻骨銘心——他想活下去,想吃唧唧的飯。
可他那顆炙熱的心髒快要凍僵了,心跳得越來越慢。
快要停掉的時候,他聽到熟悉的嘆息。
“哎,餓了嗎?”
随後一顆暖暖的火靈石放到了他懷中。
唧唧把他帶回偏房,給了他一碗海鮮粥,巽跋擡頭看着他,唧唧揉揉他頭發,說:“吃吧。等吃飽了,你就離開這裏。”
巽跋看着他,覺得他瘦了。覺得他瘦了的一瞬間,巽跋手裏的海鮮粥都不那麽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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