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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順着唧唧的手看去,只見他在地面上撿起一根又短又小的,正是那根已經了無生機的樹枝。
衆人冷嗤一聲:“果然是個不識貨的家夥,一個完全沒有生機的樹枝還想生芽?”
“也就只有這點能耐了。”
甚至連考官臉上也流露出一絲遺憾。
也就唧唧臉上神情一派正常,他不明白所謂的生機,他之所以選擇這根短小精悍的,完全是因為看起來順眼。可是接下來要讓它發芽,就有些為難了。唧唧百年悟懂丹修,憑借的除了努力,還有就是自己的悟性,但基礎知識的不足,也是一個大問題。
他将那根樹枝我在手中,屏氣凝神,融合天地。
丹修當中最主要的一點,便是要成為構建天地的橋梁。丹修,按照常理來說,就是将自然界當中的元素融合在一起,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小了說煉制一下丹丸,大了來說,為何不可以煉化天地?
當閉上眼睛的時候,五感中封閉了一感,出現在唧唧視野當中的,是一片漆黑,随後有微微的喘息,想必這就是所謂的生機。但若是細看,便會發現四周都是生機。
群山環繞,生機勃勃。
萬物之中,皆有生機。唧唧往更深更遠的地方看過去,只見所有的生機形成一個回環,所謂的生機就是生機醞釀生機,生生不息,
唧唧以天地為爐鼎,追逐生機的回環。
“他到底在幹什麽?站着不動,莫不是看不起我們丹修?”
“我看他分明是不懂裝懂,現在已經什麽都想不出來了!”
所有的聲音在唧唧耳畔消失,他成為自然的媒介,吸納着天地間的生機,随後以他爐鼎的生機作為循環中心,就在衆人的嘲諷當中,無窮盡的小苗長成大樹、鳥雀啼鳴,而在唧唧手中那棵已經沒有生機的枯樹,顫巍巍吐出了第一個芽苞。
“怎麽可能……”
第一個芽苞出來以後,接連好幾個芽苞生長出來。唧唧将它放在地面上,他的根系鑽入大地,枯木逢春,綻放花蕾,百年前枯死在樹中的燕尾蝶重新獲得新生,它張開豔麗翅膀飛向天空,只餘下一群不可置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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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可能呢?”
可是周遭盛開的繁花正在述說着唧唧的實力。
唧唧睜眼一瞬,衆人只覺得美目流轉間帶着鈎子,像是要把人魂魄勾走,可是冷靜下來再看,卻又覺得不過是比常人要清秀許多,算不得什麽絕色非凡。
看到這一幕的人,無一不震撼驚訝。就連一直在外觀戰的丹修長老,也不由得陷入沉思。原本以為不過是普通的袖花枕頭,沒想到竟然有人能夠通達生機回環,在考生散盡後,長老快步走進去:“剛才那小子的文試呢?讓我看看他的道統!”
考官将那塊靈石拿出來:“他文試不好,道統背得很慢。”
長老一巴掌拍到考官身上:“你懂個屁!”
将那塊靈石中道統釋放出來,長老神情一變,連忙跪下,額角滲出一滴冷汗,他神情尊敬無比:“恭迎主上!”
對此,唧唧是完全不知情的。
離開了萬魔谷以後,他不再是那個動則百萬靈石的少年,為了減少開支、保持生活,唧唧不得不長期服用辟谷丹,如此一來,他身形消瘦得更快,在萬魔谷養出來的一點精氣神,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他盈潤白皙的膚色逐漸變成沒有血色的象牙白,白得冰冷,甚至連透出來的血管都是藍紫色的。
離了煉丹閣,唧唧回到一處破爛房屋,裏面十多個黃泥巴捏成的丹爐正在熬丹,按照唧唧的計算,現在正是凝丹的好時機。丹爐輻射狀擺開,唧唧如穿針引線,手掌翻轉之際,一個個鼎接連炸開。
“轟——”
“咳咳……”
唧唧灰頭土臉從丹爐灰燼中爬出來,咳了幾聲,他舉着手裏發光的丹藥,聲音平淡道:“還是會炸鼎啊,”
就算是炸鼎,他的技術也無可挑剔,若是有丹修在此處,便會發現,被唧唧當成普通黃豆似的亂扔的丹丸,乃是上品階的丹丸,當下的丹修能夠煉制出這樣上品階的丹丸少之又少,能把這樣稀罕的丹丸批量生産的丹修,天下僅有。
但是唧唧并沒有考慮這些,得了這批丹藥,他得靠這個掙點錢。
市面上“漱流君”小有名氣,他走到日常擺攤的位置上,将丹丸擺上,在旁邊一點擺着個“回春丸”的招牌。
周遭人一見到這招牌,紛紛面露異色。
有的人嗤之以鼻,有的人興奮不已。
“這就是傳說中回春丸?”
“什麽是回春丸?”不知真相的路人表示疑惑。
回他的是一陣猥瑣的笑聲:“嘿嘿嘿,這便是雙修之時所用秘寶,能夠更好提升修為。”
聽上去倒是挺正常的,不明真相的路人買了一顆回去,第二日面色紅潤,滿世界想要找這位先生。
唧唧所煉制的“回春丸”一直以來買得都很好,今日他出售完了,便破格想着買塊糖。以前他還有閑情逸致自己做糖果、做飯,現在這種興趣一點也沒有了,更糟糕的是他舌頭退化,對美食失去了所有興趣。
等到了糖鋪子,看着琳琅滿目的糖,唧唧脫口而出:“一包松仁糖。”
“好咧!”
直到店小二把松仁糖遞到唧唧手上,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是不喜歡吃這個的。一直以來他都受不慣松仁糖特有的味道,走出去以後,他面無表情扔了把松仁糖到嘴裏,還是以前的味道,是他仍舊習慣不了的味道。
他只品了一顆,就收了起來,他在街上行人匆匆,一個小乞丐端着個破碗從南邊過來,他瞎了一只眼,神情唯唯諾諾,唧唧只是掃了一眼,便察覺出他身上的魔氣,但因為魔氣與小乞丐本身沒有排斥,唧唧便不想管此事。百年後更大的一個變化,便是被打碎的魔可以利用魔氣附着在人身上。
這種相互依存的方式,取決于凡人本身。若是人本身有完不成的事情,便會同魔簽訂契約,從而達成那個心願,若是人本身排斥,便不會被魔氣附着。
小乞丐眼瞳漆黑,他從唧唧面前走過。
“拿去。”唧唧将那包剩下的松仁糖扔給了他。
小乞丐受寵若驚,随後緊緊抱着松仁糖,拐進了巷子,沒想到巷子裏面幾個乞丐見到他手裏的糖,竟然聯合起來對他拳打腳踢。小乞丐拼命護着那包糖,可最後也沒有護着,反而在他匆匆往外跑的時候,馬車疾馳而過。
“啊——”
小乞丐被撞出幾米,慘叫一聲滾到地上。
“哪裏來的小畜生?”随着轎簾掀開,唧唧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碩陽的臉。
司馬朔身着華貴,神情高傲,見到底下摔斷了一條腿的小乞丐,皺了下眉頭:“小畜生,你可知你擋的是何人的馬車?”
車前小厮附和道:“這位可是下任司馬家家主司馬朔!也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
司馬朔做足了樣子,小乞丐連滾帶爬跪在地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見到大人的馬車,我該死!”
他握緊了手裏的松仁糖。
司馬朔輕輕道:“既然你都說了該死,那我就滿足你!”
他大笑着,銀色的寶劍一把刺向小乞丐的心髒。小乞丐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嗚咽一聲,他捏着那包溫熱的松仁糖倒在了血泊當中。
侍從往小乞丐身上啐了一口唾沫:“這次出行也太不吉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個鎮上找到公孫唧,要是我們能夠搶在公孫家先找到他,豈不是能夠……”
“住嘴。”司馬朔淡淡吐了一句,他往人群中掃了一眼,正巧對上唧唧的眼神,他揚起高傲的下巴:“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啊?”
唧唧轉過頭,心裏面一點波瀾也無。
他只是淡淡的想,那個曾經能和他一起稱兄道弟的人,和最自由自在的滄海一書,一同湮滅在了時光裏。他走上前去,在橫死的少年身上貼了張往生符,在念咒的時候,往往心中會想“來生要成為什麽”,唧唧想了許久,不知道是山林間石頭好,還是雪原上千年霜雪好,他對此沒有任何見解,最後只能非常俗氣的說:“來世随風,自由無羁。”
他潇灑又淡漠,連一個眼神也不給司馬朔。
唧唧望天,天空上飛過公孫家的赤鳥,他摸了摸臉頰,低下了頭。
“出來吧。”回應唧唧的是一小團魔氣,可惜魔氣不會說話,只能就這樣傻乎乎的看着他,偏偏魔氣又沒有眼睛,也談不上看,大概是在感受。
唧唧有愧于剛才的小乞丐,卻又興不起太多的感情,于是抛給魔氣一小顆失敗了的丹丸:“你要是不嫌棄,可以試試看,吃死了可別怪我,我也只是個吊兒郎當的丹修。”
小團魔氣像是聽懂了一樣,動了動,模樣有點可愛,唧唧忍不住摸了一下它的頭——如果他也有這玩意兒的話。
小魔氣高興得轉圈圈,在唧唧的手離開之際還恬不知恥地湊上去拱了拱。
唧唧被他拱得發癢,淺淺一笑。
這一笑,晃花人眼。
不知不覺間,他卻淚流滿面,空蕩蕩識海中回蕩着他感受不到的感情,他能夠看到自己識海中不斷翻騰而起的波濤,但所有的洶湧都一面透明的玻璃壓下,唧唧在平靜無波的玻璃上頭,而下面的世界,是何人賦予,又将到哪裏去,唧唧不得為之。
那團小小的魔氣盯着他的臉頰,産生了屬于自己的意識。
他先是意識到了“心”,随後明白了“疼”,在此概念上誕生了“我”和“他”,所有的思緒連成一條曲折的線,他了解到了第一個長句子。
我,心疼,他。
便是這一刻,它從虛妄中走出來,它沒有腦子,卻天真的想着做人:想要眼睛、想要耳朵、想要雙手、想要嘴巴。
最後它短暫通達了成年的智商,明白了前因後果。
眼睛,想要看到他;耳朵,想要聽他說話;手,想要替他拂去眼淚;嘴巴,想要親口問問他,你在為誰哭泣?
放榜的時間快要到了,唧唧最後揉了揉小魔氣的頭,前往煉丹閣。
立在原地的魔氣吞下丹藥,他有了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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