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暗着呢
沉默良久,兩頭誰也沒有說話。
似乎是耐心告罄,沈司岚淡聲:“挂了。”
空留一室尴尬。
“他不是那麽多嘴的人。”杭嘉澍說。
也不知道這話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妹妹。
穗杏顯然沒這麽冷靜,語氣責怪:“都怪你。”
看着妹妹一副“我沒臉活”的樣子,杭嘉澍心頭的怒火不知怎麽消了大半。
非主流總比拉褲子聽上去成熟一些。
怎麽想都是她比較丢臉。
想到這裏,杭嘉澍竟然莫名笑了起來。
本來就心情不爽的穗杏心情更差了,直接從袋鼠兜裏拿出自己的手機,準備公開杭嘉澍的黑歷史,而且是空間和朋友圈同步公開。
杭嘉澍要搶她手機,穗杏就把手機直接藏衣服裏,像個刺猬似的蹲在地上蜷着。
看着眼前這坨團子,杭嘉澍無從下手。
防禦成功的穗杏擡起頭,嚣張的沖他做了個滑稽的鬼臉。
杭嘉澍直接氣笑,笑得罵不出話來,只能和她無謂而重複的争吵。
突然主卧那裏傳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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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妹倆同時怔住,齊齊看向主卧房門。
穗杏仰着頭,用唇語和杭嘉澍交流:“小偷嗎?”
杭嘉澍比了個“噓”的手勢。
房門被打開,爸爸穗峥嵘疲倦而無奈的看着兄妹倆。
穗杏:“額爸爸?”
“從剛剛就一直聽見你們吵,好不容易消停下來,怎麽又吵起來了?”
穗峥嵘夫妻剛回家沒幾個小時,本來在房裏補覺,結果兄妹倆一回來,就把兩口子都給吵醒了。
那時候穗峥嵘就想出聲讓兄妹倆安靜些,吵鬧聲卻突然戛然而止,他以為這對兄妹是吵完了,結果沒幾分鐘又吵起來了。
“回來了怎麽也沒說一聲。”杭嘉澍問。
“我以為穗穗在學校沒拿手機,你最近不是在忙項目嗎,就沒跟你們說,”穗峥嵘看了眼客廳鐘,語氣困倦,“這麽晚才回來,你們吃飯沒有?沒有吃飯讓媽媽給你們下碗面。”
“我們吃了,”穗杏說,“我們去吃自助燒烤了。”
“肯定又是你纏着哥哥請的,”穗峥嵘笑哼,又問她,“跟哥哥和好了?終于肯回家了?”
穗杏甩頭:“沒有,”然後繞過兩個男人,“我去找媽媽了。”
小東西溜進了主卧,客廳裏只剩下穗峥嵘和杭嘉澍。
穗杏年紀小,又是女孩兒,做爸爸的當然親近些,眼前的杭嘉澍已經比穗峥嵘還高,當然不能用對小孩的态度對他。
穗峥嵘問的随意:“最近工作室怎麽樣?”
“還好。”
“需要幫忙嗎?”
杭嘉澍笑,“真的不需要,爸你問多少次我都是這個答案。”
穗峥嵘在沙發上坐下,下意識想倒杯茶,拿起茶具才發現沒茶喝。
也是,杭嘉澍和穗杏還年輕,哪懂他對茶的偏愛,自然也不怎麽喜歡喝茶。
杭嘉澍說:“我去幫你泡吧。”
穗峥嵘将茶壺遞給他,不經意說:“你現在也不要生活費,賺的那些錢都自己留着,別老是慣着你妹妹,要給她買東西就用我和你媽給她留的生活費買,不夠了直接說。”
“今天這頓不是我出的錢,是我一個朋友,”杭嘉澍走到飲水機旁,邊倒熱水邊說,“就是我那個學弟,沈司岚,你知道的。”
穗峥嵘點頭,“你學弟人挺大方的,還順便請了穗穗吃。”
杭嘉澍笑而不語。
還好是自助,不然就以小東西那吃肉的程度,還不知道沈司岚願不願意請。
“有點燙,涼會兒再喝。”
杭嘉澍将茶壺放在穗峥嵘面前。
“沒事,就是要喝熱的。”穗峥嵘倒了一小杯熱茶,小心抿了口。
“對了爸,最近我時間緊,就借了你的車開,如果你要用的話跟我說,我幫你把油加滿還你。”
穗峥嵘擺手:“你拿去開吧,我不用車,”頓了會兒又問,“你沒車也不方便,我給你買輛車吧?”
“不用,”杭嘉澍搖頭,“忙完這陣子就用不上車了。”
“就當我慶祝你讀研的禮物,”穗峥嵘換了種說法,“我看和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小夥子,他們這個年紀,家裏別說是車了,連房子都幫忙給置辦好了。”
杭嘉澍輕聲:“我連女朋友都沒有,想那麽遠幹什麽。你們經常出差,我在家裏照顧穗穗,買了房子也是空着浪費資源。”
也就只有杭嘉澍能說得出買房是浪費資源這句話。
穗峥嵘還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依了他的意思,“那等你交到女朋友了再說。”
“穗穗既然回家了,我打算和你媽說說,給她報個幾個班,不能讓這麽長的暑假浪費了,你覺得怎麽樣?”
杭嘉澍聳肩:“這事兒問我沒用,還得看她自己的意見,她要不想上,我總不能綁着她去上課。”
穗峥嵘想起小女兒鬧起來那個勁兒,突然頭有些疼。
穗杏此時正在主卧,嘴巴叭叭的,跟媽媽告狀哥哥這些日子是怎麽欺負他的。
杭美玉心不在焉的聽着,終于等她說完了,這才表示:“等下我幫你說他。”
“嗯,你要記得說他。”
聽到媽媽的話,穗杏這才解氣。
“哥哥的事先放一邊。你最近沒事做,是不是老去工作室打擾你哥哥工作?”
穗杏皺眉:“我沒打擾他工作啊。”
“你去那裏又幫不上忙,總過去幹什麽,家裏有又不是沒有電視電腦玩。”
穗杏徒鼓着嘴,解釋的話也說不出口。
杭美玉學她的樣子,也跟着鼓嘴,沒幾秒就破功笑了,“嘴都能挂桶了。這幾個月你要是沒什麽安排,也別煩你哥哥了,我給你報幾個提前課程班?或者把鋼琴課撿起來也行,正好再考個級。”
“你和爸爸決定吧。”穗杏小聲說。
杭美玉覺得不對勁:“嗯?怎麽突然這麽好說話了?”
穗杏不說話。
又談了幾分鐘,最後杭美玉也沒困意了,幹脆起床去客廳坐着。
剛出來就逮着正要回房間的杭嘉澍。
“你都這麽大的人了,還整天跟妹妹吵架,你自己想想,像話嗎?”
杭嘉澍抽了抽嘴角:“我就知道她溜進去就是跟你告狀的。”
“你要是對你妹妹好點,她用得着跟我告狀嗎?”
站在杭美玉身後的穗杏沖他比了個勝利者的微笑。
說不過大的,看不慣小的,他選擇裝聾裝瞎。
“你們就不能湊在一起,湊一起就不得安寧,”杭美玉嘆氣,“等你妹妹去上輔導班了,你倆見不着了就又會念叨會想着了。”
杭嘉澍和穗杏同時說:“誰說的。”
“你們媽說的。”
知子女莫若母。
沙發上的穗峥嵘笑着起身,“咱倆想一塊兒去了,要不現在看看給穗穗報什麽班?”
杭美玉點頭,“行,去書房說。”
父母去書房了,杭嘉澍瞥了眼正瞪着他的穗杏,“你居然真答應去上輔導班了?不去我工作室玩了?”
“不去了,沒什麽好玩的。”穗杏說。
“早跟你說了沒什麽好玩的,你就老老實實上你的輔導班去吧,正好我也輕松輕松。”
杭嘉澍做了個解放的手勢,轉身回房。
穗杏沖他的背影比了個殺人的動作。
回到自己房間後,穗杏癱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腦子裏亂糟糟的。
反正這段時間也沒臉去工作室了,還不如找點事做。
可能就是因為實在是太閑了,才讓她總是走神。
每當空餘時,就會想起那個人。
腦子裏模模糊糊的印出一個影子,浪費了大把的時間去想他在幹什麽,亦或是想象一些空泛而不知所謂的情景和對話。
這些想象甚至會鑽到自己的夢裏。
手指間的觸碰,溫熱而清冽的氣息,或是更進一步的。
醒過來時,還沒有從夢的餘溫中抽回神來,心間酥麻而又難耐,可又想重新回到夢裏。
穗杏知道,這叫思春。
對象卻很明确。
悄悄在心裏萌芽而生的情愫,陌生而又新鮮,幾乎要占據生活中的每個角落。
可是為什麽呢。
讀理科的穗杏下意識想要找到這其中的邏輯關聯,卻怎麽也想不到。
這不是用數學和物理能夠解釋的現象。
穗杏從床上坐起來,走到書櫃前,看了眼滿目琳琅的書,最後在她小時候父母給買的兒童英語讀物裏找到了。
——Why is a raven like a writing-desk?
——烏鴉為什麽像寫字臺?
當時她疑惑很久,為什麽,為什麽啊。怎麽會有像寫字臺的烏鴉。
穗杏拿起鉛筆,筆芯卻沒有摁出來,用捉不住的空氣在書上回答。
——因為穗杏喜歡沈司岚。
她寫完,又趕緊合上了書,然後将書塞進了書櫃的最角落裏。
此地無銀三百兩。
唯一的作用是,她的心跳沒那麽快了。
還是去上輔導班吧。
她想。
幾周後,杭嘉澍每天照常去工作室報道。
只是總跟在他身後的妹妹不見了。
一開始大家想的都是,妹妹也不可能每天都來,人有自己同齡的朋友,而且還得上學呢。
但一連幾周都沒見到人,就有些奇怪了。
工作室裏本來因為最近妹妹頻繁來訪,買了不少小女生喜歡吃的零食和飲料擺在桌上。
什麽不二家的糖果,裹着可可的榛仁巧克力,桃子味的汽水。
這天,杭嘉澍跟幾個人一起去學校食堂吃飯。
老侯問:“杭總,怎麽最近都沒看你妹妹過來玩了?”
他一問,其他幾個人立馬跟着附和。
“是啊,妹妹不來玩了嗎?”
“杭總你是不是跟你妹妹吵架了?”
杭嘉澍漫不經心的說:“上課啊。”
“那周末呢,周末也沒來玩啊。”
杭嘉澍:“周末也上課。”
老侯頓時同情的不行:“現在的高中生學習壓力已經這麽大了嗎?”
“那倒也沒有,”杭嘉澍想了想說,“我有問過她要不要來玩,她說不想來。”
老侯頓時又失落起來,“啊,難道就因為我不夠帥嗎?”
旁邊的人說:“你可拉倒吧,跟你有個屁關系,就算你不夠帥,沈司岚還不夠?”
一直安靜吃着飯的沈司岚很不滿自己被扯進這個話題,“關我屁事。”
“難道你不希望穗穗妹妹過來找我們玩?”
沈司岚面無表情,淡定的夾起一塊糖醋排骨送進嘴裏。
酸甜的味道盈滿舌尖。
“愛來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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