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暗着呢

雖然不明白沈司岚的意思, 但起碼他并不介意身高這個事。

穗杏放心了。

杭嘉澍又好聲哄了幾句,她雖然還板着個臉,但願意說話了。

哄好了人, 杭嘉澍總算可以放心吃飯。他随口問沈司岚,“放假有什麽安排?”

“香港。”

“真有安排?我本來還想邀請你國慶一起加班的。”杭嘉澍頗為可惜的說。

沈司岚意有所指,“看來這個項目你是真上心。”

工作室現在接的是某個國內大型游戲公司的新手機端開發項目, 這款新端游的前身是一款古風RPG網游, 屬于國民級游戲,但凡經歷過網游盛行的那個年代的人基本上都玩過這款游戲。

杭嘉澍念書的時候就常常偷跑去網吧充點卡玩游戲,因此當游戲公司抛出橄榄枝時, 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接下了。

能夠為年少時真情實感花過錢的游戲品牌開發新的項目, 何嘗不是一種年少情結的圓夢。

可接到項目後才發現根本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美好。

當夢想變成了糊口的工作,白月光也漸漸被磋磨成了米粒。

他語氣略帶煩悶, 情緒半是無奈半是愁苦,“平時玩游戲的時候, 又是嫌這個又是嫌那個的, 現在換成自己做游戲, 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趕都趕不走,每天坐在電腦面前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學校裏學的那些東西放到實踐上全他媽是皮毛,真的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會。我前不久又把我那本數據結構書給找出來重新看了。”

他抱怨歸抱怨, 但也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深入行業,才知道行業中的不容易。很多職業表面看着風光無限,實際也就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扛得住就是天堂, 扛不住就跟下地獄似的。

沈司岚說:“就當複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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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嘉澍苦笑:“複習了也不見得能拿滿分啊。”

說完他又看了眼穗杏,故作輕松地問她:“當初叫你別學這方面的東西, 剛剛聽我說的那些,後悔嗎?現在轉專業還來得及哦。”

穗杏平靜的看着他,清甜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堅定,“不論我學什麽專業,想要做到最好是一定要吃苦的,每個行業中頂尖的位置就那麽幾個,如果連這個我都堅持不下去,那還談什麽成功?”

“小東西說話還挺那麽回事兒的,”杭嘉澍這回是真的笑了,“你高中就接觸過這方面,現在的上機課對你來說是不是太簡單了?”

穗杏點頭,“是有點簡單。”

“有空要不要來工作室實習?沒工資,但是包夥食費,工作室裏那些哥哥姐姐都能教你不少東西,來不來?”

穗杏有些驚喜,“那我要投簡歷嗎?”

“投什麽簡歷,老總的妹妹,直接開後門了。”杭嘉澍懶洋洋的說,開後門開得毫無負擔。

沈司岚突然想到了連簡歷都做了四五份,份份被杭嘉澍擋在門外的張三。

心情好點後,杭嘉澍依然沒有放棄蠱惑沈司岚也加入國慶節加班的行列。

“你真不加班?你什麽時候這麽沒上進心了?”

沈司岚不為所動,平靜回諷,“跟着你做事連個假期都沒有,你的工作室還能開下去真是個奇跡。”

杭嘉澍不要臉的甩鍋,“能開下去還不都要感謝你沈少爺出錢又出腦?又是當金主又是搞技術,你也算半個老板,別想把自己摘出去。”

沈司岚笑了下,挑眉說:“那現在半個老板說國慶不加班,管用嗎?”

“管用,你說不加班那就不加呗,”杭嘉澍撇嘴,聳肩,“那我也正好給自己放個假好了。”

“那你假期有什麽安排?”

杭嘉澍想了想,搖頭,然後指着對面正安靜吃飯的穗杏說:“陪她吧。”

沈司岚漫不經心的給出建議,“有沒有興趣去香港玩?”

穗杏眼神剛亮,杭嘉澍下一秒就拒絕了,“沒興趣。”

沈司岚問:“那你對哪裏有興趣?”

“床。”

“……”

杭嘉澍坦然接受沈司岚的“你還像個人嗎”眼神攻勢,一本正經的說:“好不容易放個假當然是躺在床上享受假期,出去人擠人有什麽意思?又累又費錢,再說香港那地方本來就小,放假過去那不是找死麽?”

沈司岚敷衍的點點頭,眼中沒什麽溫度。

杭嘉澍不懷好意的笑了,眯着眼睛,揚高了嗓音問他:“怎麽?想讓人陪你去香港啊?那你要是說點好聽的――”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他收到來自沈司岚的一記眼刀。

“随口問問,”男人冷聲譏嘲,“你還當真了?”

杭嘉澍眨眨眼。

這人變臉簡直跟翻書似的。

吃過飯後,穗杏原本是要直接回寝室休息的,臨時接到了主席學姐的電話,說有事找她,讓她來一趟辦公室。

杭嘉澍下午還有節實驗課,這會兒得抓緊時間回寝室休息。

他沒送穗杏去辦公室,開學這都快一個月,傻子都走不丢。

穗杏原本也是打算一個人去的。

她正琢磨着該怎麽和沈司岚大方的告別。

兩個人站在食堂門口,他好像也沒有急着回寝室午休。

他問:“知道怎麽走嗎?”

穗杏搖搖頭。

“我送你過去。”

她不能再小聲的回答:“好。”

一路上,她慢得很刻意,始終跟在沈司岚身後,小心控制好和他的距離。

這幾天剛好下過雨,夏末時節多雨,似乎是為了迎接秋天。

水泥小路還沒幹,濕漉漉的,天略有些陰,幸而今天午後出了點太陽,漸漸蒸幹了潮濕的空氣,樹葉夾雜着灌木的清香,幹爽怡人。

沈司岚稍微偏過頭,看到了她。

因為偏着頭,有點把握不了方向,他無意識偏離了直線。

好笑的是,後面的人也跟着走偏了。

她盯着他走的?

沈司岚又右移了幾分。

穗杏趕緊往右邊移。

真像是長了個寸步不離的尾巴。

他挑眉,往左走。

後面的尾巴趕緊小碎步跟上。

沈司岚停下腳步,慢條斯理的轉過身。

穗杏似乎沒料到他的動作,仰着頭,清亮的黑瞳望着他。

他語氣極淡,“跟着我做什麽?”

穗杏趕緊用手扇了扇風:“熱。”

沈司岚往地面看去。

她不是跟着他,而是跟着他的影子,躲在影子裏躲太陽。

沈司岚甚至不知道這個天氣她怎麽還會怕熱。

他垂下眼,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穗杏走過來,沈司岚擡手,将手掌橫在她的額前。

“還熱嗎?”

穗杏愣愣的搖頭,“不熱了。”

“走吧。”

奇怪的遮陽方式,奇怪的并排走路,額頭偶爾碰到他的手,穗杏手腳僵硬,連路快不會走了。

“學妹。”

“啊?”

“國慶節不打算出去玩?”

穗杏搖頭:“不知道,”頓了片刻又問他,“學長你是去香港對吧?”

“嗯。”

穗杏幹笑兩聲,“香港很好玩啊。”

他慢吞吞的應道:“昂。”

“……”

奇奇怪怪的對話,不知意義,就像是不熟的兩個人沒話找話,反倒将氣氛拉入更尴尬的境地。

磨磨蹭蹭走到辦公室,沈司岚讓她進去。

轉身,穗杏懊惱的皺起五官,每次剛分開,立馬就會開始後悔剛剛差勁至極的表現。

敲了敲門進去,主席學姐是個性格很棒的大美人,正坐在辦公桌前寫東西,見她來了立馬親昵的沖她招了招手:“學妹來啦。”

“褚學姐。”

“找你來主要就兩個事,”主席言簡意赅,“明年上半年的全國電子設計大賽,實驗基地的餘老師向我推薦了你,打算以團體賽的名義讓你組隊參加比賽,這個事還不急,你可以回去慢慢想,你現在才大一,如果擔心适應不了的話可以等到大二再參加。”

穗杏點點頭,“那我回去好好想想。另一件事是什麽呢?”

主席欲言又止,神色有些為難,“另一件事就是,我們學院的迎新晚會,所有的節目都已經排練的差不多了,但還差個最關鍵的環節。”

“什麽?”

“額,我們還沒定好主持人。”

穗杏睜大眼,“啊?”

“本來往年我們都是直接管新聞學院的借人,但是上個學期打籃球賽的時候,我們和新聞起了點摩擦,他們肚量小,這學期不願意借人了。”

穗杏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

主席滿懷期翼的看着她,“所以學妹你願意當主持人嗎?”

穗杏不自主退後兩步。

“學妹,學妹,”主席眨眨眼,一臉可憐的看着她,“學妹你就行行好吧。”

穗杏心軟,受不住大美人的軟磨硬泡,又在素拓分的誘惑下,最終咬牙同意了。

“既然學妹你已經答應了,那就順便去幫我勸勸你們助班吧?”

簡直得寸進尺。

穗杏果斷搖頭,“學長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用腳指頭想都知道沈司岚肯定會拒絕。

主席鼓勵她,“你去試試嘛。”

“學姐你為什麽非要找學長啊?”穗杏很為難。

“因為他長得好看啊,”主席一本正經,“他要長得不好看誰願意慣着他那臭脾氣啊?”

這麽膚淺的理由都能說的這麽義正言辭,不愧是當主席的。

穗杏依舊搖頭,“他不會答應的。”

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你就不要一上來就讓他答應,得先做點什麽,讓他心軟,讓他舍不得拒絕你啊。”主席說。

穗杏遲疑道:“比,比如?”

“比如給他買早餐,比如替他搶選修課?實在不行就給他送束花,他總不好拒絕了吧?”

“……”這些例子聽上去有點奇怪。

“你放心,買早餐和買花的錢都報公賬。”

穗杏撓撓鼻子,“那我試試?”

主席頓時笑開,抱着穗杏沖她的臉親了口。

穗杏吓了一大跳,決心以後要向提防孟老師那樣随時提防着主席。

免得再被偷襲。

談完話,穗杏可以回寝室了。

出來時順便帶上辦公室的門,穗杏想看看沈司岚還在不在。

走到公共大廳的時候,好像也沒看到,穗杏有些失望,其實她也沒讓沈司岚等她,就算他走了也很正常。

她失落了那麽一會兒,打算一個人回寝室。

還沒走到大門口,穗杏透過玻璃門敏銳的觀察到正站在門口的沈司岚。

他沒走。

穗杏的心情又雀躍起來,正要走過去叫他,卻發現他還沒走的原因,是在和其他人說話。

他旁邊站了個女生,女生穿着溫婉的長裙,臉上化着淡妝,五官清麗成熟。

她很高,只比沈司岚矮了半個頭,兩個高瘦的人站在一起,背影顯得和諧而登對。

穗杏認出來,那是汪育妃學姐。

“你國慶節有什麽安排嗎?是留在學校還是出去旅游?”

玻璃門的隔音效果不是太好,穗杏聽到沈司岚說:“去趟香港。”

汪育妃驚喜的笑出聲,語氣頓時歡快起來,“真的嗎?正好我國慶節也打算去香港玩,我們組隊一起去好不好?”

年輕的學姐絲毫不掩飾她眸中對眼前人明晃晃的喜歡。

有多少人能夠做到像她這麽勇敢,在喜歡的人面前也能落落大方的袒露心意。

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麽難以啓齒的事,喜歡就是喜歡。

如果喜歡他,那就讓他和全世界都知道。

直率而又大膽,絲毫不扭捏做作,這樣的女生,她眸中散發出來的光都是那樣的自信,很難讓人抗拒。

如果是自己被人這樣明明白白的愛慕着,也會很難拒絕吧。

很可惜,穗杏沒有學姐這麽勇敢。

她甚至連大方兩個字都做不到,像只笨拙的大企鵝,只能躲在玻璃門後,不敢上前打斷他們的談話,更不敢對他說,其實她很想很想去香港找他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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