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謝淮青把霍珹關在卧室門外,明明已經退燒了,臉卻又紅起來。他把大半張臉縮進被子裏,似乎這樣就能不那麽羞恥似的。
他在卧室睡覺,門外的一人一貓好奇地探索他家客廳。
謝淮青小學之前住在這裏,搬走之後,每年寒暑假也會回來,房子裏到處是他成長的痕跡。牆的轉角刻着一道道劃痕,記錄着家裏小孩不斷變化的身高。
霍珹站在牆邊,最新一道刻痕高度剛好到他眼睛。
身高都這麽般配。霍珹高興地想。
壁櫥上擺着謝淮青的童年照,照片裏謝淮青被他姥姥抱着,還是個幼兒園小朋友。他從小好看到大,小時候可愛極了,像個雪白的團子,霍珹盯着看了好半天。
霍珹在客廳裏轉悠參觀了一會兒,出于禮貌,不能擅自作主進其他房間,就把亞索抱着,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亞索在霍珹懷裏蜷了個舒服的姿勢閉上眼就睡,霍珹一下一下輕輕幫它順毛。
它曾經被人類小孩折磨得奄奄一息,霍珹剛把它帶回家的時候它很怕人,牙尖爪利,兇得不得了,霍珹被它抓了無數次。後來漸漸建立起信任,甚至會把軟軟的小肚皮翻出來,随便怎麽吸。
霍珹覺得謝淮青就像一只漂亮的小貓,正在逐漸對他收起爪子。
有一天也會把肚皮亮給他摸的吧。
謝淮青在羞恥中睡着,想到家裏終于不是他一個人了,莫名有些安心。
他夢到上午剛發生的場景,霍珹強迫他穿上很厚的外套。
接着畫面一轉,到了一處天臺。他站在圍欄邊,校服袖子上別着黑色的孝。
周圍都是學校裏的建築,謝淮青判斷這裏是圖書館的樓頂。他出院後從沒來過這裏,之所以會夢到這,可能是失憶前來過。
轉頭一看,身邊站着霍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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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珹沒有說話,兩個人安靜地立着。一陣冷風吹過,謝淮青打了個噴嚏,然後身上一暖,是霍珹把校服脫下來,披在了他身上。
謝淮青很驚訝夢裏的自己沒有拒絕。他看着霍珹,眼前突然變得模糊,然後淚水滾落出來。
謝淮青:……
這是什麽噩夢,他居然在別人面前哭了……
謝淮青睜開眼,在羞恥中入睡,又在羞恥中醒來。他掀開被子想要下床,想起霍珹還在他家,突然有些不敢出去。
因為他知道那不是夢,是他丢失的一段記憶,真實發生過。這段記憶沒有前因後果,讓謝淮青對自己之前的判斷産生些懷疑。
他還記得校服上帶着的溫度和自己當時不正常的心跳。
謝淮青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才推開卧室門,霍珹此時已經把電視關了,在看茶幾上放着的一本《三體》,見他出來,趕緊走過去,伸手摸謝淮青額頭。
謝淮青下意識擡手,搶先按在自己腦門上,霍珹沒來得及收回手,覆上了對方手背。
兩人都愣了一下,霍珹笑起來,“幹嘛呢你。”
謝淮青一想到剛才記起的那個片段,就不怎麽敢看霍珹的眼睛,說,“我沒事了。”
霍珹把溫度計遞給他,“不行,還是得測一下。”
測出來三十六度五,是正常體溫,霍珹放下心,說,“咱們點外賣吧。”
謝淮青點頭。他這一覺睡到下午三點,直接越過中午飯點,真餓了,而且也沒力氣給霍珹做飯。
他剛退燒,想吃辣的被霍珹駁回,點了些清淡的家常菜。
等外賣的時候兩個人玩了會兒PS4,外賣到了,霍珹把餐盒擺開,吃完收好垃圾并且幹濕分類,還把桌子擦幹淨。
謝淮青懶洋洋地不想動,看着霍珹忙活。
收拾完霍珹又賴着和謝淮青玩了會兒游戲才回家,走之前提醒謝淮青把藥吃了,還沒忘記帶走垃圾。
謝淮青很久沒有被人這麽照顧過了,覺得……好像還挺爽。
周一早上,謝淮青已經完全好了,霍珹像個老母親一樣發微信囑咐他穿厚一點,把謝淮青煩得不行。
實驗在兩次月考之間還有一次比較正式的測驗,叫雙周考。距離雙周考不到一個禮拜,霍珹逐漸焦慮,之前在梁轶辦公室,語文上一百分的保證猶在耳畔,前面還吊着個“和謝淮青坐同桌”的胡蘿蔔,做不到多沒面子。
課間,學委過來問霍珹一道物理題,那題霍珹還沒做,他背逍遙游背得頭昏腦漲,腦子完全不想轉。
霍珹往旁邊看,謝淮青正在讀英語報,霍珹對學委說,“你問謝淮青,他肯定做完了。”
學委表情為難,“沒事,算了,你做完再給我講。”謝淮青太冷,氣質凍人,他打怵。
“你怕什麽,謝淮青很好相處的,”霍珹伸手戳戳謝淮青,“有空嗎,物理作業22題,你給王治講一下呗。”
學委:……是怎麽看出來很好相處的?
謝淮青淡淡的目光掃來,“好。”
學委有些出乎意料,沒想到對方會答應,小心翼翼地坐了過去。
然後他發現,謝淮青講題比霍珹講的好多了,步驟特別清楚,很容易就能理解。
謝淮青講完,問,“懂了嗎?”
學委:“懂了。”
謝淮青想起霍珹給他講數學題那次,怕對方不好意思說沒懂,确認道,“真的懂了嗎?”
學委點頭,“真的真的。”
他覺得謝淮青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樣,好像還真的挺好相處的,不過這兩個人的關系好迷幻啊。
雙周考成績出來之前,霍珹心不在焉,他的這種症狀從考試之前就出現了,話明顯變少,時不時發呆,就像有心事一樣。
謝淮青觀察許久,覺得他應該是在緊張。
緊張這種情緒,出現在霍珹身上,就挺玄幻的。
難道是因為上次月考成績下滑太多,擔心這次分數上不去?也不對,上次年級排名出來的時候,霍珹還沒心沒肺地吹謝淮青彩虹屁來着,沒見他表現出一丁點在乎。
謝淮青想不通,忍不住問,“你怎麽了,緊張?”
霍珹受寵若驚,捂着心口,“要出成績了我害怕,我現在心快蹦出來了,你摸摸。”
謝淮青:信了你的邪。
真是多餘擔心他。
霍珹是真的緊張,這次不成的話,下次和謝淮青成為同桌的機會又要等兩個禮拜。
不行。一天都等不了。
他從沒像這段時間一樣,那麽拼命地學語文。
從前他覺得語文這科目特別恐怖,真的學進去了才發現……比他想的更恐怖。
這東西可怕就可怕在,每當霍珹以為自己都做對了,結果答案和他想的完全相反。每當他以為自己的作文文采飛揚,結果分數出來扣三十分,原因是跑題。
所以這次考完感覺良好,他反而更害怕了。
上課鈴響,這節是語文課,秦春豔走進教室,手上捧着一疊卷子。
她把卷子擱在講臺上,沒有直接發,而是先分析這一次的整體情況。
霍珹:……老師求你別說了,給個痛快。
秦春豔講了十分鐘,總算把卷子遞給第一排同學,叫他發下去。
霍珹心提到嗓子眼,這輩子還真沒為成績這麽緊張過。
發卷子的同學手上這張就是霍珹的卷子,他剛好走到謝淮青那裏,把卷子給謝淮青,讓他遞給霍珹。
謝淮青看到分數,驚訝地看了霍珹一眼。
霍珹喉結滾了滾:“是我的麽?”
謝淮青點頭,要把卷子給他。
霍珹突然說:“等一下!”
“……怎麽了。”不知道又犯什麽毛病。
“你幫我看看幾分,我不敢看。”
謝淮青迷惑,這有什麽不敢的,“一百零一。”
“真的?”霍珹愣住了,然後開心得像個兩百斤的胖子。
謝淮青嫌棄地把卷子丢他桌上,幹什麽那麽高興,是有點進步,但也不至于吧。不知道的還得以為他考了滿分。
霍珹平時成績在七八十分左右徘徊,這一次進步确實非常顯著,秦春豔特別點名表揚了他。
幾個同學下課湊過來恭喜他,“珹哥可以啊,開竅了。”
霍珹謙虛道,“離不開謝淮青同學的幫助。”
謝淮青頭低下去,怎麽覺得這麽丢人。
霍珹捧着他的寶貝語文卷子,一下課就鑽進英語組辦公室,催梁轶兌現承諾。
梁轶:“可以啊你,放心,我也說到做到。”
于是英語課下課之前,梁轶說,“有個事兒和大家商量一下,之前有同學跟我提過,說他想要個同桌,我覺得這個提議可以,你們覺得呢。”
二班的學生都挺活潑,沒人反對,畢竟一個人坐太孤單。
謝淮青心裏不太樂意,但其他人都同意,他一個人反對也沒用,幹脆沉默。
梁轶說,“那就這麽定了,體育課值日生早點回來,把座位重新排一下。謝淮青下課來一下我辦公室。”
謝淮青跟着過去,不知道梁轶找他什麽事。
梁轶問,“剛才我說的事你覺得怎麽樣?”
謝淮青:“我都可以。”
“那我就放心了,”梁轶一開口,把霍珹賣了個徹底,“其實這個是霍珹跟我提的,他說想跟你坐同桌,你願意嗎?”
“……”謝淮青沉默幾秒,結合霍珹這幾天的反常,什麽都明白了,“我沒意見老師。”
梁轶笑呵呵地說,“看你們現在這樣我特別欣慰,都是同學,像之前那樣什麽事都争,沒必要。”
謝淮青不動聲色點點頭。
梁轶:“沒什麽事了,你回去吧。”
體育課之後,原本的五縱排桌椅變成了六排,兩兩一組。梁轶讓他們自由搭配,自己選和誰一桌。
謝淮青自顧自走到和他原來差不多的位置,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坐下,霍珹跟在後面,一屁股坐在他旁邊。
“好巧啊,我剛好也想坐這裏。”霍珹伸出手,“同桌,以後請多指教。”
裝什麽裝,謝淮青極其無語,勉為其難地在霍珹手心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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