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Chapter3
小平安也沒有想到,他或許真的把他當做了一個未知的朋友,或許他可以把這個寫信的人算做“信友”,畢竟他從來沒有回過信,從來只是翻看那個人寫的信而已。
但是他真的感覺那個寫信的人很好,讓小平安感到既熟悉又感動。
寒來暑往,那個寫信的人會随着季節氣溫的變化,提醒張皓添衣減服,會關注那個年齡很多學生都喜歡的東西,即便偶爾因為寄信的時差有些東西已經不再流行,小平安還是會感到很開心,原來有人和他喜歡一樣的東西。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甚至已經把這些信當做是寫給他的了,習以為常地翻看着信件,毫無障礙地代入自我。直到有一次他好久沒有收到信,可能有兩三個月之久,他等不住了,便避開父親,自己跑到郵局去問負責收發信件的叔叔,結果被問到收信人是誰的時候,小平安才意識,這是寄給張皓的信,而不是他的,他只是,自作多情了。
後面的幾個月,小平安逼着自己不要再看這些信了,本來就不是寫給他的,何必這麽作賤自己呢。
然而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些事情,并不是那麽容易忘卻和放棄的,小平安還是忍不住在無聊的時候想到那些信,那個寫信的人。
最後小平安還是恢複了艱澀又微妙的等待之路。
急切又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封,小平安激動地搓了下手背,咽了口口水。感覺到耳邊不經意傳來了嗡嗡嗡的聲音,發現是一只小飛蛾,随手揮了揮,又拿起了那熟悉的信紙,其實就是滿大街都有賣的信箋紙,可是小平安忍不住臉貼着信紙深深嗅了一口氣,仿佛這樣可以抒發他那無法言述的思念與迷戀。一股廉價紙張的味道直沖小平安的大腦,他迫不及待得想去看信裏又寫了什麽。
如今的小平安已經不小了,他都上高三了,繁重的課業和考試讓他壓力倍增,偶爾收到的信就是他一段時間的安慰劑,他就像吸食毒品一樣無法克制自己的行動,不過他也不在乎了,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他何必要那麽苦苦為難自己。
平安忍不住大概掃了一遍信的內容,這次是安慰她不要有那麽大的壓力,學習考試盡力就好了等等這類的內容。快速浏覽了一遍以後,他又仔仔細細一句話一句話用手指着過了一遍,慢慢咀嚼了每一句話,每一個标點,每一個筆畫。
看完了兩遍,平安這才細細把信紙放回信封裏面,鋪展放進了他收集的所有那個人寫的信,都在一個大的文件夾裏面,這已經是第三本文件夾了,前兩本都被他藏起來放好了。
最後收拾好信件,沖了個澡,洗澡的時候平安都忍不住偷偷得高興地笑着。水簾披頭蓋下,水流快速掃刷過平安的臉,他閉上眼提起的唇角仍舊熠熠生輝。
好心情讓張平安在接下來的幾天模拟考試中也發揮得不錯,發成績單時連老師都誇他最近認真努力。
一晃又是半個月的緊張複習,這天上完晚自習,張平安揣着惴惴不安的心趕回了家,因為最近他總有一點心慌,莫名其妙卻又無法忽視,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好在那個人寄的信又快到了,難以抑制的思念之情沖淡了那莫名的不安。
街邊的夜市陸陸續續也已經撤走了不少人,零星的幾家小攤前還圍着幾個打算吃頓夜宵的同學。
酷熱的五月已經讓人不太舒服,好在白天的熱浪席卷過後,夜晚還剩下絲涼爽。張平安踏着夜色與涼氣快步地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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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叮叮當當插入門鎖中,張平安扭動把手,打開了家門,剛一進去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熟悉的飯菜香。
“回來了啊,趕快洗洗手過來吃點夜宵,全是你喜歡吃的,最近可得好好補一下。”張建業端着一盤菜從廚房出來,看到張平安出來,趕快招呼他吃飯。
張平安按捺住回屋看信的沖動,加上內心的惴惴不安,有點食色無味地嚼着嘴裏的飯菜。臉上不自覺帶着一些煩躁和不安。
張建業看出來寶貝兒子有些不高興,怕是考試的壓力,不想讓他太難過,就看着他草草吃了一碗飯,催着他趕快去睡覺。
中午還是熱浪襲人,仿佛熱到快要爆炸,到了晚上,烏雲蓋着整個天空,蒙着整個世界都難以呼吸,不能透氣。整個天空又似乎一個袋子裝滿了水,卻兜不住漏了幾滴,雨滴滴答答細細下了起來。
窗外漸漸起了風,輕輕拍打着窗戶。偶爾幾滴兜不住的雨滴從外面飛進書桌上,張平安為了不讓爸爸發現自己還沒睡,屋內的燈也沒有開,就開着桌子上的一盞小臺燈。昏黃的一點光源映射着書桌中心的一塊位置,站在桌前的張平安借着這一點燈光翻着信件。
終于他找到了那熟悉到刻入心口的字跡和名字。急急忙忙拆開信封,掏出了信紙。中間太着急,沒注意還不小心讓窗外的雨滴飛到信紙上了。他滿心的慌張和不安,壓抑着狂跳的心髒,匆匆看了一遍信。
[張皓,這可能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寫信了,因為我就要離開了,去一個很遙遠的地方,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希望你不要傷心,也不要再記得我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最後見你一面,親口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們約定,下個月一號,老地方老時間見。]
張平安拿着信紙,不可置信地砸到椅子上。原來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真的發生了。
他只是假冒地領着別人的感情,或許假冒也算不上,他只是在偷一個人的溫暖,一個原本屬于張皓的溫柔。終于這一切都将被戳破,被晾曬在陽光之下,而他卻是見不得光的存在。
他甚至不敢和任何人說這個事情,包括他父親,他也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是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說什麽都是沒有意義的了。
現在的問題是,他無法聯系到這些信真正的主人——張皓,而現在又需要張皓回應一個人很重要的約。
攤在椅子上的張平安感覺到窒息般的難受,喘不上氣的感覺緊緊鎖着他的周圍,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更多的雨被吹進書桌上,幾滴砸到了張平安緊握着信紙的手上。突如其來的內容讓他一時間難以應付,這就是他可以收到的最後一封信了,長達七八年的堅持,突然說放棄就放棄了,而那個人甚至不知道還有張平安的存在。張平安自嘲地笑了起來,真的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太傻了。
可是……想去見他的心情,在種種愧疚痛苦複雜的感覺中瘋狂夾縫生長,很快就讓他不禁想象起來,如果真的去見面了,會是什麽樣的情況。會不會他們倆還能進一步認識一下?
“呵,怎麽可能!?你都不知道他們說的老地方在哪,別癡心妄想了,人家想見的也根本不是你。”一陣冷風不羁地吹進房間,吹散了幾封信,張平安拿手蓋着眼睛,仰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無力地想着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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