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二天，元蕭在上班的間隙，給母親打了一通電話，幸好，這次母親沒有換號碼，而且聽上去情緒已經平複了很多。

兩人在電話裏跟往常一樣斷斷續續地聊了幾分鐘，大多都是元蕭在問，元母在答。

頓了片刻，元蕭再也想不出新的問題了，便打算結束聊天。

知道母親那邊沒事了，他也就放心了。

文景其實還是挺有契約精神的，說好只要他放棄，就不再騷擾元母，他也确實說到做到了。

元蕭不無苦澀地想。

剛準備挂電話，就聽到元母輕輕地叫了他一聲：“蕭蕭……”

元蕭心裏一熱，差點落下淚來，母親已經很多年沒有叫過他的小名了。

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徹徹底底地斷了他剛剛升起來的一點念想。

“……以後就不要再打電話過來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吧。”

元蕭低低地應了一聲：“……好。”

收起手機，元蕭側頭看了看窗外，夏天已經悄悄地過去了，風緩緩吹過，帶起一片輕飄飄的落葉。

是秋天來了。

***

“砰”的一聲響，辦公室的門被外力野蠻撞開，聽聲音就知道進來的人是怎樣的怒氣沖沖。

霍星洲依然淡定自如地坐在辦公桌後，甚至頭都沒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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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景又氣又急，沖過去質問道：“為什麽要開除我？”

霍星洲終于有了反應，他擡起眼皮睨了文景一眼，然後站起身，慢條斯理地從抽屜裏拿出幾張紙扔到了桌子上。

文景順着他的動作撿起那幾張紙，只看了一眼就大驚失色，顫抖道：“星洲，你聽我解釋……”

霍星洲打斷他，聲音裏沒有一點溫度：“盜取公司的錄音文件，惡意傳播，看來你并不适合待在霍氏。”

霍氏的員工之間互相通電話是會自動錄音的，霍星洲這邊也不例外，只是這條線是特殊的，除了他和方周，沒有人能接觸到。

文景利用自己關系戶的身份，私自盜取，還傳播出去了，不管在哪家公司，這都是大忌。

霍星洲一向賞罰分明，開除文景，完全在情理之中。

但文景顯然不這麽想，他自認和霍星洲青梅竹馬，還有前男友的身份，霍星洲讓他進了霍氏，于他而言，差不多就等同于要和他重修舊好的意思。

所以他才那麽肆意地對付元蕭，因為其實他壓根就沒把元蕭放在對手的位置上。

然而，他失算了，霍星洲居然絲毫不留情面地把他給開了。

雖說人事部那邊給了十分合理的理由，但文景卻不得不去想，這一切是不是因為元蕭。

“我記得你說過，不喜歡他？”

但霍星洲看都沒看他，更別說回應他了。

那一刻，文景覺得特別絕望，他和霍星洲從小就認識不假，但事實是，霍星洲對他和對別人并沒什麽兩樣。

當初霍星洲答應和他在一起試試，他還高興了很久，以為自己對他來說，終究是特別的。

但在一起之後，霍星洲依然還是那個樣子，連親密的舉動都得自己主動。

文景心裏很清楚，霍星洲這個人根本不懂喜歡是什麽，他誰也不會愛。

文景雙手緊緊地捏着那幾張薄薄的紙，力氣大得恨不得把紙捏破了，但那個西裝筆挺，好看到讓人移不開眼的男人，卻把他無視地徹徹底底。

他在趕走元蕭的時候，幸災樂禍地告訴他，“星洲不愛你”，可是現在呢，這句話原封不動地砸到了自己頭上，他才知道，這種感覺有多痛。

***

可能真的是，情場失意，職場得意吧，當然可能也跟他為了逃避現實，瘋狂地連加了幾天班有關系，這天，元蕭剛一到公司，就被老大叫到了辦公室。

元蕭的公司不算大，但這個季度正是旺季，因此老大這邊也是連接了好幾個項目，但合作的公司規模都不大，加一周的班，基本也就差不多了。

當初，元蕭進公司就是老大招進來的，之後一直都在他手下做事，老大很欣賞他，上次還讓他做了項目組的負責人。

元蕭的表現當然也沒讓他失望。

剛推開門，就看到老大一張黝黑的臉喜氣洋洋，笑得牙花子都要露出來了。

見他進來，老大趕緊站起來，高興地一把拽住他，把他摁在了座椅上。

元蕭被吓了一跳，之前老大雖然看好他，但也沒這麽熱情過呀：“老大，您這是怎麽了？”

老大嘿嘿一笑，神秘地坐回去，掏出一份文件給他看。

元蕭接過，還沒來得及翻，就看到甲方那一欄，明晃晃的一排，其中兩個字格外熟悉：霍氏。

“霍氏？”

老大點頭：“這可是霍氏呀，老板可是發話了，要我們把手裏的工作能放的都放了，全力做這一個。”

霍氏那樣的公司，和他們這樣的小公司幾乎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即便是合作，他們也絕不可能在對方的考慮範圍內。

可現在？

元蕭現在看到這兩個字，心裏都會有種抽痛的感覺，他明白老大的意思了，想必他是已經被選中去做這個項目了。

但以他現在的狀态，是無論如何都不适合的。

“老大，要不您再考慮一下，我手頭的工作挺着急的……”

老大立刻打斷他：“都放下都放下，交給別的同事，你就專心做這個，今年整個公司的業績可就看你了！”

老板交代下來的時候，特意叮囑過，霍氏那邊點名要元蕭來做，但又不讓他告訴元蕭。

老大也很困惑，但霍氏的項目可是大餅，對元蕭未來的發展也是很有幫助的。

而且元蕭有能力，選他也最合适。

元蕭再三推辭，但都被老大推了回去，實在沒辦法了，元蕭只好答應。

但——

“收拾一下，明天就去霍氏報道吧，今天給你放假，去準備準備。”

“什麽？”元蕭驚得聲音都破了。

“大公司嘛，要求總要多一點的，他們說他們的資料不外傳，只能我們這邊配合一下喽。”

見他臉色不太好看，老大繼續勸道：“反正也不遠，而且霍氏那邊條件可比我們好太多了，說不定你去了都不想回來了呢！”

說完，老大還覺得自己的玩笑很有意思，自己先笑了。

元蕭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剛剛離開霍星洲，轉頭就去人家那兒上班了，雖說不一定碰得上吧，但總歸是尴尬啊。

說不定人家還以為他又要死纏爛打了呢。

再說，他這還沒走出來呢，去了霍氏，每天想着霍星洲，難道不會更痛苦？

萬一再撞上霍星洲和文景兩人出雙入對，那簡直是地獄！

但事情已經定下來了，據說還是老板定的，除非元蕭不想幹了，否則他就不可能拒絕。

這次跟他一起去的，還有兩個同事，一男一女，女孩子是新招進來的研究生，叫單秋，男同事跟元蕭同期進來的，跟他關系很好，叫卓延。

三人年齡差不多，平時基本都在一起工作，已經有了默契。

霍氏的項目當然不可能只有他們三個人做，其他人待在自己公司辦公。

***

老大給他們放了半天假，單秋提議，三個人一起出去吃飯，順便聊聊去霍氏的事。

兩位男士自然沒有意見。

同事聚餐，一般都是燒烤火鍋之類的，這次他們選的也是一家連鎖的火鍋店。

剛坐下，單秋就興奮地說開了：

“霍氏耶，我有個學長畢業以後就去了霍氏，大家都羨慕死了，嘿嘿，這下我也算是進了霍氏了吧。”

卓延打擊她：“只有三個月。”

單秋推了他一把，繼續道：“據說霍氏已經完全由霍星洲接管了，天吶，他真的太帥了吧！”

後面半句音調太高，周圍的幾桌人都好奇地看了過來。

單秋有點不好意思，低聲問他們：“你們見過沒，霍星洲的照片？”

卓延搖搖頭，單秋轉向元蕭，元蕭只好也搖了搖頭。

單秋神神秘秘地在手機上點了幾下，轉過屏幕，元蕭忍不住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認出來了，的确是霍星洲，只是有點模糊。

“我表姐跟他一個大學，偷拍到的，本來以前他們校園論壇上還有更清楚的，後來不知道怎麽了，全都被删了。”

卓延見她這麽感興趣，也加入了八卦的陣營：“不是說他有個青梅竹馬？”

“哎呀”單秋一臉的不屑，“早就分了，畢業就分了，後來好像還有一個，不知道真的假的。”

元蕭手裏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眨眨眼，若無其事地低下了頭。

另外兩個人，誰也沒注意到，這一刻他的表情變化。

“對了，元蕭，你和霍星洲不是一個大學麽，怎麽樣，見過沒？”

元蕭搖頭。

單秋理所當然地點頭，完全沒懷疑過真假。

在任何一個旁人看來，或許都會覺得，元蕭和霍星洲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兩個人吧，更別說前男友這種身份了。

整個吃飯的過程中，單秋一直在聊霍星洲，偶爾也會帶到文景，元蕭只是默默地聽，開始還附和幾句，後面就直接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