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美人禍
席上的擊鼓傳花玩得正在興頭上,家世地位不及淇陽侯家的那些女郎們,都卯足了勁想在郭二郎面前出風頭,晏映這邊反而就不太活躍了……
要麽是看不上這些矯揉造作惺惺作态的女郎們,獨坐飲酒的,比如滕六,要麽是身份低微長相又普通,不去讨嫌的,比如說閑話的那兩個女子,再比如,身上有婚約而刻意避嫌的,像是晏映。
晏萍則不一樣,她時不時瞥向郭二郎時眼中是帶着愛慕的,卻跟她坐到一塊,強自逼迫她飲酒。
晏映看了看被她滿上果酒的玉盅,托住寬大的袖子拿起,突然說了一句:“王家那個女郎頗有些才情,剛剛即興吟的那首詩真妙,怪不得郭二郎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她漫不經心說了一句,晏萍像是池中被石子驚着的魚兒一般,下意識回首去看,那王娘子笑得含羞帶怯,郭二郎卻正在跟旁邊的公子談笑風生,并未被美人迷了眼去。
晏萍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來,看到晏映正用自己的酒盅跟她案上那個相碰,跟她道:“我酒量不好,最多只能飲一杯,姐姐為我斟酒,我哪受得起,這杯就當敬姐姐的吧!”
她說完,以手袖掩口将那杯酒一飲而盡了,沒有絲毫猶豫,晏萍巴着眼看她喝下去,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垂下頭抿唇笑笑,也将自己那杯酒咽下。
流水宴另一邊,晏歸宸的臉色不太好看,席上各花争相鬥妍都沒分了他的心,一杯酒下肚之後,他将酒杯重重放到桌上,壓聲道:“行遠,你不該這麽無禮!”
原随舟收回視線來,緊着眉看了他一眼:“我都道歉了還不行嗎?明明是你們兄妹兩人将我騙得好苦,若不是我到豫州那邊游歷,恰巧遇見了你二弟,我至今還被蒙在鼓裏!”
晏歸宸光明磊落,從不撒謊騙人,只這件事讓他抓住了把柄,臉上愧色一閃而過,半晌過後,他嘆了口氣,道:“這件事算我對不住你,但二妹沒辦法,她只能瞞着所有人,若被人知道了,她得招惹多少非議?你體諒她一下,今後不要再給她惹事了,你一個男子,沒什麽,她是個女郎,經受不起。”
原随舟心裏也清楚,他只是有些氣不過,甚至還感覺到一絲絲委屈,就像他全心實意地把晏氏這兩人當作生死之交,而他們卻當他是個外人。
尤其是在聽說太後為兩人指婚,那人馬上就要成為自己的師娘之後……原随舟擡眼,忍不住往那邊去看,剛才為止她一直在閃躲視線,大概是心中對他也過意不去吧。
可這一挪眼,竟然讓他看到別的狀況。
原随舟的手按到晏歸宸的肩膀上,下意識半站起身:“你妹妹怎麽了?”
晏歸宸一怔,茫然地順着他視線看過去,發現對面引起了一小陣騷亂,被幾個女郎圍在一起的晏映正扶着額頭,身形有些不穩,東倒西歪的,如果不是有碧落和清月扶着,怕是直接跌到地上。
晏歸宸拂開原随舟的手急忙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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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樞!”原随舟喊了一聲,那人也不回應,他停了動作,最後剁了一腳,也跟着追了過去。
“怎麽了?”晏歸宸過去之後便問,那些圍過來的女郎趕緊避了開,他扶住晏映胳膊,眉頭一皺。
晏萍笑笑:“妹妹不勝酒力,喝了一杯就醉了,這會連站都站不穩。”
晏歸宸是知道自己妹妹有這個毛病的,什麽酒都碰不得,進學的時候因為誤喝了一口酒還出過糗,差點讓原随舟發現她的身份,此後就滴酒不沾。
今日卻醉成這個樣子……
原随舟站在他後面墊腳望了一眼,像是看熱鬧的猴兒。
郭芙梅身為主人,早早就過來了,聽晏萍這麽說,便過去扶住晏映,笑着道:“這在宴上是常有的事,不打緊,興是喝得急了,去小榻上躺一躺就好。”
說罷,她給丫鬟使眼色讓帶路,便要拉着晏映走,剛走出一步,晏映就睜開眼睛,勉力停下腳步,身子還是向一邊歪:“郭四姐姐,不用這麽麻煩了……我得舒舒服服睡一覺,今日就不打擾了……我還是回去吧……”
晏歸宸下意識跟原随舟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都有不解。
郭芙梅還在猶豫:“這是不是有些不太好,像是我們侯府怠慢了……”
“咱們兩府是世交,都會體諒的,這次是妹妹太不小心,貪杯了,侯府不要怪罪才是。”晏萍說話得體,将責任往晏家這邊攬,給足了東道主面子,只是惹得晏歸宸皺緊了眉頭。
“哪裏的話!”郭芙梅拍了拍晏萍的手,“那這樣吧,我差人準備個小辇,給妹妹送出去——”
“這不是太招搖了,別人該笑話我們晏府了,四姐姐可否通知我們的馬車去後門等着,我扶妹妹出去。”
郭芙梅想了想,應道:“也行!”
旁邊的晏歸宸剛要說話,卻覺得手心一疼,他頓了頓,下意識将即将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晏萍接過晏映,讓侯府的人在前面引路,疾步匆匆離開了,郭芙梅也轉身去張羅馬車的事。
原随舟眯着眼睛,看着腳步混亂的晏映偎在那人身上,煞有思量的眼神卻慢慢變了。
嬌小的身軀,攏在披風之後的腰肢窈窕婀娜,連她腦後散下的那撮烏發都妩媚動人……一只手忽然按住他肩膀,原随舟恍然驚醒,然後急忙板正臉色,轉頭對晏歸宸嚴肅道:“不對勁!”
對,不對勁!哪裏哪裏都不對勁!
“行遠,”晏歸宸盯着前面,眉頭微皺,“拜托你一件事。”
——
扶着人從後門走出去後,果然有馬車在等候,那馬夫笑着把腳踏放上,殷勤地點頭哈腰:“小的沒來遲吧!”
卻只得到一聲冷冷的回應:“做好自己的事!”
說話的人裹着黑色鬥篷半遮着臉,看起來陰森可怖。
馬夫急忙閉上嘴,牽着缰繩不說話了,神色悻悻地看着她們将爛醉如泥的人扶上馬車,半晌之後,裏面傳來一句“走吧”,馬夫這才拉着缰繩,馬蹄聲嘚嘚,漸行漸遠。
馬車離開後,隐在後門角落裏有道人影一閃而過。
郭芙梅等了許久都不見晏萍回來,心中隐隐有些着急,就派人去後門那邊看了看,下人回來複命之後,她神色一下慌了,丢下賓客去找自己母親。
與此同時,一個慌裏慌張的丫鬟闖進了前院,在晏家大爺身邊耳語幾句,惹得人頻頻側目,晏三爺假模假樣地走過去,問他:“大哥,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衆人就看到晏家大爺失望又憤怒地看了一眼晏道成,然後去跟淇陽侯告饒,說是要提前離席。
賓客們都疑惑不解,看着晏家人神情肅穆地離開,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麽大事,心中忍不住猜測,可看淇陽侯還是那副言笑晏晏的模樣,又覺得不是什麽值得放在心上的事。
只得收回心思,繼續偷偷觀察突然到訪的謝九桢。
今日他會來赴宴,是衆人沒有想到的,淇陽侯與謝九桢其實沒什麽過節,但洛都人氏都知道,謝九桢從不跟郭家人往來,他們也在私下裏猜測過兩府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卻不得其解。
正盯着,謝九桢突然起身。
沒有跟淇陽侯有任何交集,也沒留下任何話,他竟然直愣愣地自顧自走了。
淇陽侯臉色有些不好看,可也忍了下去,有人看到,淇陽侯在盯着謝九桢遠去背影時,那副黑沉的臉色忽然變得有趣起來,像是嘲笑。
“馬上就要淪為洛都笑柄了,看你能撐到幾時!”
這句話卻是沒人聽到。
晏家人匆匆離席,卻沒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京城之內最負盛名的玉仙樓。玉仙樓原來是個清館,裏面賣藝的有,唱曲兒的有,甚至連說書的都有,後來成為世家弟子們尋歡作樂之處,裏面的人越發放縱大膽,也就不再像原來一般清雅恬淡了。
一個賊眉鼠眼的人從樓上跑下來,到晏道忠跟前,小聲說:“就在上面!”
晏道成滿眼不解,對這等地方露出一絲嫌惡來,他看了看大哥:“我們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哼,我們晏家怎麽會有你這種人,不為族中做事也就罷了,還要給家族蒙羞,一樁好好的姻緣,就要被你那水性楊花的女兒毀了!”
玉仙樓的客人都被趕了出去,有世家子出現,也會賣晏氏幾分薄面,給人騰地“唱戲”。
晏道成眉頭皺得死緊,聽他侮辱自己女兒,已經忍不住要一拳打到他臉上:“到底怎麽了!”
“你自己上去看看!”晏道忠甩了甩衣袖。
本來心中沒什麽想法,可一想到方才在侯府時,有下人說映兒不勝酒力,先離開侯府了,他心中也跟着震顫。映兒不能喝酒,他知道,映兒先行回府,他也放心,婚期臨近,好事将成,他也不會懷疑有人要對自己女兒做什麽。
就算要做,也不會是晏家人。
晏道成瞪了幾個兄弟一眼,扒着木梯急忙上樓,幾間屋子門口只有一間站着人,他走過去,将門打開。
甜膩的熏香味,淩亂羅帳,衣衫不整躺在床榻之上的男女,門推開的那一刻,像是早就安排好的似的,兩人都悠悠轉醒,一個揉着眼睛,一個按着鬓角。
“啊——”然後是一聲凄厲的叫喊。
床上醒來的男子一雙黑眸黑沉,眼中藏着嗜血的狂悖,他伸手抓着女人的脖子,聲音冷如寒霜,像對着一個死人:“你是誰!”
晏道成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後,微微松了一口氣,可回過神來後,眼眶之中已是無盡的怒火。
“放開……放開我……”
晏萍不停地拍打身前的人,滿目不敢置信。
晏府門前,女子下轎,玲珑身段隐在寬敞的披風之後,有種朦胧的美,她理了理衣擺,臉上盡是和煦的笑容,卻在看到門前停着的另一輛馬車之後,莫名僵住了脊背。
晏歸宸從後面走過來,不明所以:“妹妹,怎麽了?”
晏映沒說話,只是看着前面,良久之後,馬車裏才傳來聲音。
“為什麽要以身犯險?”
聽見聲音,晏歸宸也正了正臉色。
晏映回答先生問話時,總會摒棄一切亂人心的想法,變得規矩又刻板:“想要知道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馬車裏沉寂一會兒,很久之後才有聲音。
“做的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原随舟,相州原氏,字行遠。
晏歸宸,平陽晏氏,字玉樞。
謝九桢,哪也不是,字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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