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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宮惠妃納蘭氏是康熙皇帝第一個有名有份的女人，年紀比康熙還大上三歲，如今已經年近四十了，看着鏡子裏自己日漸發福的體态，那曾經也明眸善睐的眼裏閃過一些哀婉，旁邊伺候的何嬷嬷寬慰的笑道：“主子，現如今大阿哥已經出宮開府了，嫡福晉還是勳貴伊爾根覺羅氏家的嫡長女，可見皇上是疼愛長子的，這差事也只他辦得多，今年去撫蒙，聽說回來交差龍顏大悅呢。”

見說起自己的兒子，惠妃打心眼裏笑了出來道：“也是，這女人顏色好的時候自然是恩愛要緊，等到兒子成人便是依賴着兒孫的福祉了。”

何嬷嬷見惠妃高興了也忙道：“正是這個理兒呢。”

惠妃輕輕撫着自己腕上的金鑲玉貴妃镯子笑道：“如今這妃位上的，榮妃也早已經是不承寵了的，連永和宮的德妃自得了十四阿哥也就沒翻過綠頭牌子了，倒是宜妃還得幾分雨露。”

何嬷嬷見惠妃話語中難掩的羨慕和失落又安慰道：“皇上也極少在翊坤宮留宿了，現在得寵的倒是家世平平的一些漢軍旗的小主，昨兒個還封了個李常在呢，奴才聽說才十五呢。”

惠妃看着遠處盛開的芙蓉低聲道：“十五，和那花一樣的年紀吧。”

主仆正閑話着，宮女溪兒來禀，大阿哥來了。

惠妃忙高興道：“還不快請，何嬷嬷快去讓小廚房做大阿哥愛吃的來。

何嬷嬷歡喜的應着去了。

大阿哥胤褆大步走了進來，給自己的額娘請了安在旁邊坐下道：“兒子回來就忙着，也沒好好陪額娘說話，今兒個空了好好陪額娘。”

惠妃看見兒子結實威武心裏歡喜道：“去年還趕在封印前回了宮，今年倒好，快過年了才回來，差事要緊，身子骨也是要緊的。”

見自己額娘念叨大阿哥胤褆也不做聲只管點頭。

惠妃見了啐了一口道：“你別嫌額娘啰嗦，這子孫上你還要當心着些，你不在的這些日子，覺羅氏又掉了個孩子，額娘可聽說還是個阿哥呢，這次回來你可要好好陪陪她，這嫡子可是頂要緊的事。”

說起這個胤褆也是一臉懊惱道：“都怪兒子，才一開府就領了差事，府裏裏外都是她一個人，她這是累的，兒子回來給她分擔些，自然就好了，您就等着抱孫子吧。”

母子兩說了會子話，胤褆說還要去見見舅舅納蘭明珠便告辭了出來。

看着這富麗堂皇的瓊樓玉宇，胤褆留戀的看了幾眼，緊緊身上的披風大踏步往宮外去。

宮裏到處都是過節的喜慶，奴才也把藏了一年的衣服都穿在裏面偶爾露出個鮮豔的袖口領邊的，管事的姑姑和嬷嬷們也只當沒看見，手裏拽着主子賞的紅包，想着過完年又可以托人帶回家，或者給自己添件首飾，，臉上也都喜氣洋洋的。

翊坤宮的院子裏樹上都也都挂紅披綠了，屋檐下的燈籠都是紅彤彤的，映得格外喜慶。

宜妃仔細看了看九阿哥身上的藍地刻絲金玉蝙蝠的錦袍，親自給他扣上白玉腰帶，看他腰間空着便道：“前些日子看你有一塊極好的百福佩，今兒個怎麽沒戴呢，身邊的奴才太不仔細了。”

九阿哥有些尴尬的笑道：“是兒子覺得戴膩了解了下來。”

宜妃點點頭讓人取了塊玉佩來給九阿哥系上才笑道：“今日可是你第一次參加歲尾群臣宴，你年紀小倒不必趕着應酬結交什麽的，只找個合适的位置坐了仔細的看着，多長些見識。”

九阿哥聽了忙應承了，起身往乾清宮去。

看着乾清宮前正裝朝服來來往往的人，這樣的場景是九阿哥極其熟悉的，宴席上的菜自然都是山珍海味，珍稀佳肴，只是等到你跟前時都已經冰涼，在這大冷的天着實有些難以下咽，只等着上湯的時候喝上一小口，酒卻是不得不喝的，不管是上級還是下屬都不宜推拒，觥籌交錯間正是言傳意會的好時機，有好些決定許多人命運的事便是這般定下的。

九阿哥和八阿哥、十阿哥一起找了個安靜的位置坐了下來，找宮女要了杯暖和的馬□□茶一口一口慢慢的啜着，正看着熱鬧。

冷不防身後一個渾厚的聲音道：“臣董鄂虎臺給三位阿哥請安。”

九阿哥側過臉居然是董鄂都統，像他這樣手掌大權的重臣是不必特意來給一個未成年的阿哥請安的，八阿哥，十阿哥都有些驚喜，九阿哥緩緩放下手裏的馬□□茶起身道：“有勞了，爺也祝董鄂大人新年宏圖大展。”

看着沉穩篤定，不疾不徐的九阿哥董鄂虎臺心裏暗自點頭，十一歲的年紀便有這般氣度已是不易，以後便不是那萬衆矚目的，也必定不凡，這樣的主子董鄂家族也是願意追随的，這樣的男子也不會辱沒湘菀。

董鄂虎臺問安後便拱手退下，這本是極不經意的一幕，卻落在和田文鏡說話的四阿哥眼裏，他漫不經心的轉到着手裏的酒杯眼睛卻盯着這邊，田文鏡随着擡眼一瞟低聲道：“董鄂虎臺，正紅旗都統，表面上看與其他八旗都統并無分別，皇上也沒有格外施恩，只是他的正紅旗離京城最近，大有拱衛京城之勢，可見是皇上的心腹。”

嫡出二子一女，嫡長子董鄂庫倫和四阿哥年紀相仿，嫡女才三歲，經常随董鄂夫人進宮。

四阿哥聽了不動聲色微微颔首。

田文鏡看着四阿哥心裏有些滿足，四阿哥才十四五歲，心思深沉，果決狠戾這才是人君的風範，自己也許也會有那位極人臣的日子。

宴席散了，四阿哥帶着齊木安往乾西四所自己的住處去，走到那僻靜空曠的地方才壓低了聲音吩咐道：“去查查董鄂府嫡出的小格格的喜好，上次的事辦得不錯，雖沒成但也沒露出形跡，張喜子家裏悄悄的打點着些，為爺辦事的，爺總不能虧待他。”

齊木安心悅的點點頭道：“奴才後來善後的時候，發現有人幫了咱們，東水西引，才轉移了皇上的視線。”

四阿哥往永和宮的方向看了看道：“知道了，若是真心的，爺也記她的好，且看着吧。 ”

眼看着這年也就過到尾聲了，今日正好是元宵節。

九阿哥想着好久沒看見湘菀了，趁着今晚元宵總得去見見，不過這事必定還得額娘給自己打打掩護才好，趁着時辰早便往翊坤宮去。

宜妃套着玳瑁緋色指套的手指在幾個名字上輕輕劃過，看了身邊伺候的翠嬷嬷一眼道：“這幾個各有千秋，又指了其中一個名字道，只是這個董鄂夫人嘴裏倒提了幾次，本宮想着要不要周旋一二。”

翠嬷嬷眼神在紙上的名字上掃了一眼道：“沒聽過董鄂夫人家和瓜爾佳氏有淵源呀。”

宜妃聽了淡淡一笑：“咱們老祖宗入關久了，這些關系都錯綜複雜，盤根錯節的，有些你看着明明兩不相幹的人，偏偏人家是生死交也不定的。”

九阿哥聽到屋裏額娘的話笑道：“額娘這話，倒兒子想起個笑話了。”

宜妃聽了看見是自己的兒子來了笑道：“坐吧，今兒十五有家宴，這個時辰正好，等下一起去楓苑水閣家宴。”又吩咐人去接十一阿哥。

九阿哥在炕上歪着一眼便看到了那名單，順手拿起來仔細瞧了幾眼道：“這好像都是咱們滿人家裏的格格的名字，選秀還得幾個月呢，額娘如今倒操心這些個沒要緊的事了。”

宜妃聽出兒子語氣裏的戲虐便敲了他一下道：“越發的不成樣子了，連額娘也笑話起來，這些是明年的秀女沒錯，不過她們裏面大有可能會出未來的太子妃呢。“

九阿哥聞言凝神看起那幾個名字來：

赫舍裏绾真

納蘭雅西

烏拉那琴羽

瓜爾佳眉馨

佟佳秀和

居然沒有石妃的名字，是錯漏還是将來還有些變數呢，沉吟着又低頭看了那名單幾眼，好像若有所悟，指了瓜爾佳眉馨的名字道：“她家有個漢人姓氏吧。”

宜妃點點頭道：“是，石文炳家的格格，你如今倒留心了些。”

九阿哥嘿嘿一笑道：“兒子也是聽人說起，看見便想起來了。”

停了片刻蹙眉道：“額娘意欲何為。”

宜妃笑道：“額娘自然知道分寸，只是毓慶宮的變化與咱們也是相關的，就算不得助益也最好不添個對手才是，在宮裏的日子只要你睜着眼睛一天，眼睛、耳朵和腦子便不能偷懶，不然就會離它們徹底休息的日子不遠了。”

說完收起名單道：“你今兒個這麽早過來，可有什麽事。”

九阿哥便說自己晚上想出去看花燈的事。

宜妃便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只別忘記宮禁的時辰便好，若過了時辰就有些麻煩了。”

家宴完了九阿哥迫不及待的甩開十阿哥、小十一，和紮爾克走側門溜了出來。

走出西大街來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遠遠的看着牌樓上都是各式的花燈，五光十色，倒真有疑是銀河落九天景象。

雖是難得出來一趟，九阿哥也沒空去看這一年一次的熱鬧，帶着紮爾克直奔董鄂府的秀水胡同去。

門口的侍衛不認識人，不讓進，紮爾克拿出個大內侍衛的腰牌一晃，侍衛倒愣了一下，又仔細打量了兩人一眼，都是十幾歲的孩子，穿的也是便服，但是皇城腳下貴人多，得罪不起，其中一個老成些的忙行了個禮道：“屬下這就進去回禀，請您稍等會。”

過了一會來了一個三十開外的男子，看見九阿哥覺得有些眼熟，應該是跟着自己老爺進宮時見過的，不管是誰必是有來頭的，忙上前行了個禮便往裏讓。

九阿哥也不啰嗦帶着紮爾克便往裏走，到了正廳，便往旁邊的偏廳指了指，那人是個見慣的，忙把九阿哥兩人領進了偏廳。

不一會董鄂都統便走了進來，看見九阿哥也是吃了一驚，忙上前行禮，九阿哥虛扶一把笑道：“爺出來看花燈，路過董鄂大人的府第便進來了，大人不必客氣。”

二人分賓主坐了寒暄了幾句，九阿哥便說了想帶湘菀出去看燈的意思，董鄂大人想着二人年紀都小，又是元宵節一起出去看個花燈也不算什麽，便應了又問九阿哥有多少人跟着。

九阿哥便看了紮爾克一眼。

董鄂大人微微搖頭，笑道：“今日外面格外熱鬧，也龍蛇混雜，微臣還是派幾個人跟着吧。”

九阿哥也不推拒。

不一會，七八個人簇擁着兩人出了府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