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人生轉折

安輕和李微都要大學畢業了。畢業典禮一完，大家各自做鳥獸散。

安輕和家人商量工作，安十方說：“來公司幫大哥吧。”安健民說：“去什麽公司，女孩子家，做點輕松的就行。”汪雲子說：“公司就沒有輕松的工作嗎？”安健民說：“公司壓力大，安輕不行，更何況別人眼睛盯着，怎麽輕松得了？”

安輕趕緊表明心跡：“爸爸，我也覺得，我不适合的，我想自己找工作。”安十方說：“幹嗎給別人打工受氣啊。”安健民橫他一眼。安十方不說話了。

安輕回到房間，汪雲子敲門進來，問她：“安輕，工作的事，你到底怎麽打算的？你要真不想去公司也沒什麽，重點是你喜歡。”安輕說:“媽，我還沒想好。”她專業比較雞肋，學外國文學，沒什麽實際用處。自己也發愁，進家裏的公司，爸爸好像不樂意，可他找的理由也壓根站不住腳。

安輕想：“為什麽總是這樣？大家都對我說明顯的謊話和借口，連稍微動動腦筋編的圓一點都不肯。”

安輕感嘆這一句人情世事，如果安健民聽到，也不過當她可笑無知罷了。

安健民最近想竟标一個項目，又和李疏撞在一起，兩家同行，也難免。但他發展事業版圖，搞起建築這一塊來，是從娶了汪雲子才開始，汪老爺子沒幾年就去世，汪臻子不成器，汪家衰敗之像已顯，安健民在關系這一塊也随之落了下乘。最重要從數年前那件事後，公司就元氣大傷。

他心裏知道争不過，不由得再恨起太太來，這恨意簡直綿延不絕。也再次恨起李疏來，虧得以往汪老爺子對李家他們多好！這李疏就是個白眼狼！

安輕約了已經回國的李微見面，兩人商量各自的未來，李微目标精準，選的專業是金融，畢業後就去大哥的公司。安輕嘆自己盲目，對所學專業沒有了解也沒有熱愛，當初純粹瞎選。李微建議她可以讓家裏投點資，自己幹，至于幹那一行，可以慢慢想。安輕眼睛一亮。

不過安輕的設想，和媽媽說了怕沒用，又不敢和爸爸說，爸爸的想法難以捉摸，不知道怎麽就會觸到他的神經，安輕漸漸覺得小時候疼愛她的爸爸越來越奇怪。唯一可以開口的，竟然是大哥了。

安十方聽完她的話，非常支持，說：“這樣好，不要去給別人打工受氣。不過你想好做什麽了嗎？”安輕沉吟道：“我想開個畫室。”安十方說：“行，這事大哥幫你做主，你現在就可以着手了。我找個人幫你？”安輕搖頭說：“大哥，我又不急着開起來，我一個人慢慢來就行。”安十方心道：“哪有你想的那麽簡單？”他說：“要選址裝修，還要和工商稅務什麽的打交道，事情多的很，你一個人太累了吧。”這妹子剛大學畢業，從沒出過社會，安十方覺得她想當然。但安輕堅持，他嘴上不好再說什麽，免得像潑涼水，只是說：“那有什麽問題一定要和大哥講。”安輕笑着點頭。

安輕開始獨自創業，她一個人四處考察，兩個月下來人黑了不少，瘦了不少。終于選好地址。汪雲子心疼不已，不解她為何這麽做，她說：“讓家裏雇幾個人，一系列流程你都不需要操心，不要這麽辛苦不好嗎？”安輕笑：“媽，真這樣做，我自己就沒什麽趣味了。”汪雲子說：“你擔心你爸爸嫌麻煩？這事媽媽去和你大哥說，一定讓他幫你。”安輕說：“媽，真不是，大哥已經說過要幫我的，我喜歡自己幹，自己幹一遍下來，也是經歷，積攢經驗了。”汪雲子見她固執，也只好罷了。一再囑咐她不要太辛苦。

選好地址，安輕請人設計，自己一家家比對，一項項從大體到細節都琢磨一番，最後工商注冊折騰一遍，等畫室開起來，又雇傭好人員，攬了第一筆業務，整個人都瘦成了麻稈，像是脫了水。李微見了她，一個勁地驚呼，她卻精神奕奕。李微卻暗自替她辛酸，她親力親為到這種地步，換了李微換了季家女兒或其他人家，都不可能的。安健民對這個女兒的忽視，連她這個外人都感覺到了。安輕不知道怎麽想的？

李微要哥哥請她吃飯，又臨時拉了安輕過來，許久未見李疏，安輕微微不适，又努力自己調整好，李微回國來，她和李微常常約見，和李疏見面的機會也勢必增多，不可避免。

許久不見，李疏整個氣質更加冷漠鋒利，只有見到妹妹後露出笑意來。安輕已經聽李微說了他和喬白再次分開的消息，看他這樣，想必這次分手對他來說很是嚴重。

安輕感慨李疏情路多舛，又有點幸災樂禍，想人生啊，像李疏這樣的，也不能真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哈哈，人生就是這樣啊，誰也不可避免受點折騰。

嗯，按說她不是應該為李疏難受嗎，怎麽她就這麽陰暗呢，唉，真是太可惜了。

李疏看不見安輕的心理戲，只是簡單的寒暄幾句。他看安輕整個人變了很多，最初那個嬌嬌怯怯的女孩子長大不少。只是她看他的眼神還是有些不自然，她努力做出落落大方、輕松的樣子來，試圖正常說笑，反而有點刻意誇張。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已經看出來了，李疏忽然覺得她努力掩飾又自以為掩飾成功的樣子，有點可憐。

他以前任憑安輕目光追逐，從來沒有這種細致的心思，現在卻覺得內心微妙的難以描述的感覺，大概是心軟吧，大概他感情受挫，完整無缺的心被喬白開了一個空洞，不複以往了，懂得了一點共情。

安輕以後去找李微，有時也會碰上李疏，他們如兩顆流星，唯一的交彙是寥寥幾句日常聊天而已。安輕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但命運有時會潑下一場大雨來，澆得人來不及閃躲，一時分不出是痛快還是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