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自然是因為,你好騙。”他碧色的眸子中閃爍着笑意, 明明說着氣人的話語, 臉上的神情卻是帶着溫軟。

在這一刻我恍然發覺, 原來我真的是個好人啊。

我被瑟裏這樣逗了這麽多回,我都沒想打死他,我覺得我真的很棒。

如果說以前我和西撒在一起的時候,偶爾也有過因為他那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大腦,以及沒由來的自戀與腦補氣悶過,可是還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想打人的**。

但是現在, 恭喜瑟裏喜提第一名。

我擡眸瞅了瞅他, 認真的思考着我這個行動成功的可能性。

思考了片刻, 我覺得我成功的可能性會很大。畢竟我也聽其他人說過, 純粹的論身體戰鬥力, 矮人族和人類是不相上下的。

這是好聽的說法。不好聽的說法就是——半斤八兩。

而此時我倆坐在這裏,都是手無寸刃赤手空拳,仔細想想如果這個時候忽然行動, 應該是很好的時機。

其實本來我就只是過過腦瘾而已, 因為打人不好,但是當我再次擡頭看到瑟裏微勾唇角笑的頗有些開懷與調笑的樣子時, 我就有點想化心動為行動了。

因此我規矩坐好,然後看向瑟裏。

大概是我神情變得不一樣了,瑟裏微微一頓,對着我微微挑了下眉,似乎是在詢問。

我站了起來, “瑟裏,我其實有個事想告訴你。”

瑟裏道:“何事?”

就在他分心的那一瞬間,我忽然伸出手,揪住了他尖尖的耳朵。

在手指摸上去的那一瞬間,我內心閃過的第一個想法其實是:原來他的尖耳朵和我的圓耳朵也沒什麽差別啊,就是耳尖有點肉肉的軟軟的,同時再往下,則是耳朵上的軟骨。

觸感很奇妙,比人類的耳廓要軟一點,但是卻沒有耳垂那麽柔軟。在觸碰到了他耳尖的時候,我甚至有點想下意識的捏一捏。

然而下一刻,我就感受到瑟裏身子猛地一顫。

就在我還沒做出下一步的反應時,他忽然向後想要掙脫,同時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手上的力氣很大,一瞬間我的手腕有點疼,我忍不住輕嘶了一聲。

同時我和他看過來的碧色眸子對上了。

此時他眼底沒有了任何調笑的情緒與游刃有餘的笑意,原本明亮的眸子卻像是霧蒙蒙一樣,同時帶上了一些水汽。

他的眼神與其說是憤怒倒不如說是猝不及防的受驚和下意識的慌亂要多一些。就像是...雖然這個比喻不恰當,但是就像是受到驚吓的兔子一樣。

我沒想到這樣的反應會出現在瑟裏身上。

而且......我以為他看着瘦弱,應該和我力氣差不多一樣,卻沒想到他力氣要比我大很多。

瑟裏在聽到我吃痛的聲音後猛地松開了手,然後迅速站起來後退了幾步,接着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那只耳朵。

我其實在動作前,有想過他可能會受驚,或者因為疼痛而有所反應,因此我在下手前還特地減輕了力度,雖然我的确這麽做不對,可我從來沒想過他反應會這麽劇烈。

這讓我有點愧疚。

我原本想要跟他道歉,但是瑟裏卻在我前面說道:“抱歉。”

我微微一怔,擡頭看向他。

瑟裏微微皺着眉,另一只手的手指虛握住,我原本以為他會很生氣,可是當我看過去時,卻發現事實并非如此。

他的耳尖和臉頰緋紅一片,雖然是皺眉的神情,但望過來的眼神中并沒有生氣,而是一種...還未完全消散的介于羞和惱之間的情緒。

我一時之間有些愣住。

在回過神來之後,我還沒開口解釋,他就重新坐了回來,微微側身對着我,我站在那裏,可以看到他因為垂眸而顯露出來的眼睫。

瑟裏擡頭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眸,接着說道:“我能猜到你因為什麽要...掐我耳朵。”

我忽然有點莫名的心虛。

瑟裏:“抱歉。”他微微停頓了一下,“是我逗你逗的太過火了,并且還一而再再而三還不克制,你想要有所反擊是應當的。”

他忽然這麽開誠布公講這件事,倒讓我有點不好意思了。我反應了一會才忽然想到,“你猜到我會生氣了啊?”

瑟裏微微一頓,然後點了下頭。

我:“那你為什麽還要接二連三的逗我?”

瑟裏這次短暫的沉默了一下,再擡起頭時原本眼底那片刻出現過的羞惱情緒已經退散,只剩下原本的淡然。

他無奈卻還是帶着一點溫和的情緒一笑,然後同我說,“大概因為我這人,有點嘴賤吧。”

我:......

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麽清新脫俗直說自己嘴賤的人。

瑟裏神情中并沒有什麽賭氣或是故意這麽說的情緒,看着他平靜的神情,我真切的感受到,他是真實的、且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性格特點的。

并且他說的還很真誠,歉意也是真誠的,讓我一點氣都生不起來,甚至也沒有半分被愚弄捉弄的感覺。

我一時之間,還真有點尴尬的愣在那了。

過了片刻,我也走過去坐下,想了一會然後試探的問他,“那我要是...不接受這個道歉的話,你會怎麽辦?”

我原本以為,如果按照他之前那個樣子,他可能會彎起眼眸,帶着又狡黠又勾人的笑容說“你不接受你的,我接受我的”,類似于這樣的話。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他轉過頭,碧色的眸子看了看我,然後微微彎唇一笑。

接着他傾身過來拉過我的手,我微微睜大雙眸,有點詫異。

瑟裏拉着我的手放到了他頰邊,他看向我,對我略帶溫和一笑,“如果不接受的話,就由着你掐吧,只是,別再掐耳朵了。”

他說這話倒是讓我有點好奇了,“你的耳朵...怎麽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耳尖的紅暈還沒有完全消退。而且剛才,他的反應也很令我詫異。

瑟裏微微一頓,然後若無其事道:“沒什麽大事,只是我的耳朵對于外界觸碰有些敏.感。”

我看你這不是有點敏.感,你這是十分非常的啊。

瑟裏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又詢問了一下,“還要掐嗎?”

我剛才生氣的情緒已經過去了,而且看他被掐耳朵時的那個反應,雖然我沒有用力,但是現在想想好像他反應挺大的,讓人感覺他的耳朵很脆弱...

換算了一下,也算是我報了仇了。

因此我瞥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算了。”我大方道,“但你以後不要總是這麽逗我了。”

瑟裏微微彎唇,眼裏又帶回了熟悉的笑意,仿佛是有着小鈎子一樣。他笑的怪好看,但是卻沒有接我的話。

我有些警惕的看着他,“莫非你還想?”

瑟裏略帶暧昧的一笑,“想與不想,于你有什麽差別?”

我微微的皺了皺眉,總覺得他這句話好像有陷阱一樣,但是卻又想不出來,于是最後我一錘定音,“不管有沒有差別你都不許再想了。”

瑟裏搖頭輕笑,“好霸道。”

我莫名有點臉紅,聲音緩了下去,“聽到了嗎。”

瑟裏這次點了點頭,“如你所願。”

吃完飯之後我準備和瑟裏分別,瑟裏卻忽然喊住了我。

我疑惑的回頭看他,“怎麽了?”

瑟裏思索了下,然後對我說道,“明日你有空嗎?”

如果西撒明天還不回來的話......我只能繼續一個人宅着,應該是有空的,于是我點了點頭,并問他,“你有什麽事嗎?”

瑟裏對我一笑,“帶你逛逛矮人族。”

我眨了眨眼。

瑟裏碧色的眸子帶着笑意的望着我,叮囑道,“今晚好好休息吧。”

明明作為矮人的他跟我一樣高,像是個少年一樣,可是無論是做事還是其他,都比我要熟練,不愧是“外族人”。

瑟裏又補充了一句,“如果睡不着,可以來找我。”

我:......

大概是見我情緒不對,他凝神看了看我,忽然失笑,“你在想什麽,我指的是...”他停頓住,無奈搖了搖頭,“算了,越解釋越麻煩。”

他話說到了這裏,就算他沒有解釋清楚,我也理解了他原本的含義。

我摸了摸鼻子,“哦,我知道了,但我不會睡不着的。”

當我睡着之後,我如死豬,死豬如我。

瑟裏看了看我,然後揮手跟我告別。

回到了客房,我洗漱好躺在了床上的時候,看着因為沒有拉上窗簾而不算昏暗的室內,忽然就睡不着了。

倒不是因為害怕之類的情緒,而是......

我在想,西撒怎麽還沒有回來。

我少見的有點不安。

他只是說回去處理什麽事情,很快就回來,可現在已經一天一夜了。

我側躺過身,看了眼床尾背對着我的烏鴉,喊了它一聲,“烏鴉,你能不能去叫一叫西撒啊。”

烏鴉沒理我。

我又喊了一聲。

這下它理我了,它揮舞着翅膀飛的更遠了。

我:......

西撒與艾米利亞的交戰終于還是引來了魔族和天族的其他人員。

只是因為各種的原因,他們只能站在兩側外圍,而不敢擅動。

西撒已經見了血,不只是他身上,還有他的薙刀上。

他的臉上面無表情,只有暗金色的眼瞳閃着冷光。他臉上黑色的圖繪帶着邪氣與一種怪異的妖豔,讓他這張臉平白多了一分惡魔的暗色與邪魅。

比起西撒的狼狽,反觀艾米利亞卻神無血污,也沒有半點傷痕。

但那只是因為艾米利亞用天族的治愈術治療了自己。

可是治愈成功沒有傷痕并不代表沒有存在過。他每使用一次治愈術,臉色就蒼白一分。

安東尼娅再也忍不住的喊道:“大天使長!”

旁邊的天使忍不住問安東尼娅,“我們真的就這樣旁觀着嗎?先不說魔族那邊會不會突然出手,就這麽看着天使長和魔族少主對戰,我、我......而且,天使長為什麽非要和西撒死鬥,明明現在已經是和平時代了不是嗎?”

問這話的是一個和艾米利亞接觸雖然不多卻很敬重他的天使,可也正是他與艾米利亞接觸不多,因此一些事實他就不知道。

比如艾米利亞是為了什麽非要和西撒打成這樣,像是不死不休一樣。

安東尼娅擔憂的皺着眉,憂心忡忡,同時也在戒備着魔族那邊的動靜。

而經過一段時間的觀戰,魔族周圍的人已經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行動了。

其中一個惡魔說道,“喂西撒,行不行啊,不如我們就出手幫你吧。至于什麽種族大戰,盡管讓天使們來試試。”

“對啊少主,你就這樣讓我們旁觀着,也不太好啊。而且,這和平的也太久了,偶爾見見血不是挺好的嗎。”

西撒與艾米利亞分開。

他低喘了一口氣,已經有些疲憊了。但是在聽到這樣的言論時,他還是眼神銳利并帶着壓迫的看了過去。

“閉嘴。”

西撒冷聲道:“我以魔族少主的名義,命令你們不得出手。”

西撒雖然平日表現的有些純真稚氣,可這也只是他表現出的性格而已。他畢竟是曾跟着老魔王一起參加過種族戰鬥的人,現在他真正冷下了臉帶着威壓瞥過來的時候,沒有一個魔族敢踏出一步。

西撒不是沒有帶着血腥的淩厲殺氣,他只是從來沒有展示出來而已。

而那,是從真正的戰争中用血所澆灌出來的。

西撒看向了艾米利亞,不屑中帶着嚣張一笑,“這不是魔族少主的戰鬥,今天,是我西撒的戰鬥。”

艾米利亞那邊同理。

他神情淡漠的止下了其他天使想要過來的行動。

“你們不要摻和。”

安東尼娅再也忍不住,“艾米利亞,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艾米利亞神情不變,他淡金色的眸子看了眼安東尼娅,“只要你們不踏出那一步,這場戰鬥就不是天族大天使長的戰鬥,而只是屬于我的。種族戰争也不會再次被挑起。”

安東尼娅:“可是那樣、萬一你——!”

艾米利亞卻忽然一笑。

他笑的很輕,也很溫柔。

安東尼娅忽然怔在那裏。

過去那麽長時間了,這是她再次看到艾米利亞的微笑,她以為......

艾米利亞眼底帶着溫柔的缱绻之情,淡金色的眼底有着如同晨曦一樣的光,“我是不會死亡的。”

因為他還沒有接千花回家。

而且,這場戰鬥必須有一個結果。不只是因為千花的那件事,也是為兩千年前他與西撒的封印之仇做一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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