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開車回到敬亭別苑的房子，陳棣還在那裏等着他。

護照這些都已經一一辦好，他今天就要送陳棣出國。

對于這個弟弟，他有太多話想說，但太多話到口中卻只覺得厭煩不已，更何況剛剛看到溫劭的樣子，他怕自己不能原諒陳棣。

自從溫劭出事以後，他一個人想了太多，如果當初沒有接陳棣回國，而是繼續讓他在英國學他喜歡的藝術的話，也就不會有後來那麽多的事了。

陳棣心裏是有恨意的，他知道，也明白他的恨意從何而來。

從小到大，他為了保護弟弟，從未和他說過家裏的任何事，那個時候他還太小，兩人出國以後，他更是不願意讓陳棣知曉所有的事情，他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要回來接手家裏的一切，但陳棣不同，他很幹淨，他希望他一直就這麽幹淨下去，所以他從小就寵着他，溺愛他，把他捧在手心裏養着，而後來，當陳烨發現他這種做法是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終究是害了他。

陳棣回國之後婉轉和自己說了他和宋雯雯的事，陳烨才知道這幾年陳棣經常飛去找她，但因為雯雯從未提過，直到那時，陳烨才知道雯雯在陳棣心中的位置。

他希望陳烨能幫他，但那個時候宋威的事情已經瞞不住了，雯雯在絕望之下服安眠藥自殺，所有的一切，都成為了來不及。

知道真相後的陳棣差一點就崩潰了，可想而知，從小驕縱慣了的少爺，生活充滿了陽光和鮮花，充滿了他所鐘愛的一切，忽然晴天霹靂，生活的醜惡暴露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怎麽可能還安然處之？

但他之後的叛逆，也确實傷了陳烨的心，一次次，他可以原諒，但後來陳棣為了報複他竟然去販毒，那是陳烨完全承受不了的。

他早該把他送走的，如果早把他送走，也就沒有了之後的事，他不會和溫劭再次相遇，兩人也不會再有什麽牽扯，溫劭更不會因此染上毒瘾。

陳棣臨走前，兩人都沒有再說話，陳棣在經歷生死之後忽然變得沉默而冷然，不再挑釁陳烨，也不再惹過麻煩，在陳烨找溫劭的那段日子裏，他每天都安安靜靜呆在別墅裏，哪兒也不去。

陳烨不清楚他是想通了還是真正意識到愧疚兩個字，當他跟他說準備讓他回英國時，陳棣只是漠然地點點頭。

陳烨多餘的話也不再說，只是看他過了安檢，才轉身離開。

無論怎樣，那是他的親弟弟，血濃于水的情分，他希望他能夠好好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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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立晨電話時，陳烨剛剛回到家，他只覺得累得厲害，想好好睡一會兒。

立晨聽出他的疲倦，想了會兒便道，“烨少，我過來找您吧，順便給您做晚飯。”

“行吧，你想過來就過來，我睡一會兒，待會兒家政會給你開門。”

挂了電話後陳烨去洗了澡，想到陳棣，又想到溫劭，都是些紛繁雜糅的思緒，躺在床上時，竟沉沉睡了過去。

等他睜開眼時，已經是傍晚了，窗外是一片肅靜的黑。

來到一樓陳烨就聽見廚房有聲音傳出來，走進去一看，果然，是立晨在做菜。

立晨回頭望了他一眼，臉上露出笑容，“烨少，您醒了？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陳烨斜靠在門上，努力使自己心情好起來，開了句玩笑道，“你把家政趕走了？”

立晨笑了聲，說，“哪能？阿姨自己走的，我說我給您做，她就走了。”

“辛苦你了，還特意跑來給我做飯。”

立晨做好最後一道菜，轉過頭對陳烨笑笑，“不辛苦的，沒想到時隔多年還有機會給您做飯，我很開心。”

陳烨笑笑，沒再說什麽。

他知道立晨什麽心思。

當年不谙世事的小孩長大了，連追求的方式都變得大膽而直白。

陳烨看了一眼餐桌，他做的都是以前他愛吃的飯菜。

兩人安安靜靜吃完這頓飯。

立晨站起要收碗，陳烨開口道，“不用了，你放這兒，明天會有人收。”

立晨也怕太過喧賓奪主惹陳烨不快，聽他這麽說也就不再堅持，放下碗筷洗了手，陪着陳烨出去客廳裏坐下。

陳烨給他拿了瓶蘇打水，坐在沙發上眼神有些倦，他問，“怎麽忽然過來了？”

“之前我去海棠城找您，童哥說您有事出去了，今天遇到童哥，他說您最近心情不太好，讓我有時間過來陪陪您。”

陳烨聞言笑了一聲，也聽不出喜怒，說，“他倒是有心。”

立晨沒搞清楚他是什麽态度，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一時不敢接話。

兩人就這麽靜靜坐了一會兒，陳烨搭了一支雪茄咬在嘴裏，他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立晨坐在那兒看着他，猶豫了下才道，“您臉色很不好，我看得出來，要是遇上什麽事兒您不願意跟別人說……您可以……”

話還沒說完就被陳烨打斷，他抽着煙的樣子有些不耐，露出的表情又讓立晨覺得心疼，他說，“立晨，謝謝你。”

只是幾個字，就把他準備的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立晨尴尬地抿了抿唇，一時不知說什麽好，好像說什麽陳烨都不會理睬，只會客氣的回一聲謝謝，他知道他要的不是這個。

再次相見，陳烨對他的态度是變了的，哪怕陳烨對他很是溫柔親切，但那種親切卻始終讓他覺得是疏遠的親切，三年的時間讓彼此都不可能回到曾經，而他想要的溫柔，陳烨始終未曾給過。

沉靜的客廳，手機鈴聲響起時便覺得分外刺耳。

立晨擡眸看了看，陳烨拿電話的手有一瞬的愣住，下一秒，他站起身按了接聽鍵。

“喂？”

重光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他說，“你是不是落了衣服在這邊？”

陳烨走到沙發一側，一只手随意地搭着，但眉宇卻是微皺。

聽他提醒他才反應過來，他早上走的倉促而慌亂，像是臨陣脫逃一般，竟然把外套落下，要不是重光這個電話，他到現在都不會發現。

他說，“我明天過來拿，你看你什麽時候方便？”

“溫劭沒戒之前我們會一直住這裏，明天我家裏有事，是錦官在這兒，你什麽時候有時間過來就行。”

陳烨剛要開口說好的，就聽到電話那旁忽然傳來的聲響，砰的一聲，隔着小小的聽筒，卻沒來由的讓他心口一亂。

“是溫劭嗎，他怎麽了？”陳烨一時間脫口而出，坐在對面的立晨卻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猛地擡頭看向他。

重光那邊似乎是頓了一下，陳烨放輕了呼吸，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重光焦躁地回了句，“我先挂了。”

還沒等陳烨再問什麽，他就匆忙挂斷電話。

陳烨握着電話站在那裏聽着手機上傳來的忙音，只覺得呼吸也跟着一陣忙亂。

溫劭估計又犯瘾了，他太清楚碰了那個東西的人要想戒掉是有多難，他曾經親眼見到過陳瞿手下的人染上毒瘾後的樣子，像狗一樣爬到陳瞿面前聲淚俱下地祈求再給他一口，最後一口……

那個場景時隔多年仍舊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所以他不敢去想象溫劭有多痛，那個人，寧折不彎的脾性，陳烨知道他就算死也會戒掉那個東西，但現在溫劭的狀況，他很擔心。

重光跟他說，讓他再幫溫劭一次，但溫劭根本就不給他這個機會，他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他連見面都不想，陳烨又該怎麽幫他？

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麽溫劭會那麽排斥他，心裏隐隐有個答案，卻又覺得太過荒謬，心裏一陣煩亂，陳烨幹脆扔了電話在桌子上，對着立晨道，“要是沒事，陪我去喝兩杯吧。”

立晨看着他點點頭，說，好的。

陳烨随便找了個酒吧，立晨就坐在他旁邊，看他一杯杯地往胃裏灌。

這個狀态，他不是想要喝酒，而是鐵了心的買醉。

立晨看自己一句話都插不上，只看陳烨皺眉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連開口勸慰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不知道他在煩什麽，但肯定是與溫劭有關的，剛剛在家裏陳烨還只是隐忍着情緒，但自從接了那個電話以後，陳烨眼裏的傷痛，任何一個旁觀者都能輕易的察覺，他掩藏不了。

沉默的喝了一會兒，陳烨被震耳欲聾的音樂吵得越加心煩，他皺眉看了身邊人一眼，開口，“差不多走吧。”

立晨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經醉了，看着桌面上擺着七七八八的酒瓶，這麽個喝法，就連喝水都要緩一下，更何況是洋酒？

他站起想要去扶他，卻被陳烨推開，他皺眉道，“不用，我自己能走。”

明明說話還是清楚，但起身時明顯感到頭腦一陣暈眩，差點站不穩。

兩人結了賬就要往外走，這時忽然有一男的朝立晨滿臉怒氣的走過來，迎面給了他一耳光！

“媽的小賤人！甩了老子立馬就去勾引別的男人你……”

男人話還沒說完忽然就被一股猛力踹翻在地，陳烨沉着臉抄起一個酒瓶就要朝他砸去，被卻立晨一把拉住。

“烨少……別……”剛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想讓陳烨因為自己惹上什麽麻煩。

“他是誰？”陳烨轉頭看了他一眼，眼露戾氣，“你認識？”

立晨尴尬地點點頭，“他是我……我前男友。”

男人掙紮着站起，估計也是喝大了開始找事，一旁還清醒的朋友連忙拉住他，看陳烨臉色不善，一時不敢妄動。

酒吧裏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響動吓了一跳，有幾個常客認出來陳烨，連忙走過來一起喊了聲“烨哥”，男人沒聽到，繼續伸直了舌頭罵着，“他媽的有本事你別走，看老子不弄死……”

話還沒說完忽然被幾個人圍成一個死角，那些人都是平日裏不敢輕易惹的，一看他們團團把自己圍住，頓時吓得酒也醒了大半。

陳烨簡直懶得廢話，看那人無法近身也不敢再罵什麽，也就拽着立晨往外走，等陳烨走了領頭的才看着他呸了一聲，粗聲道，“連烨哥都敢罵，你他媽是嫌自己命大是吧？”說完對着身旁的人說了句，“給我揍他！”

陳烨推門走了，聽到身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立晨開車送他回去。

回到別墅後陳烨才對立晨道，“今天謝謝你小晨，你回去吧。”

“烨哥……”

立晨還想說什麽就被陳烨不耐的打斷，他說，“我很累了，立晨，你先回去。”

立晨看陳烨那樣子就知道他是心緒煩亂，只得道，“那您好好休息。”

陳烨嗯了一聲，敷衍地摸了下他的頭，轉身進卧室了。

只剩一地昏暗的光線。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沒溫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