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戲子02
今日的錢家班安靜得出奇。
一個個客人倒不像是來找樂子的了,全都規規矩矩地坐着,炒豌豆捏在手裏,都忘了往嘴裏扔。茶碗蓋子都沒掀過。
安靜得近乎寂靜的氣氛也感染了戲班子的人。
他們攏着簾子,悄悄往外面打量,膽戰心驚道:“咱們今天不會死這兒吧?”
“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明兒這些客人可能就不敢來了。我還從沒在咱們班子裏,見過這麽靜寂的時候。連個講葷話都沒了……”
這時候的戲子地位跟妓子差不多,都是下九流,讨生活不易。
他們戲班子平日裏,與其說是靠唱戲賺點打賞錢,倒不如說更像是在靠讨好客人來賺錢。
這時候班主怕打攪了貴人,已經悄悄退到了後臺。
見後臺裏正議論着呢,臉一拉,罵道:“說什麽渾話呢?瞧這客人的打扮、氣度,那是咱們發達的時候到了!”
“那位客人不就突然進來聽個戲嗎?嘴裏什麽話也沒說,沒說露個笑臉,更沒見起哄。”青年說着,一皺臉,攤手道:“不止他,就連他身邊帶來的那些個軍爺,也沒一個出聲兒的……個個都冷冰冰的,看了讓人覺得發怵。這哪兒像是咱們要發達的樣子啊?”
班主啐道:“你懂個屁?”
他說罷,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道:“這海城有多少個戲班子啊?遠了不說。就香園,人家可是有小薊仙做臺柱子!別的再有什麽和緣社,慶鳳班……咱們算個屁啊?”
“這貴客瞧着派頭,厲害吧?但他怎麽就不去別的地方,偏偏來了咱們這兒呢!一來就要聽牡丹亭!你們這些蠢貨,還不懂麽?”
那青年驚得變了臉色:“……沖小扣兒來的?”
這廂,随着最後一個字從口中吐出。
小扣兒收住了勢。
Advertisement
他腦中這才恢複了點清明,不由低頭朝臺下看去。
那穿着軍裝的年輕男人,依舊定定盯着他,別說目光挪一下了,就是連表情也沒變過。
也不知是唱得好還是不好,總歸是稀裏糊塗地就唱完了一出戲。
小扣兒躬身行了個禮,就用水袖掩面要退場。
底下客人倒也難得這麽認認真真看完一出戲,見他要退場,一時忘了形,抓了把炒花生,混着兩枚銀元,就朝小扣兒頭上砸去。
“爺賞你的。”有個客人高聲說。
說完,還與旁人一起哄笑了兩聲。
這在錢家班是常态。
兩枚銀元呢!
小扣兒就要按往常一樣,蹲下身去撿。
緊跟着“喀嚓”一聲輕響。
所有人都看見那中間坐着的年輕男人,解開皮扣,取出槍,輕輕上了膛。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攥着槍,黑白分明,讓人本能地感知到一股煞氣。
小扣兒驚得呆住了,怔怔望着他,一時忘了動作。
那個客人也吓得臉色一白,連忙哆嗦道:“忘了忘了,忘了您在這兒。”
說罷,連忙自己連滾帶爬從位置上下來,湊到那臺前去撿自己剛才扔的花生和銀元。
副官冷嗤一聲,道:“是瞧誰不起呢?在這兒也敢拿大。砸兩個錢,就真拿自己當爺了?”
那客人聽得越來越心慌,不止臉白了,連汗水都出來了。
“不不不,沒,沒這意思。沒和您要搶的意思……我算什麽啊?您就放我一馬,我這就收拾了。”說着那人也顧不上一個個撿了,用袖子一掃,把臺上散落的花生銀元,全都掃懷裏了,也顧不上髒。
岑堯這才起了身,緩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就兩個銀元倒也好意思。”岑堯淡淡道。
那個客人面上一時間又紅又白,支吾說不出話,只好從兜裏又掏了一把,朝小扣兒的方向遞。
小扣兒有點不敢接。
他連呼吸都微微滞住了。
後臺裏一幫戲班子的人,更是吓得噤若寒蟬。
心頭直道,這位閻王是打哪兒來的啊?
“拿着。”岑堯說。
小扣兒有點怕他,就乖乖伸手接過去了。
岑堯又說:“砸回去,一個一個,慢慢往他頭上砸。”
小扣兒愣住了。
那個客人卻是知道這為的什麽。
他登時冷汗直流,偏還得扯出個笑容來,說:“……砸,砸吧。”
他也是這兒的常客了,他知道臺上這人,跟岑家商行那個大少爺有點關系。但這不岑青元人沒在麽?嘴上調笑兩句怎麽了?
他死活也沒想到,這小扣兒什麽時候背後還多了這麽個大人物了!
現在這人是煩他拿錢砸人,覺得他羞辱小扣兒,要讓小扣兒羞辱回來呢!
岑堯輕擡了下下巴:“砸。”
小扣兒這才攥着銀元,真就一枚一枚往那人頭上砸。
這東西拿着可不輕,砸頭上也生疼,一落上去,就立馬“啪”起一個紅印。
一時間戲班子裏安靜極了,所有客人大氣都不敢喘,更牢牢記着了,以後可不敢唐突調笑臺上這位。
這整個過程是漫長且難熬的,四下氣氛壓抑極了。
那個客人被砸得額角都青了,也只能生生受着。
他心底悔了一遍又一遍,只覺得自己又手賤又嘴賤。
“砸完了。”小扣兒不自然地攥了下空空的手掌,小聲說。
“滾吧。”岑堯這才松了口。
那人也不敢再多留,忙不疊一溜煙兒跑了。
小扣兒想了想,指了指自己問:“我呢?我能走了麽?”
岑堯按着臺邊的圍欄,長腿一邁,就翻身上去了。
他說:“走吧。”
小扣兒有點懵,但也還是轉頭朝簾子後頭走去。
等他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去看——
男人就跟在他後面!
小扣兒也不敢多問,就裝作沒看見,只一味往前走。等到了簾子前,正要擡手,斜裏卻伸出了一只手,挑起了簾子。
是男人幫他掀了起來。
小扣兒扭頭迷惑地看了一眼男人,但還是乖乖走了進去。
這時候無論臺前臺後,也都瞧見了這一幕,就是再蠢的人,也明白這位爺看中什麽了。
岑堯緊跟着進了後臺。
簾子後頭的人吓得趕緊竄角落裏窩着了。
只有那班主,又害怕,但又實在抵不住錢權的誘惑,主動湊了上來,笑着說:“您還聽小扣兒唱麽?”
“不用了。”岑堯淡淡道,轉頭看向了小扣兒。
他的面容幾乎沒什麽變化。
只是因為年紀要小些,加上特殊的生長環境,讓他的眼睛看上去更漂亮了。
有種天真的澄澈。
明明生在污穢裏,卻生生開出了花。
岑堯的呼吸滞了滞,目光細細描繪過了少年的眉眼。
他的眉眼用油彩描過,自然也就多了幾分勾人的味道。
岑堯的喉頭有點發緊,但還是開口道:“先去洗把臉。”
這小戲班子裏用的能是什麽好東西?臉悶在裏頭悶久了,指不準要起疹子的。
小扣兒松了口氣,忙不疊地轉身去了。
其餘人倒也很快忙活了起來,該去招待前頭客人的,去招待前頭了。還有些機靈的,馬上去燒了盆熱水給小扣兒,口中還道:“你等等啊,別用冷水啊……”
小扣兒哪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不由呆了呆,在旁邊拽了個凳子坐下,慢慢等熱水。
這時候班主也忍不住開了口:“敢問您怎麽稱呼啊?”
“家中排行行四。”
班主立馬打蛇随棍上:“四爺!四爺好!”
“您今個兒來聽了牡丹亭,覺得如何?往後還來麽?”班主躬着腰問。
小扣兒也忍不住豎起了耳朵悄悄聽。
不來才好。
這人坐在下頭,他總覺得氣兒不足,唱戲都唱得稀裏糊塗的。
岑堯淡淡道:“來。”
“那成,我就給您把那最好的位置留着,每天都留着,就等着您來!”班主臉上笑出了一朵花兒。
他還想問,您今晚是不是想帶小扣兒走啊?
但班主想了想,這貴人麽,都講究一個格調。人家沒準不喜歡這麽直白的問話。
班主笑着道:“那我就不打攪您了,您就在這兒,和小扣兒說說話……有事兒您就只管吩咐。”
說着,他就招呼其他人退出去了。
其他人悄悄打量岑堯一眼,這才走了。
等出去了,才有人忍不住道:“近了看,這位貴人長得真好看啊。”
“他掃我一眼,我腿肚子都抽筋。”
……
這頭小扣兒卻是瞪大了眼。
怎麽都跑了?
留他一個做什麽?
岑堯只盯着他,并不說話。
小扣兒被盯得有點不自在,就問:“要……要我給您唱個小曲兒嗎?”
岑堯說:“不用。”
他取出了一個小錢包,塞到了小扣兒掌中。
小錢包外面是用綢緞縫了一層,上面還有蘇繡,看着格外精美,價格昂貴。
小扣兒捏了下。
裏頭是硬的。
裝了許多銀元嗎?
拿着沉甸甸的。
小扣兒一次還沒拿過這麽多賞錢。而且不是朝他砸過來的,是放到他手中的。
小扣兒犯愁地皺了下眉,心說,那是該唱個曲兒啊,不然怎麽值得了這筆錢呢?
這時候有人端了水盆進來,說:“在銀子的水壺裏找到了點熱水,先給你用……”
小扣兒轉過身,就要去拿洗臉巾。
他身後的男人卻更先一步拿了起來,用水浸濕,然後捏住了他的下巴,讓他擡起了頭。
小扣兒愣愣地望着男人。
男人居高臨下地垂眸看他。挺奇怪的。小扣兒心說,我怎麽會覺得他冷漠的雙眼透着一點溫柔呢?
城門口。
岑青元等得臉色越發難看,轉頭問:“确定是今天回來嗎?”
一個小厮連忙跑過來,說:“大少爺,剛剛去打聽過了,說……說是今天有個車隊,早就進城了,不知道是不是四爺。”
岑青元面露失落之色:“回來了怎麽也不進家門呢?”
而這廂。
小扣兒僵坐在那裏,眼看着男人緩緩地仔細地,一點點擦去了他臉上的油彩。
和那個坐在臺下掏槍出來上膛的男人仿佛是兩個人。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