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當外星人初次見老師

路維亞先是去找了林小翟的輔導員。他叫做徐長歌，是一個年輕的男老師。

戴着金絲邊眼鏡一副精英模樣，長方形的鏡框極襯他的五官和氣質，讓他顯得斯文而睿智。眼鏡後的一雙丹鳳眼中流露出的目光略帶威嚴，神采攝人。

他勾着唇角微笑了一下，讓路維亞坐到他辦公桌旁的椅子上。

“放輕松，”他說着，起身走到飲水機邊用一次性紙杯給路維亞倒了杯溫開水，“不用緊張，我只想問一些情況。”

路維亞站起來接過紙杯，沒有直接喝下而是捧在手心裏。

徐長歌的辦公室是專門分出來的，此刻，辦公室內只有他們兩人。

溫暖的溫度和老師和善的态度，的确能讓被找來談話的學生放松心情。

不過路維亞不是林小翟，他并不緊張。

“您問吧。”路維亞說。

按理來說，國慶期間放假出校開學第一天又不急着上課的學生們晚一點才回來是很正常的，不應該被懷疑才對。

但是路維亞覺得林小翟住在飛船裏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他也不可能住在宿舍，一時起意就把林小翟的東西都帶走了……

路維亞想到自己的行為，微不可聞地心虛了一下。

好在出來的是他，不然……就是他給林小翟添麻煩了。

“在出了這種事的情況下，急着收拾東西離開學校和人們拉開距離的行為有些奇怪。”徐長歌慢悠悠地說，“你以為，我會這樣想嗎？”

徐長歌看到面前的“林小翟”聽到他的話，出乎他預料地搖了搖頭。

這時，他突然注意到這個林小翟的神态很安然，并不慌張，也沒有因可能被誤認為殺人犯而生的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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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翟……是這麽鎮靜的人嗎？

這個想法剛剛在他頭腦中流轉，就聽到眼前的青年說：“如果我是殺人犯，我會選擇回到學校隐藏在人群中。”

徐長歌笑了：“聰明。”

只有不機智的兇手，才會落荒而逃。

“林峰心思敏感又比較關心你，他應該是覺得我在懷疑你了。不過你放心，我對自己負責的學生人品還是很有自信的，不會無端懷疑你們。今天叫他來問你的情況只是想知道你為什麽會突然要搬出去，既然你們不是在鬧矛盾，我就沒必要再追究了。”徐長歌的食指在桌上有節奏地輕輕敲着，這是他在思考時的習慣，“警方不會找你們這些正常返校的學生喝茶的，他們已經問過見過現場的學生了……說起來，林小翟，你還記得我上次推薦給你看的那本小說嗎？”

路維亞當然不知道，見此狀況，他試探着問道：“不好意思，我這段時間有點忙就沒去看，那本小說叫什麽名字？”

徐長歌的食指敲打着的節奏慢了半拍，但很快就接上了。路維亞注意到這個細節，卻不知道徐長歌在想什麽。

徐長歌點點頭，無奈地說：“是了，你們一放假都玩瘋了，哪裏會靜下心來看東西。”

他表現得若無其事，路維亞便只以微笑回應。

徐長歌又說道：“那我再給你推薦另一本小說吧，是最近即将上映的一部電影的小說原作，叫做《木橋》。有空可以看看，作者的敘事手法很值得學習。”

徐長歌也是中文系的老師，推薦書籍給學生看并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路維亞一聽他說的就覺得很巧，但他感受不到徐長歌對他有什麽惡意，便實話實說道：“《木橋》嗎？我最近剛剛看過，內容還不錯。”

徐長歌笑了。

“我也覺得你應該看過……畢竟是普江網上很有名的小說，說起來，有一件事情非常湊巧。”

路維亞提起了神，配合地做出有傾聽意願的眼神。

他也很好奇徐長歌到底想說什麽。

“既然是最近剛剛看過，你應該記得附身在木橋生身上的穆雨生吧，畢竟穆雨生也可以說是《木橋》的第二主人公。”

路維亞當然記得，他剛剛幫林小翟寫完的番外篇就是穆雨生的生前。

路維亞回憶着，說：“穆雨生和故事一開頭出現過的村長的兒子原本關系非常好，直到村長的兒子強迫穆雨生的妹妹被發現，穆雨生就在和村長兒子的争執中被村長兒子失手殺死。”

“這是故事的開始。”徐長歌說着，擡起了手雙手手指交叉着，手肘立在桌上。從交叉的食指縫隙中隐約看到他的臉，他唇角的弧度放了下來，雙唇微微抿起，才接着說，“穆雨生死後被抛屍到河水中，在《木橋》最近更新的番外篇裏提到，他和河水中的水鬼做了一個約定……”

路維亞和徐長歌對視着，意識到他是要自己說下去。

“他們做了一個約定，穆雨生為水鬼帶來十個慘死的靈魂，水鬼在吸收力量後變成強大的惡靈，能夠擺脫河水的束縛也不會讓穆雨生代替他變成下一個水鬼……為他自己報仇的同時，也為穆雨生報仇。”

徐長歌點頭：“因為村長和他的兒子得到了風水大師的幫助不會被穆雨生傷害，所以，他想報仇就只能這麽做。”

他們一人說着一人接着，至此，把穆雨生的故事理清成為一條線。

“穆雨生附身在木橋生的身上，直到故事結束也只殺了九個人。”徐長歌眯了眯眼，丹鳳眼中的銳利毫不掩飾，“我是一個愛幻想的人，在看完《木橋》又接觸了這次發生的案件後，忍不住有了一個聯想。”

“聯想？”

“你看過死者的屍體嗎？”

路維亞搖了搖頭，他下午才來學校，又怎麽可能見過已經被運走的屍體。

“今早，我和體育系的老師在警方到來前抵達了現場。”徐長歌也知道他沒有見過，說着，停頓了一下，“這次的學生很可憐，他先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人砍斷了頭顱，刀鋒首先割裂氣管，氣管破損讓他連慘叫都沒機會發出。随後，他的屍體被人連續砍了很多刀……如果兇手是一個殘忍的殺人犯，這些手法都可以說得通。然而，我在死者的後頸發現了一個用刀刻下的數字，字尾向右勾起。”

路維亞聽到這裏，明白徐長歌想說什麽了。

“十。”

徐長歌微笑道：“數字，十。”

他突然站起身，去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喝下，喉結随着吞咽移動着，放下水杯後他神秘的表情盡數撤去，又變回了睿智而溫和的老師。

“好了，這些都是一個老師無聊時的胡思亂想，也許兇手只是随便寫寫。兇手有專門的人來抓捕，你還是學生，不用想太多。等會兒是我的課，早點回去準備上課吧。”

徐長歌說完，就要讓路維亞回去了。

路維亞一直看着他，眼睛中的思緒掩藏得很好，并不會被對方察覺。

他将紙杯湊近唇邊，唇瓣被水浸得濕潤。他喝完紙杯中的溫水，說：“好的。”

和徐長歌道別，路維亞走出去的時候帶上了門。

徐長歌在門被關上，再也看不見青年的身影後收起了溫和的神色，若有所思地撫了撫青年剛才坐過的椅子扶手。

這個人不是林小翟。

因為，他上次并沒有推薦什麽小說。

一個老師不會無緣無故對學生在這種方面撒謊，徐長歌為人精明，別說對學生推薦書籍一事，就連其他生活中注意到的細節都不可能輕易忘記。基于這樣的思考下，路維亞并沒有對徐長歌的話題起疑。

他走在去往教室的路上，正在進行的課時還沒過去，下一波上課的人還沒出發。

雖然沒有對徐長歌的話題起疑，路維亞卻沒有就這麽不去深思他。

徐長歌和他進行的這一番對話有些奇怪，如果來到這裏的是林小翟本人，徐長歌想對林小翟表達什麽呢？

《木橋》是林小翟寫的文，但是林小翟和他說過，在學校裏知道他寫文的只有他們宿舍的幾個人，而這幾人平常也不會到處亂說。那麽，如果徐長歌通過其他途徑知道了，他這次提到《木橋》中的穆雨生也許是想說穆雨生和死者後頸的數字有關系。

路維亞不覺得徐長歌是在随口胡說。或許，徐長歌實際上是知道林小翟是《木橋》的作者才會告訴他這一發現。

在《木橋》中，木橋生在穆雨生殺死最後一個人之前阻止了他并且通過自殺讓要借助他的身體才能傷害人因此困在他身體裏的穆雨生和他一起從世界上消失。數字并不是阿拉伯數字，而是中文的一至十。

穆雨生寫字有一個習慣，最後一筆如果是豎寫，尾部會向右習慣性地勾起一些。

是殺人犯看過《木橋》并且對穆雨生有特殊的執着，在殺人後做了這一件事情向穆雨生致敬？

還是，這只是湊巧？

既然湊巧，殺人犯又為什麽要在死者後頸寫這麽一個字？

路維亞進入空教室坐下，把課本放在桌上并沒有打開。他手指摸了摸平滑的封皮，眼中思考的神色盡數收起。

他決定一定要在下課後，去發生案件的現場看一看。

作者有話要說：

嗷，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