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藝術家

Q市實驗中學的高中部。教學樓在綠蔭中隐約可見,各種不知名的花綻放在學校的角落,增添了幾分顏色與活力。這是屬于青少年的舞臺。方洲和盛辭漫步校園,感慨萬分。他們在異國相遇,對同是中國人的對方頗有好感。他們不僅是大學校友,還是好友。六年的情誼沉澱在歲月長河中。

午休時間,校園格外安靜。高三(12)班。有人奮筆疾書,有人安靜小憩。窗外的鳥兒叽喳不停,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彩色頭發在這環境裏格外顯眼。“盛辭?!你特麽吓死我了!”彩發的主人被突如其來的一拍失聲驚叫。引來全班人的目光。“看什麽!再看把你們的眼睛挖出來!”

學生們一臉驚恐地轉移視線,繼續剛才未完成的事。

“小禹兒,怕成這樣是做了什麽虧心事。”盛辭微笑俯視坐在座位上的謝禹。

“你來做什麽!”謝禹俊毅的臉龐略顯稚嫩,如果無視他五彩缤紛的頭發,他會是個帥氣的青少年。

“聊天。”相比謝禹的怒火,盛辭顯得十分淡然。

“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謝禹一副興趣缺缺的表情。

“我幫你逃課。你爸媽怪你,你就推給我,怎樣?”盛辭淺笑看着他。絲毫沒發覺自己在帶壞未成年人,當然,謝禹根本不需他帶壞。

“你一向讨厭我。”謝禹毫不掩飾對他的警惕。

“你想繼續坐在教室聽老師念叨,還是和我……”盛辭話還未完,就見謝禹不再猶豫地往外走。

“你的發型很有個性。”方洲在門外見到走在盛辭前面的青少年,便猜出是謝禹。

“你是誰。”

“我的朋友,方洲,”盛辭攬住謝禹的肩,舉止親昵,“我們找個好地方聊聊。”

謝禹不笨,這種特殊時期來找自己聊天的目的絕不單純。“沒有律師在場,我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盛辭被謝禹嚴肅的一番話震驚,這位二世祖竟然懂法律知識。“別緊張,他不是警察。”

“我知道的都告訴了警察,你們還想知道什麽。”謝禹很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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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別處談。”方洲溫和淺笑,他的笑容令人很舒服,猶如春天的陽光溫柔。

校園湖畔的小亭,微風拂面,一草一木都在自由地呼吸。這是校園的一方淨土。在享受人工風景的同時,方洲率先開口:“你的女友很漂亮。”

“她不是我的女友。”謝禹冷冷提醒。

“能聊聊她嗎。”

“她比我大兩屆,現在在讀大學。她是唯一一個不讨厭我的人,她懂得欣賞我的風格。但是她喜歡上那個窮畫家,那個瘦弱的男人能帶給她什麽!”謝禹提到情敵十分惱火。

“所以你讓一群小混混去砸了他家,還說要殺他。”盛辭接話。

“我沒殺他!”謝禹激動反駁。

“但是他死了,”盛辭的表情突然轉為嚴肅,“而且那晚你不在家。你家的監控證明你傍晚離開後沒有回去。”

“我……”謝禹被氣得無言反駁,“反正我沒殺他!”

“我知道以你膽小的性子不敢殺人。”不僅盛辭清楚他的性子,沈佾也很明白。否則那次沈佾就不會特意回家陪謝禹的爸媽吃飯,餐桌上還要聽他們念叨。

“誰說我膽小!”

“闖了禍只會躲在爸媽身後的膽小鬼。”

“盛辭!我再說一遍!我沒殺他!”謝禹氣得差點動手揍他。

“那晚你去了哪裏,有證人嗎。”方洲溫和的聲音闖入兩人的戰争。

“我去了酒吧!那裏的服務生認識我!”

“小混蛋!未成年人逛酒吧!”盛辭狠狠瞪了他一眼,“哪個酒吧讓你進去!我立馬讓沈佾去封了它!”

“不用你多管閑事!”謝禹被盛辭教訓的語氣怒然起身。

“你以為我願意管!要不是看在姑姑的份上,”盛辭也起身,一言不合就争吵,“你死了我都不在乎!”

方洲無奈看着怒火沖天的兩人,方洲第一次見到好友憤怒的情緒。若非謝禹的實際年齡擺在那裏,以他的外貌身高,說是未成年人怕是無人會信。這兩人竟然幼稚地吵架。“阿辭,你的話過分了。”方洲拉了拉盛辭的衣角,低聲提醒。

“盛辭!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殺人!”謝禹甩下一句話,負氣而走。

“被寵壞的小孩真難伺候!”

方洲原本想通過謝禹了解更多的信息,結果成就了這場鬧劇,不過這趟也不是毫無所獲。“阿辭,你和謝禹的關系不簡單。”

“他是我堂弟。”盛辭的狀态還沒恢複,依舊帶着怒氣。

“你了解他多少。”

“他有個比他大一歲的大哥和一個雙胞胎兄弟,不過那孩子夭折了,”盛辭坐下,平靜的語氣與剛才判若兩人,“我姑姑溺愛幼子。他脾氣很糟糕,卻不是一個會殺人的罪犯。”

一個母親将對不幸逝去的兒子的愛全加在謝禹身上。方洲理解她的心情。“他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

“所以我姑姑找了許多律師,甚至纏着表哥追問案情,”盛辭對姑姑的行為很無奈,“我知道姑姑的想法。縱然謝禹真的殺了人,她也會全力幫他逃脫法律的制裁。”

“不必擔心,”方洲一開始就将謝禹排除在外,來這的目的是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如果那個酒吧服務生能為他作證,他有了不在場證明可以洗脫嫌疑。”

“他絕不會告訴我們酒吧的名字。他很倔,”盛辭不知道為何自己會這般了解這個自己從小就不喜歡的堂弟,“我姑父如果知道他去酒吧,真會打斷他的腿。其實他很怕他的父親。我姑姑說那晚姑父知道他找人去砸那個畫家的家,他們大吵一架後謝禹離家出走。”

“我們去藝術村。”

“……”盛辭覺得自己完全淪為方洲的車夫,一個自帶導航的車夫。

敲門聲響起,開門的是一位瘦削的男子。方洲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他的身材震驚,他很好奇空蕩蕩的衣服褲子裏是否只有一具骨架。膚色是病态的蒼白,弱不禁風的男子頂着一頭淩亂的頭發。“你們是?”

“你好,我叫方洲,是一名記者,”方洲淺笑說明來意,“我聽說你是第一個案子的報案人,請問你是否有空和我聊聊。”

“方洲?記者?”男子呢喃了幾句,“進來吧。”

方洲進入屋內的第一反應是奇怪。竟然找不到任何畫板,這裏的裝飾卻是藝術村特有的誇張。“郭先生,不介意我打開錄音筆吧。”

“請坐。”男子默認了方洲的行為。

“我的問題可能會引起你不愉快的回憶,但我希望郭先生能詳細說說見到受害者時的感受。”

“我很後悔那晚與他争執,我想如果我沒有離開,他或許不會死。”男子雙手掩面,語氣很沉重。

“節哀順變。”方洲除了說這四個沒有實際用處的字想不出如何安慰。“聽說你們在讨論共同創作的作品時發生了争議。”

“一個人的力量有限,我希望通過我們合作的作品向社會展示我們的才華。”

“每位畫家的思維不同,畫作的風格存在差異,”方洲很好奇他們如何會想到合作,從未聽說過畫家共同創作的先例。縱然流派相同也不可能對色彩的運用毫無異議,“郭先生不擔心同一畫作由于不同風格造成強烈沖突嗎。”

盛辭暗暗戳了戳方洲的後背,提醒他話題跑偏了。一個不懂藝術的人竟然一本正經地坐在這裏和“藝術家”讨論畫畫?

“我不是畫家,”男子靜靜對上方洲的視線,“住在藝術村的不都是畫畫的,藝術的含義很廣。”

他說的沒錯。藝術村其實是一個追求特立獨行,不為社會所容的人群聚集處。“冒昧問一句,你們共同創作的作品是什麽。”

“抱歉,暫時不能告訴你,”男子淡淡一笑,臉上無肉的他像是戴了一副微笑面具,處處透着詭異,“以後你就會知道。”

“請問你擅長藝術的哪一領域。”

“記者應該閱人無數,”男子饒有趣味看着方洲,“你猜猜。”

大學期間,方洲确實喜歡跑到不同區域觀察行人,與不同階層的人交流。但是,住在這裏的都不是正常人。他若能猜到,他也不正常。“抱歉,我不知道。”

“真可惜,我以為你是與衆不同的。”男子的神色帶上遺憾。

“洲洲,我們時間不多,該去找下一位了。”盛辭沒有給方洲拒絕的機會,“謝謝郭先生的配合,再見。”

方洲莫名其妙被盛辭拉出了屋子。“怎麽了。”

“你沒發現那人看你眼神不對勁麽,”盛辭嚴肅說道,“這裏的人都不正常,你還是少待會。”

“藝術家是天才的瘋子,我覺得他們不正常才正常。”方洲倒不在意他的目光。世人把他們當成異類,其實在他們眼中,我們才是異類。

“我們現在去找第四個案子的報案人。”

開門的是位狷狂的男子,長發糾纏,胡子拉碴,仿佛是穿越而來的山頂洞人。兩人被男子身上的氣味逼退了幾步。“你好,我是……”

“沒空!”男子的話音比關門的聲音更響亮。

“……”方洲和盛辭面面相觑。

“我們去找第三個案件的報案人,但願他能給我滿意的答複。”方洲無奈一嘆。

“上車吧,我想普通居民應該不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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