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僧人

阿黛随着爹娘回了家。

王靛躲在房裏踢着桌子腿發洩。

“房間裏就這一場桌子的腿是好的了啊,你若是踢壞了,沒桌子可不要發脾氣。”阿黛抱着一疊子書,這些書都是從老爹的房裏收羅來的。

習太素秘法,有十全三德等規矩。

十全是要識浮佑,曉陰陽,通運氣,辨浮沉,知反毒,會炮炙,長于藥性,別溫柔,存禮貌,惟要活人等十全。

而三德,一是心通六藝,博覽群書。二是要性情敦厚,玉堂金馬,視如浮雲。三則是高低一樣看,貧富一般醫,上不可欺天,下不欺地,中不欺人。

所以,接下來,阿黛自是要一股子勁鑽進故紙堆裏,再然後是跟着大伯專心習醫。這些都是基礎。

好在,點化之功了得,阿黛現在有過目不忘之能,看書于她來說實在是很悠閑的一件事情。

王靛就見不得阿黛這股子悠閑勁。

這會兒便瞪着阿黛:“我踢我的,于你何幹,你便去找爹告狀好了,反正爹疼你,眼裏可沒有我這個二閨女。”王靛這話說的酸溜溜。

阿黛嗤鼻:“二姐這話也不怕寒了爹的心,爹責你是他怕你性子太随意,以後嫁了安大哥,進了安家,因這性子吃苦頭。”

“呸,誰要嫁那安黑子了。”王靛憤憤然。

“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阿黛側過臉道。

王靛叫阿黛說的一臉陰晴,随後又瞪眼:“呸,誰以貌取人了,懶丫頭,你莫不是忘了十歲那年,我帶你去安家拜年的事情了?”

阿黛呃然,她真不知道,那時候還是原身。

不過,好在她身上有點化之力,原身的記憶已同她自己的記憶兩世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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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從記憶深處挖出這一片段,那年她八歲,二姐十歲,而那時安家還很風光,那年過年,阿爹讓她們去給安家拜年,當時安家還來了幾個親戚,客人問起她姐妹倆:“這對小姐妹是誰?”

安嬸子回道:“鄰居家的孩子。”

本來按規矩,這些客人若是知道阿靛是安家未來的兒媳的,那兩姐妹每人一個紅包是少不掉的,可那一回,別說紅包,拜完年連一頓飯都沒吃上,最後兩姐妹是餓着肚子回家的。

畢竟,鄰居家的孩子,家裏有客人在,自沒有留飯的必要。

倒是出門時,十一歲的安大郎追了出來,拿了幾塊點心塞在兩人手上。

“安大哥不錯,給了我們點心吃。”阿黛回道。

“沒心沒肺,兩塊點心就收買你了。”阿靛倒是冷不丁的叫阿黛這一句話給逗樂了。

那還怎麽滴,雖知道這回事,但當初畢竟不是她,沒有代入感,阿黛默然。不過心裏倒也明白了,二姐抗拒這門親事,有一部份是心裏記恨安嬸子當初不承認她是安大郎未婚妻的事情,但不可否認,安大郎的相貌也有一點,畢竟十六七的女孩子,哪個不希望自己的郎君英俊潇灑的。

二姐要糾結就糾結吧。

姻緣之事是最不受人左右的了,阿黛自不會為二姐操那份心。

反正二姐的命格似乎不錯,想來最後就算不是安大郎,也能安樂一生吧。

當然也是這麽想,命運之事無法琢磨,便是太素秘法裏的各種論斷,阿黛一時也沒法求證其正确性,而最終每個人的命運也只是所謂的各有緣法。

想到這裏,阿黛倒想着,不知胡家大嫂的情況如何了,根據秘法裏的論斷,胡家大嫂這兩日間便有性命之憂的。

傍晚。

王繼善換下了書生長衫,換了黑色皂衣,腰間系上腰帶,頭上書生常戴的四方平定巾也換了下來,只在頭上梳了一髻,然後用寬布系着,一身仆役似的裝扮,讓王家母女幾人怎麽也看不慣。

“要不,還是跟衙門推了吧。”劉氏看着王繼善這樣子,再又想起了上午遇到方氏時方氏說的話,眼睛便有些酸澀。

還記得當初初嫁時,白馬郎官,英姿勃發,意氣飛揚,哪曾想到如今這年紀,反脫了書生長衫,身着皂衣,做着這幾等于仆役之事,劉氏心裏哪裏好受得了。

“是啊,爹爹。”一邊王靛應和着。

倒是阿黛,不言不語,只是站在一邊靜靜的幫着老爹整理着東西,點時的盤香,打更的就是跟據這種盤香,才能掌握好時間,還有打更的梆子,擦的澄亮,又拿了葫蘆裝了一葫蘆清水,另外用油紙包包了幾個飯團,如此種種的。

至于勸老爹的話,阿黛便不曾多言,一來,衙門的差事定下來,那也不是能出爾反爾的事情,出爾反爾也不是老爹的性格。

另外,自氣機融合之後,阿黛心中總有一種似明未明的預感,老爹今生有沒有成就的機緣就在這裏面。

“行了,決定的事情就不要再三心兩意,總之這一回也是我最後的機會了。”王繼善倒是反過來勸着母女三人。

至此,劉氏不再多說,便轉身進了屋裏,拿出一件破夾衫,春寒料峭,王繼善的身體實在不好,保暖是很重要的。

“阿黛,送你爹爹過湖。”劉氏将夾衫披在王繼善的身上,仔細的幫王繼善整理好衣角,沖着阿黛道。

“嗯。”阿黛提着整理好的包裹,重重點頭。

同文書院的街面也在錢塘門那一邊,都是要過湖的。

初更是從黃昏戌時開始,所以阿黛送王爹過湖時正是酉時。然後又說好明晨來接老爹的時候,便看着老爹和身影漸沒在夕陽裏。

夕陽的餘輝之中,王繼善的身影拉的很長,最後消失在古城門裏,背影瘦削挺拔。

帶着一往無前的決心。

阿黛也不由的握了握拳頭,能成功的。

“阿彌陀佛,女施主可否帶貧僧過湖?”正要回船之際,阿黛便聽得一聲清越的佛唱。聲音低沉柔和,有着一股子寧靜,清泉流水之感。

回頭一看,夕陽裏,一年輕僧人着月白僧衣,灰色布鞋,面貌俊郎,身形挺秀,持手做佛禮。

“大師哪裏來?”阿黛問,這個僧人好似突然出現在她身後一般。

“寺裏來。”僧人回來。

“大師哪裏去?”阿黛又問。

“對面善宅中。”僧人含笑回道。他嘴裏的善宅就是指善男信女的家中。

阿黛心想着,還好,沒有很狗血的說從來處來,去往去處去這等話。

“這裏漁船甚多,另外客船将行,大師為何讓我帶?”阿黛再問。

“因為女施主身上有因果。”僧人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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