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小枝很喜歡看花魁道中,一衆花魁中,她最喜歡京極屋的蕨姬花魁。

她流竄在各家間做粗使丫頭,就算是位置低下的游女也能使喚她去買個包子燒點洗澡水,比起簽下賣身契的游女預備役,她過得要更慘。

只有沒有茶屋要的女孩兒,才會淪落到打零工的地步,有時候她甚至需要去照顧染上梅毒的女人。

因在很多家工作過,她聽了一肚子的八卦,也有人議論各位花魁的性格。

“鯉夏花魁的性格是最好的,還會給服飾她的小女孩兒糖。”

“若屋的花魁也很好,長得漂亮,人也善良,聽說被某家聘請要去做妾。”

“蕨姬花魁……”

“好的好看是好看,心思卻很惡毒。”

“是啊,京極屋的人真可憐。”

“聽說老板娘都很害怕她,那裏的禿身上全是傷口。”

“但是,”小枝開口了,“蕨姬花魁真的很美。”

還是明豔、張揚又熱烈的美,日本的女子常追求大和撫子的娴靜,像她們說的鯉夏就溫柔似水,蕨姬則完全相反。

“這……”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們聽見小枝的話都不再說話,不錯,人世間的諸多道德在吉原可不通用,常有人将此地的女子比作花朵,可以在掌心把玩,花期短暫爾後迅速凋零。

小枝生長在這裏,稚嫩的三觀全是由吉原一方天地塑造的,她望遠處的紅燈籠與紙傘,在花街當幫工的男人被稱作見世番,他們有的提燈籠,有的撐傘,在前方開道,随後出現的是“禿”,也就是未來花魁的預備役,多是十來歲的小女孩兒,最後則是蕨姬花魁,她眼角暈染兩抹緋紅的輕雲,宛如從豔麗浮世繪畫中走出來的人物。

“走了,小枝。”肩膀忽然被種種一拍,高她一個頭的瘦弱男人說,“有收獲了,還不快走?”說着就轉動靈巧的手指,把才摸到的荷包揣進懷中。

街上的男人沉迷于蕨姬花魁的容貌,對兜裏的荷包放松警惕,石次郎專門趁這空蕩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往前兩年還會被男客抓到,打一頓後将人丢在巷道間,這兩年技巧越發娴熟,就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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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拉着小枝走一邊喋喋不休道:“今天抓到了一條大魚,看他樣子就是個有錢的,荷包都不是布袋子,是西洋人的皮夾,我剛才打開看了,好多錢。”

他拉着妹妹拐入街角,皮夾裏填滿了大額紙鈔,小枝看後不由哇了一聲,石次郎看着她堪稱猙獰的、布滿傷疤的面孔,輕松地笑了。

“走吧,”他說,“足夠給你裁件漂亮的新衣服了。”

……

男客把街道堵得水洩不通,蝴蝶忍原本沒想着多看,可她太嬌小,被人慫着向前,而富岡義勇是根木頭,誰動他都巋然不動。

因這緣故,在洶湧的人流中,他們仨竟被沖散了。

“荷包丢了?!”

蝴蝶忍再也忍受不了了,她看着和服前襟松散的男人,只覺得自己的頭發絲從收束好好的發圈裏橫七豎八地跳出來了。

“唔,怎麽說呢。”太宰好像絲毫不在意似的,撓撓自己的頭發,又整了下衣服前襟上的褶皺,他把放皮夾的兜拉出來,那是一整塊完整的布料,“人太多了,或許是在人擠人中掉出來的,這是個很淺的兜,也有可能是扒手,這條街上的孩子很多,養了多少孩子就有多少扒手。”他跟洋人似的聳聳肩說,“萬事皆有可能。”

[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蝴蝶忍嘆了口氣:“既然這樣的話,你就只能先回去了,我和富岡在這裏打聽打聽消息。”她看太宰很有熟客的模樣,原準備靠他多探聽些情報,現在看來只能依靠自己。

“不用。”太宰卻說,“沒有錢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他輕描淡寫地說,“賒賬就好了。”

“哈?”

[賒賬?在吉原嗎?]蝴蝶忍的眉毛都忍不住抽動,她在來之前補過些基礎常識,都是與花街相關的,在這年頭,賒賬行為依舊存在于小巷中,城市裏的大百貨當然不接受,鄉村的小旅館卻比比皆是,一座小鎮只有一家酒館,念舊的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總會在酒館小酌一杯,偶爾忘記帶錢,又或者是賒賬到年末再結一整年的費用,都很常見。

歸根結底,村民不可能願意故土,若欠債過多,找到債主就是。

吉原不同,男客在花完口袋裏的最後一個鋼蹦後會被見世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丢出游女的房間,這裏是買賣交易的場所,沒有人能白嫖。

“等等、等等。”蝴蝶忍心不錯,哪怕在心中偷覺着太宰不靠譜,卻也不準備看他被毆打。

[哎,竟然在擔心我嗎?真是可愛的好孩子啊,小忍。]說實在的,太宰覺得蝴蝶忍很有趣,比近日越發沉默的富岡義勇有趣多了,看這樣可愛的女孩兒,他難得生起了逗弄的心思,便笑到:“放寬心放寬心,賒賬同意與否說到底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兒,只要屋子的媽媽與游女本人接受就沒什麽問題。”

[這話說的……]蝴蝶忍的額頭上都要暴十字了,也別怪她想得太多,誰叫太宰言語間誘導性太強,這番話結束後,他塑造出了一個栩栩如生的渣男形象,不僅同游女厮混在一起,女方還對他死心塌地,甚至連吉原的一應開銷都願意墊付,再配上他俊秀的臉以及風流浪蕩子似的打扮穿着,不由增添了信服力。

“走吧走吧。”他還對忍說,“她已經看見我了,一起去吧。”

[不過……]

[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被遺落在原地的富岡義勇:???

……

花魁道中後,京極屋被客人圍得水洩不通,當然了多數人只消費得起低級游女,想要見到明豔照人的蕨姬花魁,則需要在揚屋遞上拜帖,随即擲下大筆金錢。

“步驟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太宰說,“看見京極屋了嗎?”他伸手向前指,二層樓被燈籠燭火與燈泡照得燈火通明,一些客流量較大的茶屋早已通電,此外還配備了消毒裝備,就為了讓妓/女們生活的環境衛生點。

和絕大部分茶屋不同,京極屋的邊上還有一間單層小樓,此時門口排了長龍隊:“它叫揚屋。”太宰說,“想要見花魁的人需要先在揚屋送帖子,帖子上會寫詩詞與長短歌,聽說花魁會一一看過那些帖子,挑選出她覺得有文采的客人,稍後見面。”

他說:“在見面的過程中,她或許一句話都不會說。”

“等等。”蝴蝶忍提問道,“都見面了,為什麽不說話?”

太宰輕笑:“如果一個男人想要與花魁稱為吉原的夫妻,起碼需要見她三次,在揚屋被選中的人需要召開宴會,請其他家的藝妓來跳舞,設精美的食案,通過這種方式來炫耀自己的財力,舉辦這樣的宴會三次後,如果花魁還願意與他見面,就能正式成為夫妻。”

蝴蝶忍的眉頭糾結在一起:“好麻煩。”

“這裏自有一套森嚴的規矩,小忍。”他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鬼殺隊的人應該沒有給你傳遞足夠的情報,讓我猜猜看,至多不過收到有人神秘失蹤,又或者客人離奇死亡等消息,連屍體的模樣,死亡這是誰,他們是否有共性都不知道。”

蝴蝶忍沉默。

[說中了。]

“你看。”他光棍地攤手,“論處理見不得光的事,這裏的人甚至比鬼殺隊的速度還要快上百倍,吉原裏的人太多,身份猶太混雜,将軍的後代、總理大臣的賓客、華族的高官,誰都可能出現在這裏,床頭耳鬓厮磨間可能洩漏太多的秘密,總有人得保證這些秘密不流傳出去。”

“你明白了嗎?”他說,“你們究竟試圖在什麽樣的社群裏尋找秘密,鏟除殺人鬼。”他的眼神又黑又暗,嘴角上揚的角度又詭谲,可你細細觀察,又似乎能在這張臉上找到佛陀式的悲天憫人,仿佛在問:[都這麽艱難了,為什麽還不放棄。]

……

[你不是說,見花魁的話要先送筆帖,再開宴席,見面三次才能同房嗎?]

[為什麽你一下子就被蕨姬花魁拉房間裏去了?]

蝴蝶忍在食案前正襟危坐,因為不知道擺什麽表情好,最後只能微笑。

“這位……小少爺。”跟在蕨姬花魁身邊的禿怯生生地看着蝴蝶忍,或許是她太沉默了,只是微笑着看歌舞表演其他什麽都不說,讓本就膽怯的少女心生懼意,她用眼角的餘光看眼嚴絲合縫的紙拉門,對那不曾見過的年輕男人生出股敬仰之情。

[竟然讓蕨姬花魁露出那樣的表情,好厲害啊。]

“怎麽?”蝴蝶忍問。

“你想添點酒嗎?”

“不用了。”她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兒問道,“你在這裏工作多久了?”

“半年了,小少爺。”

“吉原、京極屋一直都這樣嗎?”她努力讓自己像個好奇的出入此地的孩子,“我剛才看見有女人被其他茶屋從側門推搡出去,她做了什麽,是犯錯了嗎?”她停頓,恰好此時一樓傳來喧鬧聲,蝴蝶忍推開通向外界的門問,“樓下又在做什麽?”

“可能是客人沒錢了,小少爺。”女孩兒道,“至于您說的女子,恐怕是患了病症,所以才被從屋子裏趕出來。”她平靜地說,“吉原一直這樣。”

“現在是深秋。”蝴蝶忍說,“晚上氣溫很低,她穿的衣服太薄了,恐怕挨不過一晚上。”

“每家的見世番早上都會出門清理街道,如果看見了凍死在店門外的人會清理掉,必定不會讓客人看見此污穢之物。”

這話聽的人很不舒服,蝴蝶忍接着問道:“他們會被清理到哪裏?”

禿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這……我不太清楚。”

[得先知道有哪些人死了,死亡原因是什麽,再确定他們的屍體上沒有詭異的撕裂傷與咬痕。]

[說起來,富岡先生到底去哪裏了?]

……

妓夫太郎坐在屋檐上,陰沉地看着街角對面的京極屋。

是這樣的,剛才有個背影挺高挑的小白臉,在老板娘等人驚喜的眼神中被拽近屋子,他目力極好,因此能看見自己驕縱的妹妹親昵地攀着對方的手臂,而妓夫太郎自己不知怎麽的,光是看那背影,就感到很不愉快。

[我得搞清楚。]

他想:[我得搞清楚他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我掐指一算估計15號入v

這兩天多攢攢字數,盡量更個一萬五吧hhh

————

順便推薦接檔的搞事文《黑化數清零中》,我要搞個集中二病嬌與變态為一身的正義主角(握拳)!

安和龍也,是個性格惡劣的中二病、戲劇王、游戲愛好者

最喜歡攻略富有哲學內涵的、充滿悲劇感的、黑化的、愛吐黑泥的反派

新到手的游戲《黑化101》以場景豐富、人物衆多成為他的新寵

安和龍也:很好,我就是喜歡洗白黑化值100的悲慘反派!難度越高越快樂!

港黑地獄地圖:心如死灰首領宰、家破人亡羊之王、混沌中立黑亂步

黑暗本丸地圖:……

獵人:不好意思,這個地圖是不是有問題,根本沒人黑化啊,他們只是天生變态

#如何感動黑化角色,那當然是比他們更悲情、更哲學、更變态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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