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連防衛官都沒繃住,滿臉寫着你高興就行。
秦愛愛垂死掙紮:“我每個專輯都脫銷,場場演唱會爆滿!”
文诤遠一針見血:“你轉發錦鯉還考慮肉質好壞?”
肉質一般的秦錦鯉:“……”
剛從一個滿是寄生體的世界脫離,緊繃的神經需要放松發洩,大家半真半假地互相調侃,羅小北更是盡情話唠,一個勁吐槽自己只抽了個一次性道具,連作用都懶得去看,不過一回頭發現文诤遠抱着個空箱子,直接抽了個下次再來。
羅小北感慨:“錦鯉果然還是錦鯉……哎?路哥和傅哥呢?”
真正主導比賽的不知所蹤,剩下歡慶的都是躺贏菜雞。
早在他們開始總結秦愛愛經典舞臺事故時,路懷星就已經默默走開了。傅重明追上去,發現他去拿了兩大摞食物,正往寝室走。
“又準備一宅宅兩天?”傅重明快步上前試圖幫忙,但路懷星躲開了,然後防衛官怔了怔,“N級寝室不是只有床和衛生間,你拿生肉做什麽?”
路懷星:“喂路顏。”
傅重明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那是誰:“還沒養死呢?”
路懷星的嘴唇抿得很緊,用眼尾餘光瞥着傅重明,思考了一下腦殼開瓢需要多少積分修。
最終他繃着臉,決定不和三流小兵計較。
偏偏幸存的三流小兵沒有自覺,湊到他耳邊低笑道:“你生氣了。我看見你眼角紅了,路長官,想親自教訓我嗎?”
對于這種見縫插針的行為,路懷星冷淡回絕:“沒有,不想。”
“給個機會吧長官,我畢業的時候他們說我欠修理,可是他們又沒這本事。”傅重明一臉誠懇,“好不容易碰上個合适的,您就別讓我繼續野蠻生長了。”
路懷星猛然停住:“真的皮癢?”
傅重明倒退着走,正臉凝視他,鄭重點頭:“真的。”
語氣之真誠令人咋舌,這路懷星還能說什麽。
“長官您不要走啊!”
面子是什麽,形象能吃嗎,優秀防衛官直接兩樣全扔,繞着路懷星轉圈,像顆軌道衛星。
衛星同志就這麽纏了他一路,幸虧N級選手住宿區冷冷清清,這才勉強保住了太陽防衛軍團苦心經營多年的穩妥形象。
要不然,民心原地坍塌多虧。
路懷星在門前停住腳步,有些無奈地說:“商量一下,你能換回B級模式嗎,我比較想和穩重的傅先生說話。”
傅重明手按着門不讓他進,佯作思考:“不太行,你說B級的傅先生三流,他心碎了,正在小角落偷偷哭,所以你只能和二流的S級說話。”
“你不是二流。”路懷星擡眼,“你現在像個二貨。”
S級防衛官的臉皮也是S級:“沒有辦法呀,誰讓我瘋狂崇拜一位敢單兵去炸小行星的中二病呢?反正都是二。”
他依舊嬉皮笑臉、站沒站樣,自從被看見用boss滑滑板後就徹底放棄形象管理,一副就喜歡被長官拉出去手寫三萬字檢讨的德行。
但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并沒有在嬉笑,他就像一個站在山頂認真仰望星星的叛逆期少年,專注而真誠。
而他很幸運,他的星星就在眼前。
路懷星偏頭避過他的目光,無可奈何地讓步:“行吧,幫我拿一下東西。”
“好嘞!”防衛官笑得仿佛他才是國際花瓶偶像。
路懷星忽然把一塊帶血生肉塞進傅重明懷裏,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血水在白制服上均勻地抹了一遍——光塔的馬賽克系統并不對食物生效,所以傅重明第一反應就是趕快找張紙擦擦。
等等,為什麽要把生肉從盒子裏掏出來再塞?
沒等防衛官反應過來放下肉,那邊的青年迅雷不及掩耳地拉開房門,又呯地一聲拍上,差點拍扁他同樣S級的完美鼻子。
傅重明錯愕,一身血水地靠在門上,半晌低聲笑起來。
“糟了,真生氣了啊。”他半真半假地嘆息。
房門緊鎖,估計又有很久看不見人。
但他都把人氣得摔門了,那冷淡疏離的青年卻依舊沒有切出SP暴揍他一頓。說傅重明會在B和S間切換只是玩笑,但路懷星那可是實實在在的真切換。
他摸了摸鼻尖,自語:“所以,和另一位路長官說話的條件是什麽呢?”
又靠在門上思考了一會,傅重明才慢悠悠往回走,一轉過走廊,迎面遇到了文诤遠。
文诤遠還沒脫離緊張狀态,看見他一手血水,當即一驚:“選手大廳也有危險?”
在民衆面前的防衛官絕對是勇氣與責任的擔當,誰也不會想到他是被人忍無可忍地甩了一身生肉。
“文醫生。”傅重明嚴峻地點頭,“正好,我有些事想請教你一下。”
文诤遠下意識立正,嗯了一聲:“請說。”
“你是哪個部門的?”
文诤遠掏出一張工作證。
“只是基地後勤部門的生物醫學技術員?”傅重明揚了揚卡片。
“真身份。”文诤遠坦然回答,“這比賽裏沒有那麽多假B級。”
傅重明一怔,随即把卡片還回去,略有些嚴厲地說:“你比普通技術員敏銳。”
他微微眯起眼睛——知道的也比普通技術員多。最起碼,傅重明确信文诤遠猜到了自己是S級。
“那我把這當做誇獎了,長官。”文诤遠點頭接過,“我知道你想問什麽,90%的可能是雙人格,非先天,但不經過深入診斷我不能判斷哪一個是原本人格。他的兩重人格并非完全獨立,彼此之間共有記憶,情感應該也共通,會不會做出相反決定還有待考察。我初步判斷這只是一種短期應激狀态。”
“其實說成單純的喜怒無常都可以。”傅重明搖頭。
“還是有區別的,性格切換是立竿見影的,平時狀态是個很随和有禮的人格,切換成SP的時候……”文诤遠默默數了數,“好像除了動手,就是在怼人。”羅小北首當其沖。
他繼續說:“一般主人格會比較健全,副人格會格外突出某種單一情緒,體現在他身上大致就是暴躁和其他情緒的缺失,比較喜歡直來直去地開打和罵人,所以我傾向于猜測SP那一個是應激産生的副人格。”
傅重明微微點頭,但在所有專業意見中,他唯獨保留最後一點。
他覺得SP那一位才是主人格。
房門打開,出現在門口的青年剛洗完澡,頭發還在滴水,手裏捧着一只同樣濕漉漉的鳥。
文诤遠硬是憋了半晌才擠出一句:“您需要吹風機嗎?”
“請問找我有事嗎?”路懷星客氣地問。
文诤遠跨進門裏,輕輕帶上房門。
“我本科畢業于首都醫學院,碩士博士都是星聯第一理工、生物技術專業,畢業後從事仿生機械研究,光塔點亮前,就職于火衛一基地,深空遠航艦隊生化技術組組長。”
路懷星沒什麽特殊表情,只是說:“漂亮的簡歷,但為什麽要和我說?”
“我不再記得火衛一基地的樣子。”文诤遠伸出手,展示他的手心,“光塔抹去了那些知識和記憶,但可惜它不夠全面,我的手上依然殘留着繭子,位置很奇怪,六年裏我一直在疑惑這是什麽形狀的東西會造成這些痕跡,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他摸到了路懷星背部的機械脊椎。
文诤遠挺起胸膛:“我認為您會需要一個為您保養它的人。”
背景音樂是路顏不合時宜的呱呱大叫,于是氣場打了個九九八十一難的超低折扣。
青年發出意義不明的冷笑。
那一瞬間的改變讓文诤遠頓時全身一顫,汗水從他的鬓角跌落,但他僵直地站在原地,像釘死在地面上一樣,執拗地不肯後退。
半晌,路懷星低聲說:“滾出去,用不着。”
文诤遠沒有表情,似乎早有預料,他徑直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工作證:“我的檔案裏顯示,我在火衛一基地曾有重大工作失誤,因此降級為地面基地的普通技術員。但檔案裏沒有寫這是什麽失誤,因為沒有人記得。”
路懷星沉默了很久。
“我就想死個明白。”文诤遠露出一個扭曲而僵硬的笑容,“我知道您為什麽拒絕與傅長官組隊。但我不一樣,我死了不需要上電視全球默哀,所以我不怕死,我是個科研人員,我只怕無知。”
路顏一口叼住了文诤遠的工作證,似乎覺得那是個新玩具。
路懷星譏諷回答:“我不和他組隊只是因為他穿得太風騷。”
“長官,我這種既不能打也不擅長生存的廢物,進了光塔已經是最糟糕的結果了,情況對我來說不會再差了。”文诤遠再次表态,并且索性把那證件塞進了路顏嘴裏,“您永遠不必擔心牽連我,因為我不拖您後腿您就該嘉獎我。”
他張開雙手,指縫裏、手掌邊,明顯的厚厚一層繭子,即使過了很多年都沒有完全淡去。
路懷星的指尖輕輕滑過那些無法消退的痕跡,最終輕輕點了點他的掌心:“你還記得怎麽養護這東西?”
“不記得。”文诤遠坦誠,“光塔可以抹去記憶,可以壓縮科技,但它抹不掉人類DNA裏的求知欲,除非它直接把人都變成智障,否則我們永遠可以學。”
路懷星嗤笑:“你空手套實驗小白鼠?”
“那您是答應了?”文诤遠的呼吸在一瞬間急促起來,“您答應征募我了?”
天河璀璨,星辰不朽。
在那雙已經遺失記憶的眼睛裏,路懷星看見了天幕。
恍惚間,他的耳邊好像還殘留着最後一刻的通訊。
“光子護盾破碎!我們在失去動力,生物芯片燒了,所有遠程通訊頻道都亂碼了!電磁炮打空了,我們無法遙控海王星軌道上的軌道炮……”
“S021你錯了,實際上它們已經損毀了。”
“沒有能量了,我們會被牽引光束俘獲!”
“你們說,那個還沒正式編號的S666聽說了會不會哭成深閨怨婦呀?”
“老娘真的不服,那小白臉憑啥三項考核都是6分?單項滿分明明是5!他是不是賣肉上位?”
“胡扯,考核是匿名機考,軍團長壓根沒見過他是方的圓的,再說了,我們路總真愛不是小行星嗎?”
電子雜音裏,各種嬉笑的聲音絡繹不絕。
他安靜地聽着,大宇宙無聲無息,卻又熱鬧非凡。
“能量剩餘5%,足夠最後一次空間躍遷。”
“更正,最後一次單體躍遷。躍遷對象:S000”
“坐标:地球,定位完畢,充能中!”
“你們——”
“長官,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啊。”
“您的小可愛永遠給您撒花花~”
“路總在,軍團就在,畢竟我們軍團長可是能正面強上小行星的狼人啊!”
“滾!!!”
“軍團長啊,以後帶新人态度好點,動辄打罵會被投訴滴~”
“我實名抗議清晨三點加訓這種不人道的行為!”
“附議,禁止持靓行兇!”
“軍團長。”
“願您懷中常有星辰。”
路懷星慢慢地擡起手,貼在文诤遠的心口。
“歡迎加入。”他說:“願你懷中有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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