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心涼

唐紹剛從自留地裏捆白菜回來,正好開飯。

用石磨磨的豆漿,甘醇無比,喝在口中回味無窮。雞蛋餅也好吃,一半雞蛋一半面糊,放上花椒面再加上多多的蔥花,這才叫早餐呢。

雞蛋餅是嫂子烙的,今天她可真舍得,雞蛋餅管飽。

“娘,昨晚大剛和我說咱們賣豆芽的事了,我沒意見,全力支持。”張桂芝笑道,“往後孩子出生了,我就在家好好的給你們做飯。”

唐春景喝着豆漿差點沒噴了,嫂子這人還真是??沒法說了,眼看着有了利益,便來獻殷勤。

她放下碗清清嗓子說道,“我有話說啊。”

羅氏、唐紹剛還有張桂芝的目光都看向她。

唐春景正色道,“做買賣有掙有賠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能因為賠錢或者幹不下去了,便垂頭喪氣的沒了信心。還有,我們現在還在偷偷摸摸的幹,最重要的是要一條心,不能日子還沒過好,便要搞分裂。”

羅氏雖是農村婦女,卻聰明的很,一聽二丫這麽說就知道她在敲打人呢,餘光中去看張桂芝,只見她臉上讪讪的,心中頓時明白,昨晚上她這個兒媳婦指不定又說什麽難聽話了呢。

張桂芝嘴上強硬道,“當然得一條心了,咱們都巴不得過上好日子呢。”

唐春景又道,“發豆芽不會像做山楂糕的時候那樣可以晚上關了門幹,這次的動靜不會小了,咱們一定要小心了再小心,誰也不能往外說!”

羅氏道,“行了,這一點就不用你囑咐了,快吃飯吧,吃了飯幹活。”

為了把小屋騰出來,唐春景的床搬到了羅氏的房間裏,原來的住宿條件就不好,這樣一來,現在住的更擠了,沒辦法,三丫唐春瑩這麽大了還跟着羅氏一張床呢。

如今也只能将就了,最多明天春天,家裏的房子一定要翻蓋。

一連幾天家裏都在忙,收拾屋子、織炕,買煤,買盆,買缸,買黃豆,買綠豆??

土炕織上了,因為沒幹透暫時還不能用,正好趁着這個時候把煤都用煤球機都做成蜂窩煤,到時候直接放在炕洞裏,方便又好用。

做蜂窩煤是個力氣活,唐春景負責和煤灰,唐紹剛則用煤球機打煤球。

棉花買來了,羅氏正在拆舊棉衣,一邊忙活還一邊道,“這幾天錢花的可不少,去下去一半還多。”

唐春景只穿了一件水紅色的夾襖,聽到羅氏這麽說,她開玩笑的說道,“娘,您不是說不做守財奴,怎麽這會心疼了?”

羅氏佯裝生氣:“你這孩子越發沒規矩了,誰的玩笑都敢開,沒大沒小!”

羅氏剛說完,只見魏立寬拿着個煤球機從大門外面進來,高聲喊道,“嬸子,大剛哥借着煤球機了麽?”一進大門便看到了在彎腰幹活的唐春景。

可能因為幹活熱了,她只穿着貼着的夾襖,水紅的顏色幾乎快褪成了白色,但是穿在她身上是那樣的好看。他只看了一眼便覺得心髒砰砰的跳,趕緊的收回目光和正在打煤球的唐紹剛寒暄,又道,“大剛哥,你借着了啊。”他說着走到已經和好的煤灰跟前,撸起袖子就幹。

唐春景眼睛都直了,魏立寬,他怎麽來了!

“立寬兄弟,使不得。”唐紹剛連忙放下手中的煤統子來拉他,“使不得,使不得,你快放下。”

魏立寬笑道,“大剛哥,是看不上我幹的活麽?”眼睛卻看向了唐春景,看到她在看他,臉上的笑意越發的盛了。

羅氏也說道,“立寬啊,你快歇歇吧,你大剛哥一個人就行了。”

“這麽多煤,大剛哥什麽時候才拖完了,我又沒事幹!”

唐春景臉抽了抽,她站在一邊拄着鐵鍬把,幹不動了。鄉親們之間相互幫忙原也正常,可魏立寬對自己的心思明明就不對啊。

羅氏見魏立寬幹的起勁,也不好說什麽,便道,“立寬晚上留下吃飯吧,和你大剛哥喝點。”

魏立寬笑眯眯的說道,“大剛哥人實在,我老早就想找他喝酒來着,不過今天就算了,改天讓大剛哥去我家。”

“那怎麽行啊,”羅氏說道,“今晚不許走,你要是走,就是嫌嬸子家的飯不好。”

魏立寬朝着羅氏呵呵的笑了,“瞧嬸子說的,哪能呢。”

魏立寬有心巴結唐紹剛自然用出渾身解數的,和唐紹剛聊的熱火朝天。但再談論,話題也離不開整個上塘村,無非今年地裏收成好不好,明年地裏能不能增産,誰做事情有人情味,誰辦事好愛算計等等。

唐春景默默的和着煤灰,臉上的表情有些麻木,受教育程度的高低決定了人的眼界,難以想象找個男人,一天到晚的家長裏短,會是什麽樣子?

魏立寬一邊賣力的幹着,一邊偷偷的注意着唐春景的表情,見她臉上一直都沒什麽表情,自己心中湧動出來的熱乎勁,漸漸的涼了不少。

冬天快到了,太陽落山的時間也越發的早了,沒覺得幹多久,夜幕就要降臨了。

羅氏又在催,“立寬,歇了吧,過來洗洗,你和你哥先喝着。”

魏立寬則道,“不了,嬸,這就走了,我出來的時候我娘不知道,一準等我回去吃飯呢。”

“不能走,”羅氏連忙說道,“忙活了一下午了,若是讓別人知道了還不得笑話死我們家。大剛,快,別叫你兄弟走。”

唐紹剛扯住魏立寬的胳膊,“兄弟,你真不能走,”他一邊說着一遍朝裏高喊了一聲,“二丫,你去和立寬家裏說一聲,立寬兄弟留咱們家吃飯了。”

剛才唐春景看時間太晚了,約摸着煤灰差不多了,便回屋休息去了。此刻她在屋裏聽到了唐紹剛的喊聲,愣是沒有出來。她不想給魏立寬親近唐家的機會!

她不希望自己家和魏立寬走的太近,一來害怕時間久了,他看出家裏的端倪來了。二來,她現在的處境實在困難,羅氏就怕她嫁不出去,魏立寬這樣的往上貼,一旦露點苗頭,唐家上下肯定一致的讓她與魏立寬在一起。

魏立寬往院子深處看了看,不見唐春景的身影,堅決的要離開,無論羅氏和唐紹剛怎麽挽留,還是沒有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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