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迷夢
鶴羽把猶自滴水的傘丢給司墨,快步抱着李殊檀進屋,把她挪進浴桶裏。女孩入水,他騰出雙手,擰去袖上吸飽的水。
身後一聲輕輕的“吱呀”,大概是司墨會看眼色,貼心地替他關上門。
門一關,外邊的雨聲傳進來就弱得多,模模糊糊,最清晰的反而是鶴羽襟上袖上擰出來的水,淅淅瀝瀝,像是更漏。
他朝身後看了一眼,房門緊閉,地上拖出一道水痕,蜿蜒到浴桶邊上。再朝前看,屋裏只有一只浴桶,一側擺着衣架和屏風,燭光從屏風後邊照過來,朦朦胧胧一層昏黃。
浴桶裏各色藥材起起落落,李殊檀靠着桶壁,頭軟軟地垂着,長發浸進水裏,像是水藻一樣蕩開。隔着浮在水面上的藥材,隐約能看見女孩的身體起伏,纖纖瘦瘦,柔媚如同春山。
熱水是司墨剛準備的,熱氣蒸騰,微苦的藥香纏在鼻端,鶴羽卻突然緊張起來,一時都不知道該不該下手。
他猶豫半天,戳戳李殊檀的臉,啞着嗓子:“喂。”
李殊檀自然沒有回答。她燒得昏昏沉沉,眼睛都睜不開,臉頰往另一側一偏,頭沒了平衡,整個往水裏沉,幸好鶴羽眼疾手快,才沒讓她一頭栽進熱水裏淹死。
他不敢再亂動,只敢用掌根的力氣,扶着李殊檀頸下到下颌那一塊,小心地讓她靠住桶壁。
折騰了這麽一通,李殊檀終于乖了,略低着頭,濡濕的睫毛上暈着層淡淡的燈光,兩頰上燒出淺淺一層紅暈,看着倒是比剛才撞到他身上時氣色要好。
鶴羽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遲疑着伸手,只在指尖用力,極輕地把滑到耳側的那縷長發撩到耳後。
他的指尖太涼,激得李殊檀極輕地“唔”了一聲。
鶴羽一驚,趕緊收手,左手緊扣着浴桶邊緣,剛替她绾過頭發的右手卻無所适從,從發間到桶壁,再從外緣滑回自己身側,放哪兒都不太對,碰着什麽都殘留着柔順濡濕的觸感。
“你……”略帶濕意的指尖在掌心勾了勾,鶴羽吞咽一下,沉聲,“剛才我順手替你把脈,大概是淋了雨發燒,故而我命人準備了藥浴,熬過今夜就好了。只是……”
他頓了一下,後邊的話沒好意思直說,憋了半天才悶悶地說,“……只是不能連着外衣一起泡。”
李殊檀一無所知,頭往下耷拉了一分,仿佛無意識地點了個頭。
“……那我就當作你答應了。”鶴羽吸了口水汽,從喉嚨口出來的話都仿佛染了熱度,灼得他加快語速,“你我素昧平生,你說為我而來,我自然不信。但按你的說法,既有婚約,我會履約,今日也算不得是我無恥。”
屋裏的熱氣越來越多,他生平第一次覺得水汽燙人,燙得他滿臉通紅,耳尖幾欲滴血。
鶴羽站起來,一面告訴自己不必在意,一面又不好意思,最後出口時別別扭扭,聲音低得像是強行說服自己,“不過是……提前一些而已。”
他使勁一閉眼睛,繞到李殊檀身後,緩緩俯身,雙手沉進浴桶,摸索着去找她的衣帶。大袖從臂上滑落,吃透了水,懸浮在水中,纏着漫卷的長發,鶴羽一時恍惚,居然覺得像是交頸。
但他很快就沒心思恍惚了。
水面浮着一層藥材,熱水浸得發棕,什麽都看不清,視覺受限,觸覺反而清晰起來,鶴羽自然而然地在衣袖間摸索,越不願想,他的手就越像是筆,飽蘸濃墨,在畫紙上撫出女孩的輪廓。
……溫香軟玉。
這個詞突然跳出來,鶴羽眼皮一跳,手上一個用力,一聲裂響,不小心撕斷了系帶。他懊惱起來,幹脆順勢往下,直接把整身外袍褪下來,扔在一邊,獨留李殊檀浸在水裏。
門外輕輕兩下敲擊。
傳來的是司墨的聲音,混在雨聲裏,模糊不清:“……郎君?”
鶴羽先是一驚,又無端地松了口氣,只開了一條門縫,沒讓司墨看見臉:“怎麽?”
“這個,”司墨猶豫片刻,試探着問,“您要準備些東西嗎?”
“去準備身女子能穿的衣裳。”
“哎!”司墨重重應聲,語氣裏多了明顯的喜意,直往前湊,“您是不是要……”
“不是。”鶴羽卻臉色一變,反手一把關實了門。
司墨沒來得及反應,一頭撞在門上,差點把鼻子磕塌。他委屈地揉了揉發疼的鼻尖,想解釋,隔着門卻只聽見遠去的腳步聲。
他越想越委屈,含含糊糊地補了後半句:“……找個娘子來替她換衣裳?”
**
李殊檀做了個夢。
夢裏她仍在崔府,倦怠地懶在榻上,榻前有張梳妝臺,上邊的鏡子不信邪地朝着卧榻。李殊檀迷迷糊糊地睜眼,在光亮的銅鏡裏看見自己的面容,完好無損,兩頰暈開淡淡的紅暈,像是畫冊裏懶起的貴婦。
坐在榻邊的是崔雲栖,捧了只藥碗,有一下沒一下地攪着,溫聲哄她喝藥。
李殊檀茫然地在腦內盤算一圈,想起來是該喝藥,為的是治她的眼疾。
那藥又苦又酸,喝一口能嘔三口,她才不喝,借着病中撒嬌,故意招惹崔雲栖俯身,又趁他不注意,雙手勾在他頸後,黏黏糊糊地仰頭啄他的嘴角。
崔雲栖霎時渾身僵硬,沒有回應,但也沒拒絕。
……果真是做夢,否則以他那種清冷板正的性子,準要找借口逃,說不定還要低聲訓她幾句。
李殊檀忍不住翹起嘴角,仗着是做夢,肆無忌憚地占他便宜,一下下地輕吻,從他的眉心摸到漂亮的鎖骨,在想摸的地方摸了個遍,才心滿意足地躺回去,最終也沒喝那碗苦藥。
難得做個少見的美夢,因而李殊檀醒來時,模糊地看見榻邊坐着的鶴羽,還有點悵然若失,遺憾良久,啞着嗓子打招呼:“早。”
“醒了就喝藥。”
藥碗突然怼到面前,一股苦味,熏得李殊檀頓時清醒了,她坐起來:“我怎麽在這兒?”
她覺得身上的感覺不對勁,低頭一看,居然是身柔軟的寝衣,“我的衣服呢?”
“我倒想問你呢。昨夜大雨,你到亥時才回來,還跌在門口,若不是司墨碰巧出門,恐怕你得讓雨淋死。至于你的衣裳,”鶴羽刻意不提真相,頓了頓,“我随便找了個女侍替你換的。女侍說你衣內無他物,只一對青玉貼身放着。”
他信手打開放在榻邊的盒子,盒內墊着絲綢,其上則是一對青玉,水頭并不好,染着擦不去的污漬。
李殊檀松了口氣,對鶴羽的說法不疑有他,按着他提供的思路往下想,看來昨晚她是被雨淋得腦子發昏,做了場連環夢,夢裏和崔雲栖黏黏糊糊,實際上是燒得昏倒在鶴羽門前。
她摸摸鼻尖,誠懇地道歉:“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無妨。”鶴羽倒沒糾結,又推推藥碗,“喝了。你昨夜有些燒,今早倒是退燒了,得再壓一壓。”
李殊檀捧起碗,一飲而盡,微燙的藥滾進喉嚨,從舌頭苦到胃。
她正苦得直皺眉,唇上抵過來什麽東西,她下意識地一張嘴,滾進來小小一粒,外邊一圈砂砂的甜,裏邊又有些酸。
李殊檀品了品,發現是枚滾了糖粒的酸梅。
鶴羽順手把盛蜜餞的小罐子放回去,低聲抱怨:“這會兒倒是乖。”
他的聲音很輕,似乎還略帶不滿地輕哼了一聲,李殊檀的注意力全在那枚酸梅上,沒聽清:“嗯?”
“我說你長到如今,還要用蜜餞哄着吃藥,倒是白長了年紀。”鶴羽開口又不是什麽好話,拒人于千裏之外,可惜耳尖通紅,暴露了他一點隐秘的心思。他清清嗓子,“行了,好好休息,這幾日不必起來做事。缺些什麽就同司墨說。”
李殊檀咽下酸梅,舌根往後又是一陣藥的苦味,她舔了舔犬齒齒尖:“我能要碗甜粥嗎?”
“嫌藥苦?”鶴羽會意,“可以。”
李殊檀繼續:“我能不能不喝藥了?太苦了。”
“無妨,多喝也不是什麽好事。”
李殊檀一喜,得寸進尺:“那最後一件事,我以後能不能一直不幹活?”
“要不要我再命司墨去挑個女侍,到這裏來伺候你?”鶴羽冷笑一聲。
李殊檀就知道不行了,當即認慫:“……說笑的,等我好了立馬起來幹活,保準和他一起照顧好郎君。”
她剛退燒,整個人軟塌塌的,點頭力度不夠,點不出豪言壯語之感,軟軟的一下,頭頂幾根睡得翹起的頭發晃晃悠悠,像是被曬蔫兒了的什麽花草。
鶴羽忍住沒去摸,輕咳一聲:“……倒也不是不可以。”
李殊檀一愣:“啊?”
“既然身體不适,連喝藥都得讓人捧到床頭,不如找個人來暫且照顧你。”鶴羽覺得這句話說得太溫情,停頓一下,又補充,“我可沒那個精力來日日照顧你。”
李殊檀噎了一下,點點頭:“哦。”
“說吧。你可有什麽熟識的人?令她過來也方便些。”
熟識的人自然沒有,但鶴羽這個問題抛出來,李殊檀心裏驀地跳出個人名。
她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明顯的緊張:“誰都行嗎?”
“有何不可?”鶴羽反問。
“那我……有人選的。”李殊檀定下心神,定定地看着鶴羽,一字一頓,吐出一個名字,“郭蘭。”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夢,嘿嘿(笑容逐漸變态
阿檀要開始搞事啦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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