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羅睺的套話技術算不上多好，關于太陽精火的事情問了不少, 但是太一基本上沒有什麽隐瞞。

坦坦蕩蕩。

在他的眼中, 有些事情并不值得隐瞞。

反倒是羅睺從始至終沒有介紹過自己的來歷, 在太一面前，就顯得有些氣量不足。不過氣量這一稱呼, 是建立在同階級之上的，羅睺雖然對東皇太一久聞大名，但是這輩子終究是混沌魔神得道, 該有的資本都有。

此時他的感覺像是前世的頂級大富豪面見家喻戶曉的明星。

喜歡, 卻心不留痕。

羅睺依舊不動如山, 眉眼盈着豔麗的笑意，似露珠凝結在花瓣上, 饒是無情也動人。

太一下意識将印象中最漂亮的嫦羲與這個紅衣人對比, 發現兩人同樣是超乎界限的美麗, 卻各自不同。嫦羲的美是純白色, 一旦沾上其他東西就會不再好看，而紅衣人的風采早已歷經了歲月的考驗, 一舉一動自然無比, 境界之高尤在他之上。

太一深感在洪荒大陸能者無數, 心底動了一絲出世的念頭。

紅衣人尚且如此, 洪荒是不是更加的精彩。

一剎那, 太一如同撥開了雲霧，不再被洪荒的危險遮蔽雙眼，真真實實地看見了秀麗風光。

這是最讓人心動的地方。

太一忍不住詢問道：“道友, 下界是什麽樣的？”

羅睺對誠實的人比較有好感，不假思索地說道：“洪荒嗎，無數的機遇，無數的危險，勝者可以登上巅峰，敗者魂飛魄散。”他的眼中閃過戲谑的意味，“太一，你會是勝者還是敗者呢？”

太一見他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承認道：“我不知道，但我會努力當勝者。”

羅睺一改惡趣味的打擊，誇贊起對方的毅力，“太陽星上孤寂無比，你能夠在這裏忍耐寂寞，一心向道，未來的成就定當不凡。現在龍、鳳、麒麟已經不複存在，你的修為比之盤古嫡裔的三清亦不差多少，若是想要出世，我可以成為你的引路人。”

太一打誕生起這麽多年，見過對他畏懼的人，卻沒聽到過羅睺這種不要錢的誇獎。

他頭微低，耳根微紅，“不是，這裏還有我的兄長。”

羅睺肯定道：“你之修為在對方之上。”

太一這回搖頭不是，點頭也不是，有些尴尬地轉移話題，“我還需穩定境界，以後再去洪荒。”

羅睺撲哧一聲笑了，這對兄弟真好玩，帝俊對于弟弟搶了自己的心上人也不在意，太一為了維護兄長顏面，怎麽也不承認自己的實力在帝俊之上。要知道帝俊是文職工作者，太一是武力值的保障，這是洪荒文讀者基本知道的事情。

他從芥子空間裏又拿出一個玉牌，丢給了太一，“你要是到了洪荒，玉牌會帶你來找我。”

太一露出真心的笑容，“多謝。”

就在兩人的氣氛和樂融融的時候，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按到了太一的肩膀上，力氣極輕，卻令太一無法動彈。一種無法形容的強大威懾力籠罩住他，收入丹田內的混沌鐘發出輕鳴，想要出來保護太一，卻礙于某種壓力無法出來。

呼吸聲在頸後出現，太一脖子上的汗毛炸起。

來者陰冷的聲音對他說道：“你在勾引我的道侶嗎？”

太一：“……”

羅睺後退三步，眉頭颦起，一臉嫌棄地說道：“誰是你道侶，不要亂認人。”

一個認定對方是道侶，一個不承認，夾在中間的太一冷汗溢出。

這倒是怎麽回事啊！

“羅睺，我都特意來太陽星找你了。”惡屍看着與他幾分神似的羅睺，瞳孔微深，惡意和愉快交織在其中。他沒有把鴻鈞的玉牌交出來，而是好好看了一遍羅睺的模樣，确定他沒有在外面給鴻鈞戴綠帽子。

比起鴻鈞，他更喜歡羅睺的本質——混沌殺戮之體，羅睺身上隐藏的惡一直吸引着他。

誰料羅睺一口否定，“我不認識你。”

惡屍的表情僵住。

太一看不清後面的人的神色，站在羅睺的立場上說道：“這位道友，請不要糾纏不清，羅睺說了不認識你。”

惡屍差點想要掐死這個說話的三足金烏，要你多管閑事！

被落了面子，惡屍也沒有厚着臉皮留下，“我手上有鴻鈞給你的信，你要是想看就來找我。”他想要化光離開太陽星，結果眼前一閃，羅睺出現在他要離開的位置，笑吟吟地說道：“把東西給我。”

惡屍冷硬地說道：“你之前不認識我，現在又要裝作認識我嗎？”

羅睺溫柔地看着他黑沉的臉色，說出的話比刀子還殘忍，“不要給臉不要臉，我的道侶又不是你。”

惡屍不怒反笑，鼓掌說道：“果然是羅睺啊，癡心一片。”

羅睺：“……”

每次聽到類似的話，他覺得自己受到了一萬點的嘲諷傷害。

都是鴻鈞的錯！

在他們對峙之餘，太一終于看清楚了突如其來的到訪者。男子身高八尺，負手而立，一身沒有任何花紋的黑衣，頭戴黑色的十二瓣蓮花冠，一雙銳利的眸子極具有侵略性，讓人看見他的第一眼不會在外貌上停留，而是明白這個人不好惹。

羅睺在其他人身上向來沒耐心，上前了一步，“你給還是不給？”

惡屍沉吟。

他把玉牌拿出來，羅睺眼睛一亮，正要搶奪的下一秒，他發現惡屍把玉牌放到嘴邊。

吞了！

吧唧了一下，惡屍說道：“好了，你來搶啊。”

呆住的不止是羅睺，還有圍觀這一幕的太一，太一深深地感覺到洪荒修士的非同尋常，非他所能應對。

果然哥哥說得沒錯，現在不是出世的時候。

“要麽你把玉牌吸出來，要麽你就等玉牌在我體內消化。”惡屍意猶未盡地摸着自己的嘴唇，挑逗地看着羅睺。身為惡屍，他和鴻鈞的面容不像，可是在他身上毋庸置疑體現出了鴻鈞性格中的一面——簡稱蛇精病。

羅睺發現太一看自己的目光從“需要我幫忙嗎”變成了“你怎麽認識這種蛇精病”。

因為鴻鈞的惡屍，他的人品都遭到了懷疑。

好感度都白刷了！

羅睺驀然一笑，無盡的扭曲隐藏在眼底，他朝惡屍勾了勾手指，惡屍坦然自若地走了過來。

羅睺的雙臂環繞住惡屍，氣吐如蘭，将風流多情展現到極致。

随後太一忍不住想要回過身，避開這一幕。

至于怎麽“吸”出來。

不言而喻。

可是沒過多久，他豎起的耳朵沒聽見暧昧的聲音，反而聽見了那個黑衣男子響徹太陽星的慘叫聲，“啊啊啊啊——”一瞬間雞皮疙瘩從太一的身上瞬間出現，短短一會兒的時間，人生觀都被刷新了一遍。

羅睺擦拭着玉牌上的血水，心滿意足，“比起吻你，我還可以剖開你的肚子，去找到那枚玉牌。”

惡屍含怨看着他。

漸漸地，他躺在地上的身影變得透明，最後消散在太陽星。

在惡屍重傷的情況下，會返回本體。

羅睺涼涼地說道：“算你幸運。”再一扭頭，他就看見了太一充滿複雜的臉色。

他遲疑了很久，緩緩地問道：“洪荒修士都是這樣的人嗎——”

羅睺笑道：“都是。”

太一內心描繪的美好畫面碎裂成渣。

出了惡屍的事情後，羅睺把太一在外面拖住了一段時間，這也讓楊眉拿到了太陽精火後順利離開。收到楊眉發來的撤離信號，羅睺結束了和東皇太一友好親切的聊天，在走之前羅睺從太一口中了解到對方沒有道號。

他留下一句話，飄然而去。

“不如叫東皇。”

太一站在原地反複念着“東皇”這個道號，猶如找到了天定的名字，十分歡喜。

待他忍不住想把這個名字告知哥哥，跑回去見帝俊的時候，就看見平日裏不拘小節，但實際上很有長兄威嚴的哥哥在傻笑。太一慘不忍睹，偏偏哥哥喜歡羲和很久，他這個弟弟若是在此刻嘲諷，未免顯得是在争風吃醋。

天知道他根本對太陰星上的兩姐妹沒興趣啊！

太一眼尖地看到一件東西，問道：“哥哥，你手上拿着什麽？”

帝俊咳嗽一聲，把羲和留下的一支發簪收起來，“羲和不小心丢的東西，我下次還給她。”

太一扶額，什麽情況才會造成發簪丢失，而且毫無覺察？哥哥不會是輕薄了羲和吧？

算了。

他早就把羲和當大嫂，這些事情就當作不知道好了……

遠離太陽星的某處，楊眉大吐苦水，“羅睺，我再也不想見到帝俊了，那個家夥太精明，我一點都不敢露出馬腳，幸好你把有太陰之氣的金靈珠放到了我身上，不然我實在沒辦法瞞下去。”

羅睺忍了他的話痨一會兒，“金靈珠呢？”

楊眉往胸口一掏，金色的珠子從雙乳之間的地方拿出來。

羅睺用指尖捏住珠子，之後立刻拿最幹淨的靈水沖刷一遍，惹得楊眉不敢置信地說道：“你嫌棄我！”

羅睺勾起唇，“我就是嫌棄你。”

楊眉惡狠狠地瞪着他，身上的裝扮消失，身體也恢複了以往的模樣。

只是變成了長發披肩。

楊眉忽然一愣，摸了摸自己缺了的發冠，“他把我變作發簪的發冠拿走了。”

他的聲音淹沒在轟的一聲裏。

在結界籠罩的範圍內，太陽精火爆發出強大的威勢，與太陰精水對抗，最後雙雙化作普通的靈氣彌散在空氣裏。

“成功了。”

羅睺握住手中金光大盛的金靈珠，在一片渲染出的金色下，宛若蓮上佛子。

楊眉揉了揉眼睛。

顏色散去，對方還是那個紅衣的羅睺。

惡屍回到紫霄宮的大殿內，氣息奄奄，被開膛破肚，形象要多凄慘有多凄慘。

善屍被他的糟糕樣子吓了一跳，“你不會跑去惹毛了羅睺吧？”

惡屍吐出一口血，“羅睺這個混蛋！”

雲床上的鴻鈞置而不問，潛心修道，如同沒有看見惡屍。惡屍從地面爬起來，在地面拖出一道血痕，好似索命的厲鬼，“你都看見了吧！你與天道的聯系越來越深，洪荒都在你的視線下，為什麽我是你，他卻從來不承認我！”

過了片刻，鴻鈞平靜地說道：“你只是我的惡屍，不是我。”

惡屍怨恨地看着他。

最後，他頹然倒下，化作一道烏光回到鴻鈞的左眼。